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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烈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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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韩家院子里吵吵闹闹,娘哭崽叫。 
  韩婶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这下怎么办,彭东家怎么就不讲天地良心,要交租便交租,也不需要退佃。这一退佃,不是将我全家扫地出门吗?你要我们全家怎么活?你们为什么将我救上岸,我死了不是早死早超生呀……” 
  娟妹子刚从山坡上回来,她每天给杨正奎送茶送饭,眼看他的伤口一天比一天红肿,伤口里出了脓。每天细心地用老茶叶水清洗一次,涂上从药店买来的消炎粉。她一回来,就赶上彭家大院的人来通知,说是团防局发出通告,凡是参加过农会的人家,一律退佃。她的母亲和那几个彭家大院的人发生口角。一个家伙竟然搂起她家床上的竹垫,家里的凳子之类往地坪里扔……韩婶子情急之下便冲出屋子,跳了塘。好在天大旱,塘水不深,被树墩子路过救了起来。现在正一身津湿的在那里哭泣,也不进屋里去换衣服,只在那里呼天抢天地般哭……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6)   
  上邻下舍的乡亲们都赶来了,都来劝慰她,一看到韩婶子哭得眼泪婆娑的模样,好多堂客也忍不住擦泪。 
  “要退佃,也得等人家的男人回来,对一个女人家,他们也这样横暴,真是太没良心了,将来准不得好死!” 
  “唉,这日子哪天才能熬出头啊,我家的稻子今年收成还不到七成。新租都交不清,还要补上去年短的几担谷,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弄谷……” 
  “彭东家现在硬是打了团防局的牌子,乡里乡亲的,做事不留后路。我家伢子往年挑过他家几担谷不假,人家都记着帐呢。说是要一次还清,还将我家一头牛牵走了,说是到时退了佃,我们会逃跑……” 
  “大嫂子,想开些吧,退佃的不止你一家,我家也要退佃。我们就商定好了,退了佃,出外逃荒去,总是活命要紧!” 
  “是啊,寻死才不值得呢,死了也是白死,那些财主老爷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们为么子要死呢,我们就是要活下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这天下总是他们的,这江山就不能翻转来一下?” 
  “……” 
  正在大家吵吵嚷嚷的时候,有人看见韩习明浑身汗水地回来了。立即惊呼一声:“韩老倌,你回来得正好,家里就有了主心骨了!” 
  韩婶子一见韩习明回来了,立即站起来,哭喊着:“韩习明哦韩习明,你怎么才回来,刚才彭家大院来了五六个人,下了通告,说我家是退佃的户子,限令我们三天之内,要交清去年所短的租子,还有挑回的那两担谷。交不清旧租的,要用猪牛和羊折价抵押!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能做得了主,我不如死了算了!” 
  韩习明木木地站在那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讷讷地说:“娟子她娘,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是彭大老爷亲口说的。但不管怎样,你也不能去寻短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娟子怎么办,小黑蛋小铁蛋怎么办,我韩习明老倌怎么办。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人想想。好吧,进屋吧,总得活下去才是正理,莫非真就不给穷人一条活命的路吗?好多年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啊!” 
  人们便好劝歹劝,将韩婶子劝回了屋。 
  韩银娟这时对爹爹说:“爹,您卖猪的钱呢,您拿些出来,我立马要去请郎中,要去买药才行。那伤口都化脓了,不能再拖延了……” 
  韩习明说:“娟子啊,你不晓得,我那猪被彭东家弄去了,说是抵去年的旧债,还说要退佃,怕我将卖猪的钱拿着全家跑了躲债呢!我身上哪有钱,我一天还没吃一口东西,我都饿得发晕了。钱的事,爹爹再想办法吧!” 
  “那您的土车子呢,土车子还是借了满仓大叔的。”韩银娟忽然想起爹爹一双空手回来,问道。 
  韩习明恍然大悟:“是的,刚才我看屋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心里一急,就将土车子放在对门的山坳上了,你快去将它推回来。” 
  韩银娟正要去推车子,树墩子自告奋勇地说:“银娟,我替你去推回来,你给你爹做点吃的吧,你看他一身的虚汗……” 
  韩银娟揭开米桶盖,弯下腰伸手去探一探,桶底仅余下不到半升米。她想来想去,这半升米还得留一点做给杨正奎吃,再说母亲接连两天都是吃的干红薯丁,也得给她老人家弄点白米饭。于是就抓了一把米,和着一碗干红薯丁,给韩习明熬一炉锅稀粥。 
  屋子里升起了炊烟。 
  堂屋里,乡亲们正在议论着一件大事。大家认为,请吃看禾酒呢,彭大老爷又不赏脸,还被团防局搅了,差一点儿出了人命,看来想让彭老爷减租只是乡亲们的一相情愿。地里的稻子都要熟了,他们决定联合起来,连夜响桶! 
  “将禾扮了,总比让它们倒在田里要好。他娘的,打了稻谷,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几餐饱饭总是要吃的吧。我不吃饱饭,怎么打禾呢。煮了饭,总不能将饭盆给我砸了!” 
  “要得要得,我们就这样办,常言道,法不责众。只有这样,一齐响桶,不能指望他们开恩了。”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7)   
  “硬是不减租,我们就准备梭镖和鸟统,再和他们干一场,反正交租是饿死,抗租是打死,横竖是死,死了算!他彭老爷总不可能将我们作田人都打死。都打死了谁给他作田?” 
  韩习明老倌还是有些担心地说:“要是彭老爷说,怎么夜里扮禾,说我们是在偷谷,怎么办?” 
  丁七说:“韩习明哎,你就是前思后想,顾虑太多。我们打自己租的田里的谷子,怕什么,夜里打谷,是趁着凉爽嘛!” 
  人们便一阵哄堂大笑。大家情绪激昂起来,想到夜里一齐响桶,那些后生子便一个个摩拳擦掌。 
  韩习明想着自己儿子的遭遇,心想要是我家志高在,该有多好,他才是家里的主心骨。扮起禾来,现在也全靠这三个半劳力了。 
  就在当天夜里,白沙镇杨树村的田野里,人们摸黑割禾,满山冲响起扮桶声。那声音好像炮声,震得山谷发抖。 
  五、 
  杨树村连夜响桶的消息立即引来了邻村的乡亲。他们主要是来打听消息的。原以为杨树村的租谷减了几成,结果过来一问,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既然大家响桶,那就都响桶。有人立即回家当夜也带着家人响起桶来。 
  到了第二天,整个白沙镇到处是扮桶的“嗵嗵”声。真正的秋收开始了。尽管那打下来的谷子还不知道家里的谷仓里能落几粒。但作为农民,种植,收割是他们的天性。谁也不能眼看着地里的谷子熟了不收回来。万一来一场雨,那谷了就会全被烂到地里的。天气那样闷热,老天爷说变脸就会变脸,人算不如天算,得赶在响晴天将稻谷收回来才是正理。 
  听到佃户们没有聚众闹事就响了桶,彭大恶霸自然心里高兴。心想这都是镇压了农会,赶走了“共匪”的结果,要不然,今年的秋收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场合呢。他想,得好好和团防局搞好关系,有了团防局,即使有小股共匪存在,我彭达霖怕他一个鸟!为了拉拢团防局,他吩咐手下人,凡有欠租谷的人家,可以用牲畜和家禽以价代谷。并找了一些佃户家的堂客们帮助临时喂养,将它们喂肥了,时不时地去犒劳驻军。 
  佃户们在忙着打禾,晒谷。财主们在忙着准备收租,准备抽田退佃。 
  一切都在紧张地悄悄地进行着…… 
  正是打禾正紧张的那一天,彭大恶霸坐着轿子,带着一帮团防局派给他的护卫,决定到地里去巡视一番。 
  实际上,他的到来,是在向佃户们示威。你们这些泥腿子,打了禾,要老老实实将新旧租子交上来。你看我现在有枪杆子护着,谁敢乱说乱动,就没得好结果。也为了证实,往年的农会和共匪不存在了,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更没有人为他们撑腰了。老实才是活命的根本!和东家作对,和团防局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有荷枪实弹的灰狗子开道,后面是四人抬大轿。彭大恶霸今年任何一家看禾酒都不去吃,在响桶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就像秋天出巡的君王。你看那些佃户,一见自己的轿子到来,齐都停了手里的工夫,对着自己点头哈腰。 
  彭大恶霸心中得意,稳稳地坐在轿子上,脸上出现少有的微笑。 
  这时一个提着饭篮子的少女正从田间小路上走来。 
  她就是韩银娟。 
  家里只有爹爹是劳力,她家和邻家几户人家换工,请了几个男壮劳力帮助扮禾。她先是帮助割禾,到了做饭时节,又帮母亲做饭炒菜,这时挑着篮子,到田里去送饭。一头挑着饭菜和汤,一头挑着一大罐茶,扁担晃晃悠悠,朝着自家的田里走去。一看不远处正有穿灰衣服的团防兵,心中猛地一惊。 
  今天怎么这样凑巧,莫非又碰上了那个罪该万死的赖连长?她尖起眼睛一打量,赖连长那坏东西倒是不在,但那轿子上坐着彭东家。于是便壮着胆子往前走,再说那时转弯绕道也已来不及,心想我又没做亏心事,干么绕道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是。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8)   
  团防队的护兵和轿子朝他走近了,走近了。韩银娟好像视而不见,挑着饭菜和茶罐继续往前走。她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擦了一擦额前的汗珠,感到无数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盯着她看。她不由脸一红,莫非这几个兵痞里面,就有那天来吃看禾酒的,认得我不成。不管他们,反正不理睬就是。 
  韩银娟和他们擦肩而过时,她的胸口怦怦地跳。她也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反正就这么壮着胆子过去了。当她将担子放到田边,她出了好大一身汗。心想今天运气怎么这样不好,恰好遇上了这些背时鬼! 
  但韩银娟却没有注意,轿子里的彭大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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