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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童家里每个月都会宰杀一头或几头牲畜,自己吃一小部分,其余的卖给乡邻们。这使得这个家庭经常可以有钱进账,如同吃官粮的干部一样每个月都有工资收入。村里每家每户都羡慕他们,他们一家人也都很享受村里人的这份羡慕。
那个早上是个大晴天,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小牧童和他的羊群从峭壁小路上达草滩那一刻,太阳刚好从东面远处的山脊上露头。太阳真够懒的,比他出门还晚许多;他和他的羊群从家到这里至少要走四十分钟。
溪边卧着一只水豚鼠。他们过来它也没躲开,一动不动蜷缩在原地。来到跟前时他发现它已经死了,它的口鼻处有干血。他没有太当一回事,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受了褐隼的攻击,而褐隼也许被某种意外惊扰,没有将猎获物带走便离开了。这是小牧童自以为顺理成章的解释。
那天似乎一切正常。但细回想起来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对了,那两天没有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水豚鼠,而平时经常能见到它们蹿过来又蹿过去。
次日,前一天的情形如同复印一般重演,小牧童惊慌了。水豚鼠接二连三的莫名暴毙,令他十分不安。李老西根据在现场观测到的状况,非常肯定不是飞隼所为。
水豚鼠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尖锐的飞隼的利爪不会放过它。还有它口鼻的血,很像是吃了有毒的东西,所谓中毒身亡。这地方是水豚鼠的天堂,除了空中的鹰隼它们在此再没有天敌。而且小牧童和黑山羊来这里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在此之前这里仅仅属于水豚鼠所专有,它们也许已经这样子度过了千万年。这里应该没有外来的食物,当然也就没有毒素来源。
不可思议。
小牧童担心那些毒死水豚鼠的东西,也许会同样给他的羊群带来灾难。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片草滩除了草,除了草中的几种飞虫爬虫,就再没有其它的活物了。对于水豚鼠而言,可见的食物只有草和水;同样对于他的黑山羊也是如此。
李老西说:“水豚鼠的食物肯定不止是草,鼠都是杂食动物,一定还有肉食你没有发现。羊只吃草,草应该不会有问题。中毒肯定发生在别的方面。你见过山羊有异常吗?”
小牧童摇头,“山羊要是出事了,阿爸会踢断我的腿。”
李老西说:“你要是害怕就先不要把羊赶上来了。”
小牧童说:“那好,那我就不过来了。”
李老西说:“这几天我连着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有一个恶鬼到了崩石岭,说是要每天收三个魂。我向它求情,它答应我,这一次不收人,一个人也不收。它也要我答应它,决不与它作对。”
小牧童圆瞪双眼,“水豚鼠就不是人啊!这么说,恶鬼除了不收人,别的什么都收?”
李老西说:“它只答应我不收人,它没说别的。”
小牧童说:“糟了糟了,除了人以外,我家里有魂的最多了!恶鬼这一次是成心跟我家作对,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那些畜生有没有魂,不知道那些小动物有没有魂。除了人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有魂。”
“畜生要是没有魂就好了,恶鬼就不会找上它们了……可是,万一,那些畜生真有魂可就惨了;一天三个,一百天就是三百个,我看整个崩石岭很快就什么也剩不下了,除了人。”
“乌鸦嘴!小子,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大人都说祸从口出,你也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在想,我们不论是谁,谁说话老天都能听到,老天会以为那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你要了,老天就会给你。老天不会考虑那东西是好是坏,是好是坏是你自己的事,老天不管。”
“那样的话岂不是太简单了!我可以说我要什么,我还可以说我不要什么。我要钱,我不要生病;我要上大学,我不要写作业;我要漂亮老婆,而且要好几个,我不要死。”
李老西摇头,“我相信老天分不出要和不要,老天甚至分不出对和错,好和坏,多和少。”
小牧童不懂,“老天不是万能的吗?连我都懂的,老天怎么可能不懂?”
“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懂。我就是那么觉得。”
“李老西,你说老天管得到恶鬼吗?或者恶鬼管得到老天吗?这个我一直想不明白。还有就是天上和阴曹地府是同一个地方吗?”
“应该不是吧。应该老天管天上,恶鬼管阴曹地府;它们应该谁也管不着谁吧。”
“可是魂呢?那些魂归谁管?不说那些畜生和小动物,就说人。祖祖辈辈有那么多人都死了,肯定比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多。平时那么多的魂都在哪儿?是谁管着它?”
李老西想了又想。之后再三摇头。
“你把我难住了。原先我没细想过,我还以为我阿爸的魂应该就在我周围,以为阿爸的阿妈阿爸也都在他的周围。你这么一问,我才知道不对。”
“怎么不对了?”
“你想想啊,无论谁都有祖先,祖先也都有自己的祖先,祖祖辈辈加起来,数也数不清。有那么多的魂居然全都挤在一起,我看地球上装也装不下。想想都觉得害怕。”
“真有那么多鬼魂,不是要把人吓死了?”
“看看,你刚才问谁管它们,你自己都回答了,是鬼,所以才叫鬼魂。”
“要是这么说,恶鬼的势力比老天可大多了。怪不得我总会梦见鬼,从来没有一次梦见老天。你梦见过老天吗?”
李老西当真想了又想,“细想一下还是不对。你看到的你家人的魂都在哪里?”
小牧童也学着李老西当真去想,“在我周围飞来飞去。”
“那就是啦。它在天上,只有在天上才可能飞来飞去。”
“不对呀,那些鬼魂只有这么矮,”孩子比划着,与自己的脸差不多高,“应该不算在天上。”
“可是鬼魂没脚啊。”
“连身子也没有,它只有一个头;那个头自己飞来飞去的。”
“就是啦,不在地上当然就是在天上!不论是高是矮。”
“还是你厉害!但愿那些畜生都没有魂,要不然我们家就有大灾大难了。”
“你别那么说,我的梦也许根本就不准。”
“但愿不准。你以前的梦都不准吗?”
“你让我说实话吗?”
“难道我希望你说谎话骗我?”
“我的梦一向都准,一点都不差。”
“那可真就吓死人了。每天三个,每天每天都是三个!”
“也许它收的只是已经死去的那些魂,不收活的。活的不是还在它自己的身体里吗?只有死了,魂才会出来啊。”
“可是那些水豚鼠是活的呀?”
“谁也没说那些水豚鼠的魂,是给恶鬼收去的。你怎么认定就是恶鬼要了它们的命?”
“是你说你梦到了恶鬼,恶鬼要收魂。水豚鼠刚好死了,不是恶鬼收它们的魂还能是谁?”
“按你的说法,我成了罪魁祸首了!我是不是以后连梦也不敢做了?好了,就算我没说过,就算我没做过那个梦。”
这以后一周,一场牛的瘟疫降临到整个吊罗山。??出动了所有的兽医,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周围万宁,陵水,保亭,琼山连同五指山地区的所有兽医,都被增调到吊罗山,共同抗击这场瘟疫。
很奇怪,这里的大动物远不止牛这一种,当然牛是其中最大的;瘟疫只光顾了牛。所有的牛,包括稻田里的水牛,包括大田里的耕牛,包括专门饲养的肉用黄牛,所有的牛都受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的波及。
公家的集体的牛都严格按照瘟疫防疫规定去处理,该杀的杀,该烧的烧,该埋的埋。??不允许任何可能带来扩散的侥幸行为发生,力争将瘟疫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虽然也有个别人偷偷将死牛卸开吃掉,但一经发现便采取最严厉的措施——主管领导撤职查办,主要责任人拘留听候处理。
但是众多的牛群都还是在个人手里,它们是他们的私有财产,甚至是他们的身家性命。许多人家的生计都在牛的身上,水牛,耕牛,黄牛。即使发现自家的牛有了病兆,没有哪一家会舍得将病牛杀死;即使病牛已经出现死亡,同样没有哪一家会舍得将好端端的牛肉烧掉或者深埋。
在此,政府的公理与各家各户自己的道理相互冲突。哪怕??官员在现场,也没有哪个老百姓肯让人屠宰他的牛,哪怕是病牛。更不要说将死牛烧掉或者深埋了;毕竟一头成牛可以出两三百斤净肉,可以出一大整张牛皮,可以出不止上百斤含有大量髓油的牛骨。这种时候政府官员的嘴巴绝对的苍白无力,政府也不可能调集军队或警察对农民采取强制行动。
结果可想而知。牛瘟并未得到有效控制。
在崩石村,最大的受害者当属小牧童的阿爸和叔叔们。连续三天,每天都有三头牛一命归西。这让小牧童想起了前不久李老西的梦,恶鬼每天收三个魂。小牧童把梦讲给家人,家人大骇。一家十几口人个个都相信,是恶鬼在作法;而且谁都不怀疑,畜生都有魂;都坚信恶鬼所要的不是死的魂灵,它要活的。它要的就是活生生的性命。
阿爸和叔叔忽然想到,也许关键都在李老西身上——
恶鬼为什么给李老西托梦,而不给别人?
谁都知道李老西对付疑难杂症有一套,而大家无一例外认定,所有那些疑难杂症都是鬼上身。唯有李老西能对付这些恶鬼;
恶鬼凭什么答应李老西,他说不收人它就不收人?
李老西究竟答应了恶鬼什么?不与恶鬼作对是什么意思?
他们把这些问题一股脑砸向李老西,这是小牧童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小牧童年纪尚轻,对人世的险恶还懵懵懂懂,他不明白李老西怎么一下成了他家族的公敌?不久之前他还是他家族的救命恩人啊。
李老西当然应对不了小牧童家族的怒火和怨毒。他们要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