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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中国散文排行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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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样分类,我极其熟悉的城市,只有北京。
  一个上海人较真,说,有了经济实力才能谈得上文化,问,北京是文化首都,凭什么?如果逛一下北京的夜店,听听聊天,了解一下夜店里的人,就很容易明白。北京集中了全中国百分之五十以上顶尖的文学家、画家、雕塑家、音乐家、歌手、地下乐队、演员、摄影师、建筑设计师,走进一个这些人常聚集的去处,随便就看到一个横断面,有的已经成名了,有的还在混,成名的,不一定有才气,但是的确努力,在混的,有的才气浓重,在眼睛里忽明忽暗缭绕盘旋。我看着那些刚出道的才情浓重的人,我知道这些人中,必定有一部分会在某种程度上不朽,尽管这些人现在可能还汗味浓重鼻毛悠长,还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法,还没用过信用卡还不会说纯正的普通话,就像我在斯坦福大学的棕榈大街上,听那些话都说不利落的毛头小伙子聊他们的创业计划,什么血管生长素抑制因子治疗肿瘤,什么DNA芯片,我知道这些人早晚会创造出下一个辉瑞和惠普。在北京的一个桑拿天里,我蹭票在工体听了许巍的第一个个人演唱会,他唱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嗓子就劈了,声音锉刀一样割耳朵,唱到最后,他终于撑不住,哭了。他一定想起他来到北京城这十几年,多少人没有混出来啊。坐我前排一个女孩,浑身打了无数的洞,穿了无数的金属环,挥舞着荧光棒,喊,许巍,我爱你。我心里想,又一个小混混,混出来了。
  有个美国知识分子说,北京最像纽约,上海不像,太不像了,有股票交易市场又怎样。在北京和纽约,一个人必须非主流才能入流(You have to be out to be in),而在上海,这个人必须入流才能入流(You have bo be in to be in)。我们在东三 环靠近农展馆附近有个食堂,没有名字,没有霓虹灯招牌,水泥地,水泥墙,金华土菜。艾未未的设计,招牌式的冷静干燥,没有多余的一点零碎。保尔柯察金的那句“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影响了我的上半生。艾未来说,人不应该追求快乐生活,快乐就像糖一样,只是人生的一种味道,这句话我时常想起,或许会影响我后半生。在食堂里,我见到各种非主流的人:有自闭症嫌疑的小提琴手,说话从不看人眼睛,从脸上看不出年龄,酒喝到老高才放开些,死活让我叫她舅妈,她出的唱片上全是外文,据说她是国内第一把小提琴,男的女的都算上。有二十年没写东西了的作家,对古玉和旧家具的见识远远在对文字的见识之上,从小到大,唯一做过的一份正式工作就是在作协当他爸的秘书,他爸早就仙去了,他还一直是他爸的秘书,每月从作协领一份工资。有满头白发的老诗人,没有工作,娶了八十后的姑娘,姑娘的爸爸比他小两岁,叫他大哥,他还贷款买了房子,还生了胖儿子。老诗人常劝我,别眼馋,八十后的嫁给了他和杨振宁,等过两年,九十后的就会看上我,一拨一拨的,耐心等待,别着急。总之,除了我,基本没有见过一个需要朝九晚五穿西装打领带上班的人。唯一的例外是一个税务局处长,快五十了吧,一天喝多了,反复念叨,他应该快升副局长了,他辛辛苦苦啊,副局长牛啊,没完没了。一个姐姐平常总是微笑着,喝很少的酒,吃青菜,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有完没完?我老爸进政治局那年你中学还没毕业呢,又怎么样啊,雍正皇帝用的第二任宰相是谁啊,有人记得吗,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一次喝多了一点,借着酒劲拨我初恋的手机,问她在不在食堂的附近,有没有开着车,可以接我回家。她的车开得又快又稳,我说北京开始没劲儿了,出国的出国,去上海的去上诲,生孩子的生孩子,一桌麻将都凑不够手了。她说,哪儿那么多要求,至少还有人驮你回去。她还说,给我带了明前的新茶,今年雨水大,是小年,让我将就喝,如果敢先喝别人送的,就腐刑伺候。
  二十七岁之前,我没出过北京,第一次坐飞机,就飞到了旧金山。之后四年间,飞国航,积累了三十五万公里里程,我想,我算是脱离北京了吧。但是偶尔在南方遇到风沙,见到白发的诗人,收到我初恋的短信,问,最近如何?我楼下的马路就恍惚变为东三环,天边就隐隐压来沙尘暴。我想,我无处可逃,就像孙悟空飞不出如来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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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翠华:世间最美丽的眼睛(1) 



  我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是在2000年3月16日。近午时分,朋友送来一只小鹩哥,它静静地站在笼子里,羽毛油黑,脖子上垂着一条黄色的肉冠,看上去像是围了一条天鹅绒的领巾。我走近它,它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的心立时走进了这双眼睛,走进了这双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眼睛里。在以后我们相处的1120天里,我一直在这双眼睛里享受着人世间难以得到的钟灵真情。
  我的母亲生前常说:最爱我的是母亲,我最爱的是孩子。这应该是对所有做母亲的情感的剖白。母爱是一种双向汇流的情感。一方面是母亲发自内心的无条件的爱的付出,一方面是子女发自内心的无条件的爱的接受。无条件是爱的最好的条件,这种发自内心的无条件使双向汇流的母爱有别于人世间任何的一种爱。一个母亲如果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方,她的心灵都会失去平衡。
  河河来我家时,正是我心灵失去平衡的时候。我刚刚没有了母亲,陪伴我 58年的母亲突然消失了。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常常会看到她一个人在路上,匆匆地向我家走来,风吹着她花白的头发……我沉浸在悲伤里,除了能在讲台上正常授课以外,再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了。
  一只可爱的小鸟就是在这时飞进了我的生活。它的深情,它的温顺,它的纯真,它的乖巧,它的善解人意,时时在展示着一种我不熟悉的生命形态。这种展示是那样的真挚,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雕琢,完全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流露着那种只有飞翔在蓝天上才能拥有的光和爱。我的心在这种光和爱里找到了平衡的位置。
  鹩哥是一种会说话的鸟。可初来的那天,它一句话也没说。我按朋友教的方法,把鸟食泡湿,调上鸡蛋黄,搓成小粒放在手指上喂它,它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啄食后转过身去,默默地望着窗外,清亮的目光里满是惆怅。有谁能说得清一只鸟儿为什么惆怅吗?惆怅的目光总让人想到荒野里迷路的孩子。那天一落黑,它就睡着了。晚上8点多钟,丈夫和孩子都回家了,我们围着它看,它醒了,睡眼惺忪,惺忪的睡眼里包含着一种困惑,看了大家半天,突然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你好!”一只鸟在说话!真是太神奇了!
  朋友告诉我它已经会说好几句活了,会说“欢迎朋友”“你好”“讨厌”和“长途电话”。它曾经被放在一个单位的传达室里,它就是在那里学会这几句话的。在后来的几天里,它常常在没人时反复说着这几句话。但是,在初来的第一个晚上,它向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好”。
  一只鸟会说人的语言是本能地对人的模仿,还是在表达它所说的这些词语的含义?鸟类学家也许会用实证的方法告诉我们,鸟儿不会理解人的语言。我不知道人类用什么方法能测定鸟儿的思维和情感,我只知道我们的河河是有思维和感情的。它有判断能力,知道在什么时候使用它会说的几句话。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坚定了我的这种看法。
  听到一只鸟儿会说话,邻居们好奇,纷纷来观看,那天家里来了七八个人,围着河河,向它说你好,它很有礼貌地回应着,赢得一片掌声和笑声。河河也很高兴,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可其中一人说:“这只鸟活说得这么清楚,拿到鸟市上,至少也能卖四五千块钱。”我正不知怎样回答,河河抛出一句“讨厌”,惹得对方脸红。
  河河能理解人的语言意义,从此在我们家里就多了一个可以沟通的成员。
  “河河”这个名字是我们全家商量着给它起的。至今我还记得当它听到这个名字时的情景。春天的阳光很明丽,照在笼子旁边的一株茶花上,洁白的茶花沐浴着春光,每一片花瓣都玉雕般地晶莹美妍。河河温柔地站在笼子里,它黑亮的羽毛闪着宝蓝色的光彩。我给它喂食时,郑重地告诉它:“你已经是我们家的孩子了。全家人都喜欢你。我们给你起名叫河河,有两个意思:一是,你大哥叫海,二哥叫江。你最小,就叫小河河吧;第二个意思是,河河与和合同音,和合是和谐合美的意思。以后我就叫你河河,你同意吗?”
  我说话时,它一动不动地站在笼子里的木棍上,歪着头,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很认真地听我说。我说完了,它一下把食啄在嘴里,然后高兴地从笼子的这一头跳到那一头。
  它是那样的兴奋,两只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像幽深的潭水,每一道眼波都流淌着笑意。
  河河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它一会儿仰头去啄笼子顶罩,一会儿愉快地喝水。它的欢快深深地感染了我,我觉得我还是那个年轻的母亲,看着我的两个小儿子在沙滩上奔跑嬉戏。就在我重温母亲的幸福心境时,忽然,我听到河河一声嘹亮的哨音。我看见它两爪扣紧栖木,高昂着头,遥望蓝天在长哨,哨音是那样激越,那样的清亮,它遥远又悠长,仿佛有一股气韵直达云霄。河河遥望蓝天的眼神,充满了憧憬,像天穹一样高深。这该是河河对大自然的向往,这哨音该是它本真的属于自己的声音吧。我不知道河河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发出这样的长哨,是对往日生活的告别,还是对新生活的一种感召?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的心和它一起飞得很高很远。
  从此,河河成了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个成员。当我们的两个儿子同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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