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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珉仍然在猜想着晓茵跟她丈夫的关系,漫不经心地讲述了他到南方来以后的工作情况。
他在教育局工作的时候,真想做点事,可是往往由于教育经费等困难许多事情无法实施。有时为了一件小事请示这位请示那位,费了半天劲儿却常常以办不成事告终。当时他曾跟教育局的一个朋友说:当官不能当小官,要不就不当官。后来教育局的老局长退休,他接了局长。又过两年,上边跟他谈话让他出任副市长。本来他没什么官瘾,他妻子和教育局的朋友都鼓励他干,也就干上了。妻子去世后第二年,前任市长退休,他接了市长的班。最后他平平淡淡地说:“活着就得干点什么,干什么都一样啊。”
“听说国内干部腐败情况很严重,是不是真的?”
李珉沉思片刻说:“这个问题是有的,不过很难杜绝,抓了一批又来一批,可谓前仆后继,手段也越来越高明,没办法。不过中央还是很重视这个问题的。”
他似乎不愿意谈这个话题,问晓茵还要不要咖啡。晓茵说暂时不要,又执著地继续问道:“你们市怎么样?有人贿赂你这个市长吗?”李珉不假思索地说:“那还会少吗?找你办事,希望把事办成……”晓茵着急地插嘴道:“你可以不当这个市长嘛,听说被查到的话处分得很严的。”
李珉站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倒咖啡,他在厨房大声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无儿无女,老婆也死了。这辈子惟一让我梦魂萦绕的女人在国外,大概也用不着我的钱。”
最后一句话他是回到座位上盯着晓茵说的。晓茵心头一颤,猜他说的使他梦魂萦绕的女人也许是自己,又想起雪梅说过的中国人贪钱为后代的话,如果李珉知道他有个儿子,会不会为了儿子而……还是等他退休后再告诉他宏宇的事更好。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年。
李珉见晓茵想着什么,问道:“担心我啊?我真没事,我孑然一身,有口吃的就行了。”停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把你的护照拷贝给我留一份,我想在上海给你买套房子,以后回来就不用住饭店了。东京离上海这么近,以后常回来,好吗?”他的语气很温柔。
晓茵心跳剧烈起来,刚才还说没事呢,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买房子?晓茵虽不知国内房价,但一想上海的房子肯定不会便宜。李珉的豪放她是领教过的,他肯为她一掷千金她也从心里感激他,她明白他心里有她。但是她不想让他出事,她绝不希望他拿一分不属于他的钱。
她尽可能冷静地说:“你不用给我买房子,如果想买的话,我自己有钱。你还记得我有个姑姑吧,她去世后我继承了她的财产。这二十年我自己工作也存了一些钱,就是现在不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千万不要惦记我的生活。你自己老后的生活也不用担心,你有……”晓茵差一点说出了“你有儿子,他会养你的。”停了一下又说:“你要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的。”
李珉听了晓茵的话,放心地点了点头说:“你在国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上海的房子我还是要给你买的,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就不要推托了。”
晓茵见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着急地说:“你一个公务员,哪有那么多钱啊?我不想让你出事。”
李珉恍然大悟,苦笑了一下说:“噢,你怕我的钱不干净是不是?我看你在国外呆傻了,是不是以为有钱人的钱都是不正当途径取得的?”他的表情严肃起来,“那笔钱是我老婆留给我的。她父母生前住一套独门独院的大房子,他们去世后我老婆把那套房子卖了。学校分给她一套房子,我们买下产权,原来住在那儿。后来给了我这套房子,那时她有病,没搬。她去世后我简单装修了一下搬了过来,这边上班近一些,我把原来的房子也卖了……”
第四部分 欲罢不能南柯一梦(6)
这时有电话进来,李珉接电话,晓茵起身到厨房去倒咖啡。她听李珉还在讲着电话,便端着咖啡在厨房东张西望地看着。
厨房的东西放得井井有条,到处都擦得很亮,收拾得这么整齐干净绝非出自男人之手。她发现冰箱上贴着一些纸条,便凑近看着。其中一张写着:
李市长:
饭做好了,你回来热一热再吃。
洗的衣服还没干,你不要忘了收回来。
玉英
客厅里,她听见李珉笑着讲:“昨天真是忘了给你打电话了。哎呀,你等那么晚啊!今天别等了。啊?睡不着啊?那你吃两片安眠药吧,哈……哈……明天?明天也不行,五号吧,我五号准去……我中午就去,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口吻十分亲切。
晓茵只觉得腿软,她赶快把着厨房的台子把咖啡杯子放下来。卧室的照片和这个电话使晓茵明白自己还是回来晚了。她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委屈和失望,她有些受不了,眼泪无法抑制地流淌着。
李珉放下电话,见晓茵仍在厨房不出来,也进到厨房来。他见晓茵两手把着台子有泪无声地哭着,赶快走到晓茵身边,急急地问:“怎么了,晓茵?”他把晓茵的身子扳过来,替她擦着眼泪,“怎么了?快告诉我。”说着把晓茵搂在怀里。
晓茵哭出了声音。她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越哭越伤心,泪水泉涌般地倾泻而出。顷刻间,李珉的前胸就湿了一大片。李珉不知她为何而泣,问又问不出来,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他的聪明智慧、他的人生经验、他做市长的能力和魄力都无济于事,丝毫帮不上他的忙。晓茵哭得梨花带雨,使他心痛心碎,却又惶恐不安,束手无策。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她的后背。
晓茵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仿佛这二十年的相思、寂寞、育儿的辛酸和近日来的幽怨都化作泪水流在了李珉的身上。她很想将心中堆积的许许多多被泪水浸渍了二十年的相思之语也随着她的泪水一股脑洒给李珉。她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口。她憋了二十年了,似乎已经不会向人表达倾诉自己的深哀巨痛、千千心结了。她不知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
晓茵如泣如诉的哭声唤起了李珉的自责。这种自责曾经在二十年前他刚回国时追逐压迫过他几年,曾使他惭愧不安,并渐渐释然了。后来,一是为了安慰自己,二是诚心为晓茵祝福,他不断在心中念叨着:她一定找到了幸福!她一定生活得很好!犹如谎话说得遍数多了连本人也相信是真的一样,李珉在心中祈祷了几年后,他竟相信了自己的祝愿。尽管他仍然如饥似渴地想见到她,想听到她的消息,可是他内心的那种愧疚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没有多深的痕迹了。这二十年间他多次想过找她,也曾试过,后来,他之所以忍住没有继续寻找她就是因为他完全相信她生活得很幸福;她聪明漂亮,柔情似水,哪个男人娶了她都会珍惜她爱她的,所以她才没跟他联络。那么,自己也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幸福。此时她悲痛欲绝的哭声使他意识到她似乎并不像自己希望和想像的那么幸福。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想从李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是李珉把她搂得很紧,她气恼地一推,离开李珉,回到客厅。李珉不知所措地跟她回到客厅,站了一会儿,去洗脸间拿了条湿毛巾来给她。晓茵接下没用,放在茶几上,她拿出自己的手绢儿擦着脸,几分钟后恢复了冷静。
沉默了一会儿,晓茵说“送我去饭店吧。”
“你就住这儿吧。”
晓茵坚持住饭店。李珉见她态度即坚决又冷淡,几乎近于冷酷,心中好不难过。他强忍着失望,温和劝道:“那就吃了晚饭再去吧。”晓茵说她要去饭店打国际电话,李珉便递给她电话让她打。晓茵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按了号码。
她是打给宏宇的,她每个周末都给儿子打电话。昨天因为坐飞机没打成,今天再不打怕儿子等。她直接打到儿子的手机。电话通了,儿子果然说:“妈妈,你怎么才打来电话呀。”她慢声细语地用日语跟儿子解释她昨天没能打电话的原因,又问了儿子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事。宏宇似乎听出妈妈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哭?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听儿子这么一说,晓茵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又一串一串往下掉。她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说:“妈妈没哭,今天有点伤风。妈妈在朋友家,不多说了,过几天再打给你。你要多吃青菜,按时睡觉,听见了吗?”
儿子在那边答应着。
第四部分 欲罢不能南柯一梦(7)
放下电话,她又抽搭了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李珉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一直盯着她看。他不知她给谁打电话,也完全搞不清楚她为何这么伤心,他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地望着她。想念了这么多年,本以为会高高兴兴地相聚,愉快地一起度几日。可是从见面到现在晓茵都没什么笑容,好像有心事,又半字不露。看她悲悲戚戚的样子,李珉琢磨着,除了她婚姻不幸外,还有什么会让她如此痛苦呢?她只字不提家里的事已经耐人寻味,刚才的哭声又充满了委屈和凄苦。这都怪自己,也许当初自己离开后,她在十分痛苦的情况下随便嫁了人。李珉内疚地看着晓茵,想着怎样才能搞清这一切。突然他想起她有个弟弟。
“你弟弟现在做什么呢?”
晓茵告诉他弟弟在洛杉矶,做建筑设计方面的工作。他马上说:“可不可以把他的电话和地址告诉我,我要是有机会去美国可以去看看他。”晓茵抬头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口气很坚决地说:“不必了。”话出口后,自己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