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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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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爽口。”
  不知为什么,沈空禅的脸上一直有一种让女人看了心酸的神色。他原本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因为这种神色,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他的嗓音也很动听,深沉而柔和,如果他能说一两句话充满情感的话,会让很多女人着迷。
  沈空禅看了唐蘅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桌上幽幽的烛火,仿佛陷入某种甜蜜的回忆:“我妻子怀孕的时候吐得很厉害,除了青苹果,什么也吃不下。偏偏正赶上一个冬天,市面早早就断了货。我四处托人去买,才从南边弄来两筐。那几个月她吃了无数个青苹果,却仍然很瘦,成天昏昏欲睡。”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目光恍惚,神情肃穆,嗓音沉痛。
  不知他为什么要提起此事,唐蘅与苏风沂面面相觑,吓得不敢插话。
  “那时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却仍然害喜。大年初三,她说想回娘家看看,我原本是要陪着她去的,因镖局临时有事缺人手,我只好留下来。让四弟替我送她。她的娘家离镖局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她说会在家里歇一晚,次日即归。想不到当天夜里他们就把她送了回来。她身上中了一剑,伤口贯穿小腹,血流了一地,什么金创药也不管用。那时她已开始昏迷,大夫来看了一眼,就说没救了。她在床上挣扎了一个多时辰,样子很痛苦。最后那一下她猛地又清醒过来,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抱着她。她说——”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她说她不成了,但她感到孩子还活着,在她的小腹里乱动,问我有没有法子救救孩子。我只好哄着她,说大夫就要来了,让她不要担心。其实那时她已没有了说话的气力,我知道谁来也救不了她。她一直看着我,一直问我大夫什么时候到,直到断气,眼睛还盯着门口。”
  听到这里,苏风沂感到一阵心酸,禁不住揉了揉眼,满眼泪光地看着沈空禅。
  只听得他继续道:“我在她的坟前发誓,就是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抓住这个人,锉骨扬灰,给她报仇。一个月之后,我果然抓住了他。我对他百般折磨,弄得他不像个人样。……这小子不愧是郭家的儿子,脾气够硬,死活不求饶。但我最后却放了他。哈哈,我放了他,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只死一次太便宜他了。对我来说,他至少要死一百次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想不到因为我一时的任性酿成了大祸。他杀了我的五弟,我母亲伤心得快要疯掉。这时我才知道,他活在这世上,就是要杀光沈家所有的人,一个一个地来,只是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如果当时我一剑结果了他,就不会有后来的惨事。”
  说到这里,他目光陡然一寒,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唐蘅倒是无动于衷,苏风沂只觉脊背一阵发寒:“苏姑娘的父亲苏庆丰苏老爷子,是退休的翰林,有名的金石学家,古董界的泰斗。在下曾有一面之缘。据我所知,苏姑娘的十来个兄弟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曾习武。唐兄的家世,武林中人尽皆知,自不必说,但这些年唐门自己也是债务缠身、自身难保,就是小小的三和镖局,你们也欠了三笔镖银至今未还。我希望两位不要介入沈郭两家的仇恨,不然就是与沈家为敌。如若两位愿意现在就离开嘉庆,沈某恭送,敬赠盘缠。如若还打算与郭倾葵朝夕相伴,我只好预先提醒两位——”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阴森森地道,“这里,这座城,就是郭家兄弟的葬身之处。谁帮他,谁就和他们葬在一起。沈某言尽于此,两位多多保重。”
  说完这话,他冷笑一声,站起来,拂袖而去。
  门口停着他的马车,一群手下恭敬地垂下头。他看见管家沈均站在马车的门口边,轻手轻脚地替他打开车门。
  “老爷子到了?”他问。
  “刚到。”
  “谁陪着过来的?”
  “二爷和六爷。”
  “四爷还在路上?”老四沈枯禅管着西边的生意,按理该提前到达才是。
  沈均突然垂下头,半晌没说话。
  “出了什么事?”
  “刚刚接到消息,四爷他……”
  沈空禅心一沉,只觉头顶金花乱冒,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
  “四爷在半路惨遭毒手。”
  他的预感一向灵验。
  沉默片刻,他颤声问:“老夫人知道了么?”
  沈均点点头。
  他咬了咬牙,又问:“你肯定是郭倾竹下的手?”
  沈家的仇人不少,并不止郭氏兄弟一对。
  “不敢肯定是他,不过手法十分相似。”
  他皱眉:“什么手法?”
  “这……”沈均迟疑着,不敢说下去。
  “你说。”
  “他拿走了他的肝。”
  ……
  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称她“老夫人”,因为她认为自己并不老。
  她是沈泰的续弦,嫁给他时只有十五岁,为他生了五个儿女,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老夫少妻,沈泰对这位夫人宠爱有加。她今年刚过完自己的五十大寿,沈泰为她大宴宾客。沈府里一片喜气洋洋,送来的寿礼还没来得及收拾,包灯笼的红布也还没来得及取下,她就在一月间连失二子。
  她还记得分娩时那突然撕裂的巨痛,仿佛一刀深深扎在血肉上,将她一分为二。而那巨痛却是喜悦的,因为另外一部分变成了生命,走入自己的世界。
  她所有的儿子,不论是否亲生,都对她很恭敬,很孝顺。在这个大家庭中,沈泰有绝对的威望。她记得刚刚嫁入沈府时,长子沈挥禅——沈泰元配之子——怎么也不肯称她母亲,为此被沈泰狠狠地揍了一顿。生下四个儿子之后,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十分牢固。就在这当儿,沈泰却忽然提出想要一个女儿。
  他说他的儿子已够多,女儿却连一个也没有。如果她不给他一个女儿,他就要另外娶妾。
  她是沈泰最宠爱的女人,脾气大,任性,一向要什么有什么。
  马不停蹄地生完四个儿子以后,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已由身心俱惫到彻底厌倦。当然,这种厌倦说不出口,只能深埋心底。表面上她仍然是个好母亲。而且,为了与这种不妥当的情绪做斗争,她偏要弄得自己精疲力竭。她不信任奶妈,不相信佣人,每个儿子都由自己亲自哺乳,所有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她觉得自己是沈家的有功之臣,而沈泰显然对自己的功绩并不在意。
  她暗自赌气,不信自己生不出女儿。
  果然,她很快怀孕,且顺利地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沈泰无话可说,只好打消娶妾的念头。
  而她却对这个女儿产生了敌意,认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孩子。越来越糟的是,沈泰对这个女儿爱不释手,言听计从,对妻子却渐渐有些冷落。她尤其看不得女儿在丈夫面前撒娇,认为这原是她的专利。而女儿的脾气与她相仿:固执、任性、敢想敢要且说干就干,远不如几个儿子乖巧听话,晓得讨好迁就母亲的意愿——哪怕是假装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的妒忌毫无来由。可妒忌就是妒忌。她不怎么喜欢女儿,却把这心思藏得很深。她照样给她买衣服、买手饰、买胭脂,在她身上毫不吝啬地花钱。她把珠宝给了女儿,把爱给了儿子。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女儿竟然和仇人在一起,那股潜藏了很久很久的心事才终于爆发。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母亲更懂得对付自己的女儿。
  她轻而易举地将女儿骗回客栈,亲手剥光了她的衣裳,吩咐丫环将她绑在房柱上。
  在幽然的烛光下,女儿的肌肤闪闪发亮。而母亲的脸却因悲伤提前衰老,皱纹爬上额头,双眼发黑肿胀,唇线下折,露出颓丧之态。
  女儿像她年轻时那样美貌如花,争强好盛。追求她的男人很多,她喜欢过的也有好几个。风言风语不时传来,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她做过几件令沈家丢脸的事,惹得一向对女儿宠溺有加的沈泰亦按捺不住,大发雷霆。全家人开始性急地替她务色夫婿,婚事正在紧罗密鼓地张罗之中。
  “你爱上了他,”在她的身上,她嗅出一股淫荡之气,“是么?”
  “我没有!”
  “有人看见你们俩在一起,很亲热,”沈氏冷冷地道,“在兴元府的如来客栈,你们甚至住在一间房子里。”
  她的眼神好像一把裁刀反复打量女儿的小腹,研究它的曲线。
  她深吸一口气,小腹如处女般紧绷。
  “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投机?”她尖着嗓子逼问:“是你爷爷奶奶的惨剧,还是你兄弟的死?”
  “不是!都不是!我是为了打听郭倾竹的下落,”她扭过头去,不敢看母亲愤怒的眼睛,“好为四哥五哥报仇。这一直都是您的意思,您的计划,您亲口吩咐的,难道您忘了?”
  她自然听出了里面的讥讽之意,一反手,一掌掴在女儿的脸上:“报仇雪恨我倒不指望,你不吃里扒外就谢天谢地了。天晓得,我们沈家怎么出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贱?这样丢你爹的脸?人家剜掉了你的眼睛,杀了你的亲哥,你还要送上门去,做他的弟妇?天底下的男人难道都死光了不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剪刀,开始绞女儿的头发。她伸出枯瘦的手指,粗暴地将长发挽在手中,像剪断初生婴儿的脐带那样一绺一绺用力地绞着。其间她不断地喃喃自语,仿佛正和死去的儿子们说话。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把女儿看成是家族的叛徒、谋杀儿子的凶手。在偶然的一瞥中她看见女儿木然冷漠的神态,立即把它当作是一种抵抗,不由得惹起更大的恨意。而柱中人一直倔强地昂着头,没有挣扎,没有哀求,也没有眼泪,只是任她将自己一头乌发绞得七零八落。
  最后,她绞得手酸了,将剪刀掷在地上,忽然喊着儿子的乳名痛哭着奔了出去。
  她知道母亲是个感情激烈的女人,稍遇刺激便通宵难寐,以泪洗面。父亲的大半空闲时光,便消耗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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