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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地向我的院子行去。
方一踏入院门,便听得姨母尖厉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叫道:“不是说很快便能复原么!?为何我还是看不见!?为何我还是看不见!?九霄!九霄呢?要他赶快把那个想害我的杀千刀的凶手找出来!找出来!”
我让绿水扶着我跨进房去,绿水在我耳边提醒着姨老爷亦在,我向这话不多的姨父行了礼,姨母听到了我的声音,忙唤道:“灵歌!我的儿!你可好些了?听清音说你也中了毒?眼睛也看不见了?”
绿水扶我走近她的床前,在椅子上坐下,我摸索着握住姨母的手,轻轻笑道:“姨母不必忧心,哥哥说咱们的眼睛只不过是暂时不能视物而已,他很快便可找出办法来治,相信用不了多久姨母和灵歌便能恢复如初,姨母稍安勿躁,安心调养,有灵歌陪着您呢。”
姨母重重叹了口气,揉搓着我的手道:“还是我家灵歌会体贴人!这么好的姑娘哪里去找?!姨母不是怕自己这双老眼瞎了,而是……而是没有亲眼看见九霄娶妻生子,心中实是不甘哪!姨母这辈子只有这一件心愿,盼着九霄能娶一房好媳妇儿,给他步家续上香火,纵是让我这老婆子即刻死了我也愿意啊!”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姨母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可得好好养着身体,有数不尽的福份还在等着您去享用呢!”
姨母被我说得总算笑起来,情绪渐渐稳定。我便对姨父道:“姨父想必连夜都在床边照顾姨母来着,不曾休息好,不若趁这会儿灵歌在这儿陪着姨母,且回房歇歇罢,清音哥哥今日亦在府内,姨母当不会有事的。”
姨父应了声好,抬步出得房去,我让绿水削了个苹果拿给姨母吃,然后让她在外间歇歇,有事自会叫她。关上里间门,房内只剩了我和姨母两个,随口问了她几句身体感觉如何的话后我便将话题转到了昨夜之事上。
“姨母平素喜欢吃鱼么?”我只作闲聊般地问道。
“哎哟丫头!你姨母这辈子也没什么挑剔的,就爱吃个鱼!打小见鱼没够,你娘最清楚我这毛病,小时候还常常笑我是猫变的呢!”姨母边吃苹果边道。
唉……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加菲猫的画像来。
“昨晚的鲤鱼汤,姨母吃着同平日的可有不同么?”我仍旧佯作随意地问道。
“嗯……没什么不同啊,同我在家吃的味道差不多少——谁想竟然会有人在汤里下毒!真是烂了心肝儿了!”姨母说着怒火又升,喋喋不休地开始数落那尚不知是谁的下毒凶手。
“施荣,陈茂东,魏左平,杜春梅,这四个名字姨母可曾听说过?”我将那四名专做南方菜的厨子的名字念与她听。
“……不曾听说过呀……灵歌问这些人做什么?”姨母奇怪地问。
“哦,没什么,姨母吃完苹果了么?灵歌让绿水再给您削一个罢?”我笑道。
“不吃了不吃了,这胃口从昨儿大吐了那一场后便没消停过!你可知昨儿清音那小子给我灌了一肚子什么?——麻油!还说什么能解甘草鲤鱼汤之毒,活活没把我恶心死!现在还直劲儿地往上泛油腥味儿呢!”姨母怨声哉道地说道。
难怪今天醒来时我也觉得有些反胃,不过我喝的鱼汤比姨母少,大概也就被灌了一点点麻油,不幸中的大幸。
“姨母,咱娘儿两个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您给灵歌讲讲这几年您家里头的趣事儿和奇事儿?”我耐下性儿来靠在椅背上,预备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逼迫自己听听姨母讲的故事,或许可以从故事中寻得蛛丝马迹。
我的这个请求正中姨母下怀,她巴不得我能问起此事,好让我对她府上有个先入的了解,以便……以便我将来嫁过去可以尽快投入到当媳妇儿的角色中。
姨母的这点心思我直接无视,静静地合着眼听她老人家清清嗓,正式从第一回开讲。
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经历了几次昏昏欲睡中强打精神的痛苦挣扎,就在姨母讲得口干舌燥难解难分之际,听得门外绿水禀道:“姨奶奶,小姐,表少爷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姨母很是欢喜,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相迎的我的手,摁回椅上,道:“灵歌别动,坐着,眼睛又看不到东西,哪儿那么多礼?!”
我只好偏身坐着,侧耳听得步九霄踏进门来行至床前,边欠了欠身,道:“表哥好。”
步九霄冷冷哼了一声算做应了,只向他娘道:“娘,身体可感觉好些了?眼睛还疼么?”
姨母笑道:“身体已经无碍了,就是眼睛还疼些,那会子清音给为娘扎针前让为娘服了什么助眠的药,睡过去倒也没甚感觉。九霄啊,你灵歌妹妹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你去倒杯茶来给你妹妹喝。”
我连忙道:“不必了姨母,有绿水在,哪里要劳动表哥呢!绿水……”
“诶!你叫丫头做什么!”姨母拍了拍我的手阻止道:“九霄是你表兄,做哥哥的自然要疼惜妹妹才是!九霄!还愣着呢?我怎么听不见你动弹?!”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出步九霄满是不愿与无奈,便淡淡笑道:“表哥断了半日的案子想必也累了,都是自家兄妹,不必那么客气。灵歌坐了这么许久也有些疲乏,恰好表哥来了,便接替灵歌陪陪姨母罢,灵歌先行告退回房了……”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无奈手仍被姨母死死抓着,听得她道:“你这孩子急个什么劲儿!你表哥才来你便要走,连话儿还不曾说得几句呢!——九霄!你还想让为娘说第三遍不成?”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刻板如步九霄者遇到姨母这样一个老妈,他也只有徒自无奈的份儿,正如我遇到了岳清音这样一个哥哥,再怎么翻筋斗也翻不出他岳老大的手掌心去。
步九霄百般别扭地替我倒了茶,听得姨母又道:“你妹妹看不见,你递到她手里,当心着,别烫着你妹妹。”
心知不接这茶姨母必是不依的,于是我也只好伸出手去等着步九霄将茶杯递到我的手上,而步九霄亦只好乖乖儿地将杯子小心端给我,待我抿了两口后又重新接了过去。
“灵歌喝了么?”姨母不放心地问。
“喝了,姨母。”我答,虽然她看不见,估计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声音呢。
“呵呵呵,喝了就好,喝了就好!灵歌你且莫急着去,难得你表哥有空,咱娘儿仨在这儿好好说会子体己话!”姨母将我的手握得更紧,生怕我趁她不注意就瞎着个眼睛溜掉。
步九霄颇感为难地道:“娘,儿子还要查案,没有多少时间,只是抽空过来探望探望娘,很快便要走的……”
“好哇!你娘我从怀你到生你再到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多会儿也没说过一个没时间!你倒好啊!儿大不中留!如今自己老娘卧病在床,双目失明,你不说尽孝膝下,居然还拿查案做借口、说什么没时间?!看看!看看!我生了个什么样的好儿子哟!”姨母说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以至于我不得不忽略“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以及“儿大不中留”这两句话所引发的险些让我不合时宜地发笑的效应,连忙去拍她的手以安抚她的情绪。
“娘!您看您说的!”步九霄只怕已经头疼的在捏眉心了,“儿子这不也是为了尽快找出想害人的凶手么!您就先安心着休养罢!”
“安心?有个这样的儿子,你让老娘如何安心?!”姨母怒声地道,另一手砰砰地拍着床铺。
“娘,娘!唉……好好好,娘莫气,儿子听命便是,听命便是!”步九霄无奈叹气,终于屈服。
“你过来!坐这儿!”姨母拍着床,示意步九霄坐到床边来,“跟你妹妹说说你这几年的情况,好好聊聊!”
这……我是头一次见到聊天也得被逼的情况。
“娘!这有什么好说的!”步九霄仍旧做着小小的抗争。
“怎么没说的?!说说你是怎么出的仕,怎么做上鸣城的县令,又怎么被提拔着做到同知的!”姨母启发着他,暗示他该好好地在我面前说一说与他的能力及大好前途相关之事。
步九霄大约早已尴尬至极,硬是不肯吱声,于是我便听到又是一阵砰砰地闷响,却是拳头打到肩背上的声音,想是姨母气得极了,正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捶着他。道是:“你这东西!公堂上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怎么在自己家人面前就成了掩口葫芦了?!你那点子能耐都哪儿去了?!”
步九霄打定主意只是不作声,姨母捶了他一阵也是心疼,只好住了手一声长叹,道:“唉唉!罢了罢了!谁让我命苦,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如今房中也没有外人,只咱们娘儿仨,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对你两个直说了罢!”
“娘——”步九霄同我一样已预料到姨母将要说出口的是什么,率先出声欲予以阻止。
“你给我闭嘴!”姨母动了怒,“我是你娘!你还想造反不成?!”
步九霄只好不再言语,听得姨母调整了一下语气,接着往下说道:“这话昨晚我已经在席上同灵歌她爹说过了,就是关于你们两人的婚事的,她爹也无甚异议,这事便算是定下了。九霄,灵歌是你的表妹,今后你要多疼惜着她才是,灵歌是个可怜的孩子——这话为娘绝不是信口开河,你只需谨记此点,全心全意地对待灵歌便好。为娘原意是在你姨父出巡期间先替你们两个准备好婚礼事宜,待他回来便可以择日完婚了,可看眼下这情形,为娘这对招子指不定还能不能再看着东西,中的毒也说不准何日又会复发,若不在有生之年亲手将你二人这婚事操办了,为娘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哇!是以为娘的意思是,不等你姨父回来了,尽快让你爹跟清音着手准备,就近选个好日子完婚,你姨父平白得个好女婿,就算是先斩后奏也未见得会生气,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此为娘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