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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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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柱着两根椒木拐杖,单腿朝人群这边蹦。他蹦得很慢、很吃力,但很坚决。他咬着牙筋,两颊的肉颤颤地抽搐着。  
人们屏住了气。  
他终于艰难地挪到了台阶之下。他朝台上惊慌不定的领导作了作揖,“多有得罪,请不要记挂!”然后转过身来,把两根拐杖撇在一边,慢慢地跪下了——  
“乡亲们,对大伙儿,我翁息元对不住了!”  
婆娘们看不下去,都扭过头去。  
领导见状,咧了咧嘴,“翁息元,你给我站起来,你的原则哪里去了!”  
“领导,我只是一个农民,我只知道众怒难犯。”翁息元依然跪着。他不禁咧了咧嘴,那是他的断骨疼痛,疼得他难耐。  
“翁息元,我撤了你!”领导说。  
“我愿意,这也是我来的本意。我建议领导上考虑一个人……”  
“谁?”  
“翁上元。”  
“翁上元来了没有?”  
翁上元扎在人群之中不抬头。  
“翁上元,你还是条汉子不是?!”翁息元喊着。  
翁上元慢慢挪到翁息元面前,“三叔,”他想搀起翁息元。  
翁息元甩掉了他的胳膊,摸过拐杖,一咬牙,自己直直愣愣地站了起来,朝翁上元“嗯”了一声,朝人群之外挪走了。  
翁上元接了他三叔的担子,当了后岭村的队长。  

二  
翁上元当了队长,用后岭的土谚来说,就是“穿上了一件虱子棉袄”。摆在他面前的,没有一条光明之路:上级的救济被免了,秋粮的收成没有了,饥饿的人们朝他要吃喝,这对于连自身都混不饱肚子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翁息元,你好阴啊!”他终于明白,他三叔送给他的不是名誉与权力,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没有退路,只有硬撑下去。做为队长,他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怎么解决全村人的饥荒问题。  
这一季的粮食没有指望了,就只有寄希望于伏天的地萝卜;地萝卜伏天下种,秋暑交节之时多少能等上一点雨,秋后就多少能有一些收成。去年他三叔给了大家一季地萝卜,今年他翁上元也不能不给大家一季地萝卜,而且只能给比他三叔更多的地萝卜。所以,不仅要利用熟地,还要开辟生地。生地怎么个开法,便是燎荒。  
翁上元把全村的男女劳力都赶到山坡上,说:“‘头伏萝卜,二伏菜’我们多燎一块荒,就多得一些萝卜菜;萝卜菜不好吃,但吃了饿不死人,上下连三村人家都没饿死人,咱后岭要是饿死人了,给祖宗丢脸。真要是到了这份天地,死了的委屈,活着的也不安生,那可就惨了,说(尸求)的都没用,你们说是不?”  
“是哩。”一片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就卖力气燎,可要加点小心,别烧连了踪,燎了鸡巴毛。”翁上元说。  
大伙儿哼哼乐起来。  
人们动作起来。先在梁与梁的袂处,拓出宽宽的防火沟,岭上的山场广阔,还有大片大片的原生林,翁上元所说别烧连了踪就是别烧了原生林。  
防火沟打通了,也到了晌午。翁上元叫大家回去吃饭,大家伙儿纹丝不动,“吃什么吃?费力巴巴地下了山,也只不过填一肚子地萝卜树叶,再爬上山,肚子就又空了,白折腾;不如就地歇会儿,燎完荒再说吧。”大家伙儿都是这个意思。  
翁上元说:“歇就歇,早燎完咱早收工。”  
大家伙儿呼啦一下子就都躺在草窠子里了。  
“咱们说一个荤段子。”一个说。  
“说。”一个应。  
“你说‘四大白’是什么?”  
“地上的雪,兜里的银,大姑娘屁股,发面盆。”  
“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  
“新的咋说。”  
“头箩的面,新打的米,刚出锅的豆腐,雪花梨。”  
“尽是吃的,是你小子馋坏了,瞎编派。”  
“这叫奶子摸不上,还不兴想想。”  
“新打的米可不是白的,小米儿是黄的,新打的就更黄。”  
“你小子也就是吃小米儿的脑袋,我说的是大米。”  
“小米都吃不上,还大米,你小子有病。”  
“都有病。”  
……  
翁上元躺在草窠子里,听到爷们儿们的对话,觉得那些东西得来不易,他当队长的没办法帮助他们把这一切变成现实,这个队长也就是味儿事,能干出啥名堂来?他觉得他很渺小,就像草尖上的土蚂蚱,蹦也蹦不了多远。他没心气同汉子们搭话,就合着眼皮子听风声。那风声噼里叭啦的,总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风带过来一股气味,是一种呛人的焦糊味——歇不踏实的人们,已开始点火了。  
翁上元一跃而起,“点火就一起点,也有个阵势。”  
躺着的,也就都爬起来,争着去点火。  
火焰由小到大,争着往梁顶上蹿,且万焰攒动,毕剥成一片。烟气冲腾,把空气烧得都吱吱响。  
这宏大的气势把人震惊了,人们不禁怦然心动:半死不活的生活里,难有这种火烈的情形。  
火越烧越烈,声音越烧越响人们越来越感动,终于激情爆发了,就都呐喊起来。  
嗷嗷……嗷……嗷……男人嗷嗷,女人也嗷嗷。  
大火映射之下,那声音都是通红通红的,把心里的郁结烧断了,激情就迸发得无遮无拦了。  
翁七妹就在翁上元身边,嗷嗷的叫声像一匹发情的母狼。  
翁上元问:“七妹,好绵的你,怎么恁大气性了?”  
七妹说:“痛快得要死啊。”  
再看时,汗水在欢快的七妹身上流淌,把薄薄的衫子淋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胸便鼓得没有办法。  
翁上元不禁脱口而叫:“哎哟娘,七妹,你的奶子可真结实啊。”  
七妹低声“骂”:“你可是我哥啊,怎也恁不正经,跟翁息元似的。”  
听七妹说他跟翁息元似的,他阔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来,弯下了腰。  
“咱翁家的爷们儿都怎么了?”翁七妹大为不解。  
大火仍然弥漫着,人们的叫声却不经意间喑哑无音。见到一对儿一对儿的男女往林子里跑。  
“哥,这人们要做啥呢?”七妹问。  
翁上元没有回答也朝林子里跑去,翁七妹也不禁跟着他跑。“别跟着我。”翁上元边跑边回过头喊。“我不跟着你,跟谁呢?”七妹说。  
刚进了林子,翁七妹就看到一个汉子把一个婆娘掀翻在地,然后顺势扑上去。婆娘叫喊着,双腿踢腾着,看不出一点反抗的样子。  
翁七妹颓然坐在草丛里,她不敢往前跑了。  
听到了女人欢快的叫声和男人粗切的喘息声。  
翁七妹惊呆了。  
翁上元从林里跑回来,喊:“七妹!”  
翁七妹不敢回答。  
“七妹,你什么也没看见,你跟哥哥走哩。”  
两兄妹磕磕绊绊走出树林。  
翁上元知道,这燎荒的大火,唤醒了后岭人被饥饿压抑得太久的生命意志;这种火一般的东西,一旦迸发,他小小的翁上元,又怎么奈何得了呢。  

二  
后岭人满怀激情地燎了大片大片的荒,种下了有史以来面积最大的地萝卜。地萝卜种下了,人们陷入沉默,他们只有等待。  
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一切交给老天爷了。  
以往,不管吃什么,只要填满肚子之后,翁上元上炕就睡。自从当上了队长,翁上元就再也睡不着了。以前横竖都是为自己和自己一家子,不管怎么凑合,凑合过来也就齐活;如今面对一队的人,他怎么能凑合呢?地萝卜是种下了,如果雨水不济,收不回来,大家伙儿的怨气不会朝别处撒,以前是朝翁息元,如今是朝他自己;即使自己能够承受,村里大人小孩啼饿号寒的凄惨景象,也足以使自己无地自容。他感到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沉重的东西压迫着他。他睡不安生。  
在黑暗中,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房顶;饿鼠啃噬仓板的咯吱声也搅得他心烦。他披衣坐起,点着了油灯;他眼睛定定地盯着那跳动的火焰,巴嗒巴嗒地抽烟袋。  
刘淑芳也没睡,油灯被翁上元点亮的一瞬间,兀然亮起的光焰灼疼了她的眼皮,她也睁开了眼睛。  
翁上元的臭烟叶弄得满屋子污浊,翁大元一声接一声咳起来。  
“上元,少抽点儿吧。”  
婆娘的声音,打了他一激灵。还有一个不眠人哩。但他没有吭声。  
油灯的光亮暗下去了,是捻子烧短了。翁上元换了一根新捻子,又添了一肚子油。油灯就吱吱地叫着,火焰越跳越亮。  
“上元,睡不着就摸黑躺下吧,那灯油又不是有富余。”女人很温和地说。  
但翁上元却感到这话里有无数根刺,刺得他异常难耐——  
“死你娘的眼子吧,(尸求)的就几滴灯油!”  
自从知道刘淑芳与他的三叔有些不清白之后,贤惠的刘淑芳在他眼里变得丑陋起来。她贤惠不贤惠就那么回事,她越是贤惠越觉得她不清白。他心里脾视她,时时想发作;但一来刘淑芳越来越柔顺,不给他发作的借口,二来他大小是个队长,他还得要一点儿小面子,就把怨怒压到肚里。他整天不跟她说句话,好像没有她这个人。  
“以往的恩爱哪去了呢?”刘淑芳常常自己问自己。人的感情真是个靠不住的东西,在利害与是非面前,它显得无足轻重,甚至毫无用处。就说那天晚上,她怎么就不知不觉钻入翁息元的怀抱了呢?翁息元真会摆弄女人,摆弄得你六神无主,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熟肉,自己往他嘴巴送。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埋怨自己,但又不知从哪儿说起。以前在翁上元身下,从来就没有那种感觉,腿股之间的那点活儿,也能弄得人找不着北。翁息元把自己弄得找不着北了,可翁息元不是她的丈夫,她感到命运捉弄人。  
自从出事之后,翁上元根本不动她;她渴望他动她,一动她就等于他原谅了她。但翁上元从来不给她机会,虽然睡在一条土炕上,他视而不见,他每天粗切的呼噜声,弄得她焦灼欲焚。她真想主动贴过去,把他缠进自己的怀里。但真要是那样,翁上元会更加轻贱自己;一想到好端端的自已被人轻贱,她心里就隐隐地疼。有时她想,豁出去了,轻践就轻贱,狗为了弄口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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