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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让你坐星期六我们院的班车走。”
“谁去搞票了?张璐?张璐来?”隐又激动又意外。
张霁奇怪地看着我:“你跟我妹妹很熟?”
“啊,”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还可以。”
“熟到什么程度了?”张霁的语言近于诘问。
“一般朋友,”我觉察到她的态度不友好,稳住情绪说,“仅仅是一般的朋友。”“你
听我说,“张霁傲慢地说,“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是看在别
人的面子上接待你的,不是自愿的,明说了吧,我讨厌你这种人,也不希望你和我妹妹接
触,我知道这是李白玲牵的线,我要找她跟她说,她这么做很不应该。”我竭力压着,火还
是一点点窜上来,用眼睛找到我的皮包,抓到手里站起来说:“那再见吧,我也不想和
你……”一些恶毒的脏字眼涌到嘴边,我咽了下去,“和你这种人打交道,我也觉得十分别
扭。”“你不能走。”张霁不动声色地说,“我对你有看法归有看法,我还得对你负责,你
现在出去有危险。”
“去你妈的吧!”我终于按捺不住了,“你以为我需要你这种假仁假义,驴粪蛋一样的
关心?我一千条不如你,就这条比你强:我讨厌你,就不装作喜欢你,更不会受你这种道貌
岸然的老处女保护。”张霁冷若冷霜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她气得要命,可又一时说不出
话,她要能没料到我会骂她。同屋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兵这时脸都吓白了,惊骇地望着我
们。我转身拉开门往外走,张霁小声在后面骂:“流氓、地痞、无赖……”
我回身走到她面前:“我该抽你大嘴巴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可以随便侮辱别人?
不过看在张璐的面上,我饶了你,她比你懂事。”我再次拉开门走出去,回头对站在那儿浑
身发抖的张霁喊:“你别以为你比我强多少,有一点你和我一样——你还不如我!”列迅速
沿着走廊离开这栋宿舍楼,走到楼下的庭园里,我冷静了下来。庭园里穿着白色病号服戴着
军帽的病人三三两两在散步、晒着太阳。病区的气氛是平和安宁的,我慢慢走着,泪水涌上
眼眶。走到医院大门口,我看到背枪的卫兵和外面人来车往的马路,怎么也没勇气走出去。
我上哪儿去?除了倌,也就是这军营还安全点。在街上,不出半天,我就会浑身被人用刀插
成筛子扔在哪条小巷的垃圾堆上,阳光炫目,我搞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早晨听说要放
我,我连饭也没吃,出来到现在也是什么也没吃。我朝服务社看了看,有卖好香蕉的,便买
了几簇,拎到门口附近庭园树荫下的石凳上剥阗吃。看门口进出的人,我想等张璐,我相信
她会救我的!不知不觉,我吃了十几个香蕉。时间到了踵,院内吹了下班号,男男女女的军
医护士从门诊楼里出来,沿着石甬路去食堂或回家,卫兵也换了岗。一些背着书包的孩子从
门外连跑带颠儿地进来,分散、隐没在葱郁的植物后面。院内人稀疏了,只有广播剌叭放着
雄壮的队列歌曲,象是专门播给我倾听解闷的。这时,我看到张霁同屋的那个脸色苍白女兵
从庭园树丛间时隐时现地向门口跑去。她跑到门口停下来,四处徘徊,接着跑到门外张望,
又走回来。比划着手势同卫兵说着什么,卫兵摇头头,两个人脸上困惑表情我都看的很清
楚,这个女兵又站了会儿,顺原路回去了。片刻,衣冠整齐的张霁和另一个女人出现了,也
比手划脚地同卫兵说话,站在门口张望,那女人脸上的焦灼,不安,还有伤心,正是我企望
的,可我没有走过去,张霁站了会儿低着头走了。那女人仍执拗地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身后
一有响动,就攸地转过身,期待地寻声望去,失望地垂下眼。我走了出去,她看到我先是一
愣,接着跑过来,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你没走,这太好了,我都快急死了。”她连笑带怨,发自内心的高兴。“票搞到了
么?”我僵着脸问。
“先别说这个,先去吃饭。”她动拖我,“我给你买了很多吃的,你需要好好补充一下
营养。你受了不少罪吧?瞧你身上这些伤。”“票呢?”我几乎是粗鲁地挣开她,“我要马
上走。”
“你走不了,想走也走不了,飞机票搞不到,只有明早的长途车票。长途车要颠十多个
小时,我怕你受不了。”
“我受得了。”“受得了也得明早走,这顿饭并不碍事。”
“我不去那臭娘儿们的宿舍。”
“我知道你跟她吵架了。”她又抓住我的胳膊,“这没什么,金已经跟她谈了,她说不
生你气了,你也别再生她的气,你是男人。”我锐利地看她一眼,李白玲脸红了,她把头发
向后甩了甩。迎着我的目光说:“难道你生我的气?”
“好,”我说,“去吃饭。”
张霁和那个女兵正守着满满一桌子烤鹅、酱鸭、熏鸡及各种腌腊肉制品等我们。我坐下
没说话,伸筷就吃。
“喝酒吗?”那个女兵怯怯地问。
李白玲说:“喝,把我买的那瓶白酒拿出来。”
那女兵返身拿出一瓶四川曲酒,用牙咬开盖,摆了几个茶缸,为我们一一基酒,轮到张
霁,她用手捂住缸子说她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我和李白玲碰了缸子,想了想又跟那个女兵
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放下缸子。李白玲站起来为我夹菜,那女兵用筷子指了指几块嫩胸脯
肉,李白玲夹到我碗里。我低头猛吃,嘴张得地过大,牵动了下巴的伤口,不由倒吸了口凉
气,含着满嘴肉停止咀嚼。
“怎么啦?”三个人都停下筷看我,李白玲惶惶地问“伤口疼了?”“没事。”我摸模
上巴,继续吃起来。
“你在监狱里挨打了?”李白玲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点头,喝光了酒,又自己基了一些。
“警察怎么能打人?”李白玲义愤填膺地喊,“应该去告他们。”我看了眼张着嘴盯着
我瞧的女兵,对李白玲说:“不是警察打的,是那帮烂仔干的,开始把他们和我关在了一
起。”
“那怎么可以!”李白玲说,“那是违法的。”
“闭上你的鸟嘴!”我怒中冲地说,“要不我会把你和天使搞混了。”“别说了,”那
个女兵说李白玲,“趣赶紧吃吧。”
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闷头吃喝。我本来以为我能吃很多,可吃了一阵就不行了,那
十几个香蕉在起作用,肚子撑了,嘴还没够,又嘴了几块排骨,再也吃不了,就饮酒。一个
人几乎喝半瓶,接着,不知是酒不好(四川酒很可疑)还是身体虚弱,受了内伤,忽然感到
全身难受,象是要虚脱,冷汗刷地从全身毛孔冒出来,心脏奔马般地跳。张霁最先发现我面
色不对头,放下筷子,伸手扶住了我。我说没事,直身坐正,可身子软得象摊泥,话也说不
出,刚装出个笑模样,就向后仰倒昏了过去。我没有昏得完全失去知觉,朦胧中感到自己在
呕吐,大口呕吐,腥秽的酒物吐到为我不停揩嘴的人身上,我这人是李白玲,我闻得出她身
上的香水味。折腾了很长时间,我的呕吐停止了,李白玲为我收拾了脏物,又托起我头让我
漱口、吃药,在那个女兵帮助下给我脱鞋宽衣,盖上被子,后来,大概是张霁为我用针管注
射了葡萄糖,药液里加了镇静剂,注射完不久,我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屋里黑着灯,静悄悄地没人。我周身暖烘烘的,已经不难受了,
就是还困,又闭上眼睡。迷迷糊糊地想,多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我这是在家吗?我恍惚
记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一些呆怕的事,觉得那象都是梦,只要我一睁眼就会醒过来,还是个正
在上学、喜欢胡思乱想的孩子,我真地做起梦,梦见我又回到学校里那间残破的教室,象是
经过一个长长的假期,教师还是那个瘦高、戴着眼镜的江教师,同学却都是陌生人,我在一
张课桌后面坐下来,发觉桌椅都小了,教师讲的课也全然听不懂。江教师走过来问我干吗去
了,我说我干了很多事,接着我问江教师,我的同学张燕生、李白玲、徐光涛老邱、杨金丽
他们都到哪儿去了?江教师阴郁地看了我半天,说你们很多年前已经毕业了。我哭了,说我
不过是出去玩了一圈。怎么会很多年过去了。后来,我梦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一间黑屋子里
的一张床上沉睡,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向我走来,我想喊躺着我赶快醒来,可喊不出声,想认
那个黑影是谁,也认不出,恐惧,着急的快背过气去了。我醒了脑子一下异常清醒,因为我
看到真的有一个面目不清的黑影轻轻向我走来,我吓得手脚冰凉,动弹不得,那黑影走近了
站在我床前,我绝望地半上眼,感到那黑影在床前弯下腰,目光灼灼地端详我。我屏住了呼
吸,一只冰凉的手伸到我脸上,抚着我的脸颊,一双热乎乎的嘴唇压在我的嘴上,我睁开
眼,对黑影说:“干吗?”
她吓了一跳,蓦地跳开,站在一边说:“你没睡着。”
“干吗不开灯?”灯亮了,李白玲神色安详地站在我床前:“好点了?”
我没说话,坐起来:“有烟吗?”
“等等,我给你找去。”她转身开门出去,一会儿回来,拿着一包拆封的烟。“忘了给
你买了,这是从男兵那儿搞来的,先凑和抽吧。”我抽出支谦价纸烟叼上,李白玲去桌上抽
屉里翻出一盒火柴,坐到床边。给我擦着火点上。
“你不抽?”她摇摇头,微微一笑,保是温柔地看着我抽。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向她吹
去一股浓烟,她一动不动,烟冲到她脸上,沿着光滑的皮肤散开,在鬓发上袅袅萦回不去。
我注视看她,她略显困惑。“你怎么没跟燕生他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