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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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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辫唠叨了半天,把话多是说给自已听了,顺着深谷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一片峭壁底部,借着月光看见山根裡刻着两个大字,笔画像是水裡的“蝌蚪”一样弯弯曲曲,他虽识得些文字,却哪裡认识古篆,只是听“林中老鬼”所言,“荒葬岭万尸谷”裡曾是古时候铸剑的所在,山谷底下刻有“剑炉”二字,料来正是此地了。

原来古时多有“名剑”,非是现在的寻常刀剑可比,凡是其中的锋利之属,到水底可断蛟龙,在陆地上能剖象腿,比较有名的诸如什麽“太师、龙泉、白虹、紫电、干将、莫邪、渔肠、巨阙”等等,皆有各自已的出处和事蹟。

这山中自古出产五金之精,确实曾是春秋战国时,剑师铸造利刃之处,直至宝剑铸成后,山中精气消散,才变成了荒废阴晦之地,在刻着“剑炉”二字的山壁旁边,有个山洞,正是当年铸剑石炉的古蹟,张小辫找到洞口,吹亮了随身带的火筒子,把身前道路照亮,着石壁往前走了十几步,就见山谷峭壁夹峙着一座大石殿,底部陷下一截,半嵌在山壁岩根裡,露了片石顶在山谷中。

这石殿极高极广,从后到前,按照“天地人”分为三进,石门内砌着一口塌了半壁的巨大砖炉,足有半间民房的规模,张小辫心道:“此间是个铸剑的炉子了,人字炉壁口虽然狭窄,但裡面还算宽敞,且鑽进去躲上一躲,待那靼子犬来了之后再做计较。”谁知刚挤了半个身子进去,却见那炉膛裡边竟然挂着个上吊的死人,死者脸上白惨惨地瞪目吐舌,两脚悬空,在面前晃来晃去,张小辫毫无防备,乍一见到这件打秋干的事物,不由得吃了一惊,被吓得半死。这正是:“富贵荣华人皆羡,生死玄机有谁知?”却不知张小辫在“剑炉”中有哪些奇遇,又能否需计擒杀“神獒”,且听《贼猫》下回分说。

第三卷 神獒 第七话 剑炉(下)

且说春秋战国时铸剑的“剑炉”,实际上应称“剑室”,殿内分做天地人三间,并有内外两层,外边围着耐火的窑砖,裡面就如民宅一般,同样有铜梁石柱,内设取火锻造的“内炉”,那天炉出火,地炉聚精,人炉必须有活人以命“殉剑”,在这座炉中,便有个剑师吊颈而亡,一缕英魂归入了剑气之中,空剩个躯壳悬了千年。

张小辫哪知这些缘故,撞着剑炉中有个打秋千的吊死鬼,着实受了老大惊吓,当即就想缩身逃开,但手捧火筒子的亮光一晃,瞥见那吊死鬼身下,还倒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张小辫眼尖,一看却是个脸熟的,非是旁人,正是松鹤堂铁掌柜家的老僕-老军铁忠。

张小辫眼珠子转了两转,心想:“自打那天夜晚借宿槐园,铁掌柜和铁忠便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活不见尸,想不到铁忠老汉竟在此处,这事情蹊跷了,此人又是朴实良善之辈,三爷我怎可袖手旁观?”他稍一犹豫,就再次矮身鑽过炉口,进到炉堂内对那吊死鬼抱拳道:“阴阳相隔,互不侵扰,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随后张小辫凑到铁忠老汉身边,伸手一探心窝,发觉还是热的,但全身血肉模糊,伤得极重,还发着高烧,嘴唇迸裂,真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灯尽”,眼见是活不久了。

张小辫掰开铁忠老汉的牙关,把随身带的一葫芦清水给他灌了几口。那铁忠老汉饮得凉水,啊呀一声缓过气来,神智也渐渐清醒了些,恰似“寒谷遇得乍暖之春,死灰又有复燃之色”,但矇矓中刚一睁眼,看见张小辫头上戴的猫脸面具,还以为山裡的狸猫成了精,险些给当场吓死。

张小辫赶紧把面罩推到头顶,问他何以落到如此地步?铁忠老汉见的正张小辫,虽觉万分诧异,却没了惊骇畏惧之意,趁着迴光返照心中明白,就强打精神,对他说起了来荒葬岭运尸的经过。

原来那天张小辫和孙大麻子刚进灵州,就把从瓮塚山裡运来的女尸带到松鹤堂葯铺,换取了铁掌柜养在自家后院的黑猫,那铁掌柜是个识货的,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他认得这殭尸是前朝的“美人盂”,由于生前死的冤屈,故而形骸不化,是黑市上难求的珍异之物。

在最近几年,江南出现了许多修练“造畜”邪术的妖人,趁着天灾人祸,做了许多天理难容的勾当,这伙人到处割取死人器官,把“男阳、女阴”凑成一副,即可配成葯饵。随着邪术愈炼愈深,到后来就需要殭尸和和活胎童子,凡是含冤不朽的死尸,以及偷抢拐带来的小孩,还有产妇腹中的胎儿,乃至生产后的胎盘紫河车,都是此辈急求之物。

自古“战”、“荒”相连,一打完仗便是赤地千里,粮食颗粒无收,死于战乱和饥荒的人不计其数,新死的人到处都是,但几百年前的古尸首童子胎男,可就十分地难得了,于是就有人暗中偷挖盗拐来了,再转手贩卖给“造畜”之徒,从中牟取暴利,笑贫不笑娼的年月,赚这些丧良心的钱又算得了什麽?

铁公鸡虽然家大业大,但生性吝啬刻薄,对钱财求之无厌,他做的又是葯材生意,对各路各码头的门道都熟,识得些穴陵挖坟的贼人,所以私下裡做起了收购殭尸肉的生意,每当行货到手之后,就由他亲自带出城去卖掉。

这些勾当都是暗中做的,连铁公鸡家中至亲至信的人都不得而知,只不过他身单力薄,独自一个人做不来,便每次都要带着自家的老奴铁忠。

铁忠老汉初时并不知道究竟,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不免看出些端倪,他为人朴实忠厚,这遭雷劈的勾当如何敢做?劝主家罢手,免得惹祸上身,咱们葯铺有那麽大的买卖,何苦担惊受怕做这等黑了心肝的生意?

但那铁公鸡眼孔最小,只认得一个“利”字,虽然赚下了偌大家产,但把一文铜钱看得胜过身家性命,除了赚起钱来不择手段,对自家人也刻薄吝啬至极,每天早晨在床上一睁眼,便先自恨恨流泪不已,感到胸中恶气难平,恨什麽呢?只恨这天上日月星辰来回转,昨天吃过了饭,今天醒来却又要吃饭,什麽钱都能省,虽独一日两餐不得不吃。

到了吃饭的时候,全家人每吃一口糙米饭,便抬头看一眼咸鱼,只看这一眼就能立刻咸到心窝子裡去,然后赶紧往嘴裡扒两口饭,这一年到头的菜钱算是省下了,直至大年三十的年除夕晚上,才把这挂了整整一年的咸鱼摘下来,拿水拔去盐分,由全家老少分而食之,年初一早上人人咳得都像是要变“燕宝福”。

此事在旧社会并非罕见,只因这些“守财奴”们,深知钱财来得实在太不容易,每一个“大子儿”都是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抠出来的,所以除了暴发户,大多数富户都极其吝啬的,把钱财二字看的大过了天。他们多认为钱财最是具有灵性,唯有对其宝惜备至,钱财才会甘心跟着他走,倘若是拿钱不放在心上,这手接来那手去,必然要触怒财钱老爷,岂肯再把钱送到他这裡来?故此不吝不富,只要是吝啬的人家,一定都是富户。

像铁公鸡这等人,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人家,整日裡算计着怎样有进无出,却应了“有命赚钱没福消受”那句老话了,只要是有利可图,把自家老父切开来卖也心甘情愿,怎会把家僕铁忠的话放在心上?

铁忠祖上世代为僕,以往对主家吩咐下来的事情,绝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劝了铁公鸡两回无果,愁得整宿睡不着觉,正不知所措之际,掌柜的又招呼他晚上干活,只好硬着头皮前去,二人在密室裡把“美人盂”剔剥了,碎骨拿到炉中烧化,只把尸皮尸肉,还有那女尸脑壳装到一个皮口袋裡,趁着无人知觉,翻牆离开葯铺,铁公鸡先前拿几副假葯买通了一伙巡城的团勇,打开了灵州城的水门溜出来,在月黑风高中一路赶奔荒葬岭。

铁公鸡对此地道路不熟,但他也知道山谷裡全是野狗,不敢冒然进去,取了个白灯笼打在手中,站在山前等了良久,就见山谷裡出来一隻秃尾老狗,这狗似乎是个领路的“线火子”,望了望山前的两个人,便转过身摇头摆尾地往裡去了。

铁公鸡赶紧让铁忠背起装满尸块的皮囊,跟着秃尾狗进了山谷,愈行愈深,最后到了一个洞窟前,只见有条全身白毛的哈巴狗,趴在地上守着一口钱箱,裡面全是金条银锭,不仅有咱们国朝的纹银,更有许多海外才有的“金洋钱”。

铁掌柜还是初次到这荒葬岭来交易,只听牵线的说“白爷”要看货,他还道和以前一样是与某人做生意,谁知山谷中不见半个人影,莫非此狗便是白爷?铁公鸡心想:“我管你是人是狗,有钱即是爷了。”于是当着白毛哈巴狗的面把皮囊打开,取出“美人盂”的头颅摆在地上。

那白毛哈巴狗到近前来嗅了几嗅,便用狗爪子从箱中拨出两根金条出来,铁公鸡连连作揖:“谢白爷打赏。”然后走上两步把金条捡起来揣在怀中。

铁忠老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真是可煞作怪了,世间哪会有这等事?不禁担心是遇着山裡的妖物了,忙扯着铁掌柜的衣袖,劝他拿了钱就赶紧回去,谁知铁公鸡见了钱就动火,况且看这山中无人,只有条白毛哈巴狗看着一大箱金银,尤其是那些金洋钱,金灿灿的好不晃人眼目,一股贪念在肚肠裡辗转了几番,就涌上来再也按捺不住,有心把钱箱子据为已有。

铁公鸡刚捡了一石头在手,想要绕到背后砸死那白狗,却突然间从山上跃下一头巨犬,竟有驴子般大,背上生满了血斑,裹着一阵阴风扑将下来,牠将铁公鸡放翻在地,就如同是“出林恶虎啖羔羊、半空皂雕追紫燕”一般,哪容铁公鸡有半分挣扎,眨眼间便已从胸膛裡掏出血淋淋一颗人心。

可怜铁公鸡巴前算后,一辈子省吃俭用,忧烦操劳,使尽了心机,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不知他“到头把命丧,辛苦为谁甜”?铁忠老汉在旁看得呆了,他曾多次在城裡处决死囚的法场上,亲眼看过这头巨犬,被民间百姓呼为“神獒”的便是,心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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