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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暮朝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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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七龄道:“我虽然活着,却生不如死。我要守着师弟的尸骨,永远也不放手!丁总管,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师弟,而师弟却不喜欢我呢?他为什么只喜欢柳萍儿……”丁芙蓉语哽,片刻才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我想,因为柳小姐是个女人吧!”
  “女人?”符七龄喃喃道:“我只知道喜欢师弟,从未想到过喜欢女人。再好的女人也比不过我的师弟!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丁芙蓉没再理会符七龄。他知道符七龄早已经不可自拔了,也根本不会去追寻真正的男欢女爱了。所贵之处是无论如何符七龄毕竟用情至专,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违背师弟的意愿。
  丁芙蓉心下奇怪,那个落魄的戏子讲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女人喜欢他,就连男人也对他痴心不悔。想想自己当年于城郊坡岗子初会骆君宇的时候,也曾被他清秀的外表,白皙的皮肤,言谈举止间不经意散发出的独特气质所深深吸引。还有那西厢墙外,骆公子坐在石椅上模仿柳萍儿与自己对话,那份神似可令所有人拍案叫绝!也许他原本就是天生的尤物,难怪会死于非命。想到这里,丁芙蓉甩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骆公子死时托孤的离奇事情仍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惊心动魄。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好运都是骆公子的魂灵所赐。
  骆公子,如果你真的有灵,就让我与绮虹再见一面吧!丁芙蓉想。
  丁芙蓉返回西厢,锁好房门院门。难怪有人传闻西厢闹鬼,谁知道竟是符七龄作怪呢?所幸西厢贤园都成了废地,倒不如留给符七龄作栖身之所,让他开荒种地,也有个生计。符七龄原本也是个七尺男儿,没想到错情迷踪,以至于荒废了一生。原以为只有轻薄无知的少年有趣搞龙阳之僻,没想到竟还有人痴迷一生。丁芙蓉慨叹不已。
  回到蜗居,天色微明,他几乎一夜未睡。感觉困倦袭来,便和衣而卧。丁芙蓉刚闭上双眼,便觉得恍然间只身走人云端,周围鲜花怒放云雾缭绕,头顶上羽衣仙鸟呜叫不已。有隐约的器乐齐奏仙乐飘飘。一个身着素纱的仙女乘一只美丽无比金光闪闪的大鸟降落到面前。那仙女含笑盈盈,眉眼唇鼻与翁绮虹一般无异。丁芙蓉大喜,抢前一步唤道:“绮虹,你让我想得好苦!”那仙女呵斥道:“芙蓉休得无礼!”他慌忙止步,仍不甘心,道:“你不是翁府小姐绮虹么?”仙女道:“前尘往事,休要再提。芙蓉君,你奉王母之命寻找浴尘童子,现巳时日不多了,不知结果如何呀?”丁芙蓉不知所云,正在思忖间听得有人在耳畔叫:“回来!回来!”他猛地睁开双眼,只见红豆和兰草两个婢女一左一右侍立在自己的身旁,邓九松慌慌张张在门口叫:“回来!回来!”红豆道:“别在这里吵,丁总管在睡呢!”丁芙蓉缓缓起身,问:“什么时候了?”红豆道:“现在是正午。”丁芙蓉道:“你们帮邓先生找一找吧!我去洗涑,顺便换一件衣服。”红豆道:“让奴婢侍侯您吧!”丁芙蓉摇头拒绝了,一个人衣冠不整地出了门,举目望去,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刚才南柯一梦,心中怅然若失。
  邓九松在卧室床底下揪出了邓文西。邓文西的脸脏得象一只大花猫一般,免不了被一顿臭骂,他满不在乎,找了一个空子又溜了出去。
  丁芙蓉洗涑完毕,用了餐,换了衣服,把梦中的不愉快忘得差不多了,才信步到后园学堂来。隔着私塾的雕花檀木窗,他望里面,却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天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左手抚纸,右手拿着笔又撑着头,白皙的小脸上却显出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情。
  丁芙蓉叹道:“这孩子从小就如此与众不同,长大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又见他眉宇紧锁之间的神态竟与骆公子酷似,偌小的年纪,很少见他开心地笑,天真地开心,这份早熟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丁芙蓉推门进去,天赐也不知觉。丁芙蓉轻咳一声,问:“邓先生到哪里去了?”天赐抬头,道:“先生出了题目,就出去了。”
  “出了题目?”丁芙蓉奇怪地问:“你们才开始识字,刚刚启蒙吧!大概三字经百家姓都背不全,就出题目了?”天赐答:“那些东西我早就背下来了。四书、五经也在读。先生说我进步快些,所以单独出了题目给我做。文西、侯显贵、禹期铭还在背书。”
  “哦?”丁芙蓉暗惊。料想八岁的孩童未必有如此聪明。走向前将他桌上的纸拿起来看。见上面的字迹歪歪斜斜,仔细辨认,识得是一首七言绝句:一轮明月照夜空,半圆秋桂半圆梦。
  问谁对月常相叹?只因风雨争天晴!
  “这是你写的吗?”丁芙蓉脱口惊问。这样的涛句,这样的心境,怎能是出自八岁小孩子之手的呢?更何况他刚刚启蒙,识得几个字是有限的,而诗中虽无生涩字眼华丽辞藻,但“圆桂圆梦”“争天晴”等词汇岂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他再次惊问:“这真是你做的诗么?”
  “是啊!”天赐道:“今天先生给我出了题目。以明月为题做七绝诗一首。我已经想了一个下午了,才凑足四句。还不知道先生回来会有什么评语。”丁芙蓉叹道:“看来不过几日,叔叔又要为你再寻名师了!”他轻轻抚摩天赐的头,没再说什么。缓缓地踱出门去。看来天赐的聪慧远非凡人可比,只是他少年老成,行为、秉性都有一种令人觉得可怕的凝重,不知道这是否与他从小无父无母有关呢?
  丁芙蓉走过后花园。有见邓文西、侯显贵、禹期铭三个顽童正躲在假山石丛中做游戏。三个人轮流当狗,在地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衣服弄得全是泥土,发髻也散乱了,全无贵族少爷的样子,与天赐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丁芙蓉喝了一声:“不去读书,竟在这里胡闹!看不告诉你们老子,打烂你们的屁股厂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地夺路而逃了。
  丁芙蓉便有些气恼了。心想这个邓九松竟然玩忽职守,才人府几日,竟然开始懈怠功课了。想着想着心里更加气恼,出了花园,径直向落雨轩方向走去。还未到门口,就见映秋神色慌张地从房内走了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走。他叫了一声:“光天化日的你丢了魂么?慌里慌张地奔哪门子丧?”吓得映秋当即跪倒在地,口呼该死!
  丁芙蓉问:“你慌什么呢?邓先生在房里么?”映秋道:“邓先生在呢。只是……刚才还好好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的。我正想去厨房给他拿点醒酒的汤来。”丁芙蓉道:“你去吧。”便进了落雨轩。只见邓九松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浑身上下酒气熏天。他嘴里喃喃道:“没见过,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奇才啊奇才!没见过……”丁芙蓉知他说的就是天赐,心下好笑。没想到邓九松竟然会因此烂醉如泥。又见邓九松一翻身,从衣襟里掉出一迭叠好的纸来。他心里好奇,拾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也是天赐的手笔。写道:逃花美酒醉不归,一凭长笑伴落霞。
  还有:剪断心头千千结,难解往事寸寸丝。
  等等数句。从字迹上看是天赐所书,但字句当中的意境语气哪里还是个孩子能及的?丁芙蓉的心里徒然增生了无限恐惧。
  如果不是天赐所为,又有谁能借他之手写下“难解往事寸寸丝”的凄婉诗句呢?难道是骆公子不变的魂灵么?
  丁芙蓉的手心一片冰凉。
  映秋端了一碗酸梅汤来,扶持着邓九松给他灌下。听得他喉咙间咕咕噜噜作响,生怕他呕吐出来,一边慌忙寻找器皿以防万一,一边道:“要脏死了。丁总管您要不先回去吧;回头我叫邓先生去给您请安。”丁芙蓉道:“你派遣着我是不?”吓得映秋忙跪在地上求饶。丁芙蓉摇了摇头,叫她起来,继续给邓九松捶背灌汤。
  丁芙蓉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带着微笑看邓九松在床上折腾。他心里本来很恼火,责怪邓九松玩忽职守,没能安心执教,但是今天看了天赐的诗之后,倒是淡了这种恼恨。他倒想看看邓九松的醉态,听一听他的胡言乱语。
  邓九松折腾了一阵倒没有吐,渐渐平息下来,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映秋顾不得有人在侧,忙给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邓九松哪里知道丁芙蓉正坐在身边看戏一般地看着自己,只是乘乱捏住替自己盖被子的一只稳软的手,一直拿上来,按在胸口。映秋“哎呀”一声,脸红得象只辣椒,用力往外抽手,叫道:“邓先生,你干什么?快松手啊,丁总管在呢!”邓九松哪里听得进去,嘴巴里胡乱说道:“你不用骗我,我也不再受骗了。现在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只哟你对我最好,其余什么都是假的!”丁芙蓉听得出这话中必有缘故,计上心来,喝道:“映秋,你且别动,听他胡说什么。”映秋仿佛吞吃了一只蚯蚓一般难过,又羞又惊,眼泪禁不住颗颗滚落下来,强忍抽泣,道:“邓先生,你在胡说什么呢?”邓九松仍握住她的手不放,迷迷糊糊说:“你当我是喝醉了么?就当我是喝醉了吧!我终日里高叫着金钱如粪土,我自持才高,今日里才知道凡是有钱的人,都在腰间有那么一股硬气!真是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啊!我以为自己年人不惑,结发妻惜才怜学是个贤妻,没想到多年的恩情还是禁不住一只紫风钗的诱惑啊!唉……”
  “什么紫凤钗啊!我听不懂。”映秋道。
  “紫凤钗?哼哼。紫金风钗嵌绿玉,妃竹墙头解风情啊!你自是不懂,我却懂得这般滋味!”邓九松挣扎着想起身,无奈头重如石,挣扎着几下还是起不来,又躺了下去,仍把映秋的手紧握住不放。
  丁芙蓉心想:这厮是受了什么侮辱吧。多半是自己老婆与谁作出了苟且之事,什么紫凤钗,什么妃竹墙的,都是男男女女风月之事,不堪一提。正想抬步出去,映秋大叫:“丁总管,救我!”丁芙蓉上前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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