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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大盘像吃了春药一样坚挺了起来,勾引得许多人春心荡漾,纷纷跳了进来。
经常接到那些千年没联系交情很浅的什么小学同学幼儿园扫地的阿姨的电话,还玩神秘地来一句“猜猜我是谁”。
见鬼了,猜猜找她干吗,倒是马上就可以猜到了。
上班和应酬之外的时间她都奉献在婚礼筹备上了。和传说中一样,筹备婚礼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
她就真搞不清楚哪来那么多的破事,她也分不清楚喜糖用哪种,有区别吗?不一样是高热量增加糖尿病的可能性吗?礼服为什么要换好几套?又不是以前没见过或者走时装秀!
所以不管哪个店家罗列一堆基本上没什么大区别的产品放在她面前让她挑选的时候,她都是随便瞄一眼就说:“庸脂俗粉。”
店家一脸尴尬地看看严卿。
“她跟你开玩笑。”严卿笑得温闻可信,很容易就安抚了店家脆弱的神经,他仔细看过后选中其中的一套,“就拿这种款式的吧。”
她挑选的东西都比较雅致,品位跟他的相貌倒是挺相称的。性格嘛,打破陌生那道藩篱后,他偶尔的强硬就不那么讨厌了,而且他大部分时间装斯文装得很到位的,对她的胡来也很不计较。
但凡大大小小的事,她都随他去管,只在旁边看着,就好像对婚礼怎么办不是太介意一样。
反正,不管做什么不都是为了结婚吗?怎么世人搞得都有点本末倒置了呢?婚礼是盛大了,新房是豪华了,但是这些装备的烦琐早就把新娘的梦都挤没了。
至于婚纱照么……
她指了指因为这段时间忙碌而产生的熊猫眼:“干脆拍个熊猫春睡系列。熊猫睡在沙发上,熊猫睡在西湖边,熊猫睡在布景前,熊猫和男人一起睡。”
他笑她胡扯,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是可怜她睡眠稀少,决定放她多睡点觉,等她忙过了这阵,婚礼后再补拍。
可就在这忙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日子里,每一个思考的间隙,欧阳随的影子就会冒出来,让后像蔓藤植物般攀爬出大片的面积。
他很遵守承诺地没有出现。
明明知道他会这么做的,明明都是她要求的,可是心里还是会有古怪的失落,越来越觉得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感谢这个时代的八卦杂志如此周详,只要长得不错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不放过,小小造型师也常有见报。
她瞥了瞥办公桌的一角,那里堆放着小米给她采购的市面上所有当期的八卦杂志,他和她的家庭传闻早就被淹没在了整容、包二奶、爆打记者类的爆炸性新闻下。
有关他的,有不过是哪位艺人出场的行头是他打造的,其他比较常见的就是关于他为什么不再接女性Case的讨论。
原来这就是他当初那句话的意思。
下午三点,有阳光透过大厦与大厦的缝隙,映在了她的窗上。
任何东西上了正轨都会走得特别快。日子也是,婚期居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
婚礼一周前,天就阴了,云层厚厚的,要下不下地漏过一滴两滴雨,猫捉耗子似的不给人间个痛快。
婚礼前一天,好一阵隆隆的动静后,细细长长的雨才落了下来,清清凉凉的,又带些沁人的寒气。
居然就真的要结婚了。
沈忱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看了眼窗外,天和地都连成灰黑的一片了,只能依稀看出树的轮廓。
手机躺在被单上,不时地震动一下,不用看也知道不是祝福的就是劝她再考虑一下的短信。
震得有些烦了,她干脆抓过来按下了关机键,尔后将身体的重量全都交付给床,头也完全后仰着,右手背覆在额头上。
雨水密密敲打在窗外的叶子上,沙沙的,间或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笃”声。
笃。
笃。
笃。
她警觉地坐直了起来,又望了几眼,外面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索性单手一撑,利落地爬了起来,几步跨过去一把推开了窗。
风卷着雨丝蹿了进来,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警惕的表情在看清楚窗外的不速之客的时候,放松了一些,悄然地柔了起来。
“我还在想我扔到第几颗的时候你才会听见。”欧阳随半蹲在比较粗壮的枝丫间,咧嘴笑着,墨色的眸子亮得像星一样,微卷的头发早就被打湿了,贴在他的颊旁,雨水顺着略长的发梢滑过光洁的脖颈消失在领口处,他好似一点都不在意,手朝前一伸,摊了开来,“要不要吃?”
她立时与他宽大的掌心上几颗花生大眼瞪小眼。
轻叹口气,她双手交抱在胸前:“什么地方的花生值得随大少爷在这种天气里爬这么高来做广告?”
“当归的。”他一副忠诚老实同叟无欺的样子,收到她无言的瞪视后,才不好意思地干笑,挠了挠眉尾,举起双手来,“好吧。这次算我输。”
沈忱扬了扬眉,一副“原来你也知道”的表情。
“见鬼。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会让你跟其他男人结婚才有鬼!”欧阳随烦躁地拨拨头发,身子前探,努力伸长手,“快拉我一把,我们好好谈谈怎么让明天那个婚礼见鬼去。”他理直气壮地就好像在开门回家一样。
他以为她看不出他虚张声势下的紧张吗?
关于笑,自己是有感觉的。
先是眼角,然后是眉梢,一点点地荡漾开来,漾到嘴角的时候,那从心底生出的笑就浮上来了。
算了,就让这段时间来的布置都功亏一篑吧,她也不是铁人,她也……没有气力再承担一次他的悲哀。
明明摊牌的时候自己才是苦的那个,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他当时几分震惊几分伤痛几分恳求几分绝望的样子打败?
他就好象要将他的全部世界都捧在手上换一个她一样。
她知道自己自私,所以她不会愿意只做最重要的女人,她要做,就要做最重要的人,唯一女人。
“来啊。”她将手伸了过去。
他给得起,她就敢要。
他眼中闪过惊喜,怕她反悔一样立刻将她的手牢牢抓住,借力使力的同时蹬了树一脚,一个纵身,人便半蹲在了窗台上。
他的手依然抓着她的,还不及说什么,便听见嘲讽声在下方响了起来。
“啧,看我看见了什么?看看我的未婚妻在婚礼前夜在做什么?”严卿一身黑色长袍,浅金色的马褂,撑着油纸伞,仰头凉凉看着。
她往下看了一眼,没有答话,只是紧了紧抓着他的手,抬起眼递过去一个温暖的笑容。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如果要形容,欧阳随觉得相当于一个死缓的犯人无罪释放。
耳边听见很清楚的齿轮摩擦声,停转了许久的生命和时间都恢复运行,时间所有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尾声
门外站着的,是三个高挑俊逸的男女。
站在最前的那个女子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深灰色的阔脚仔裤,袖子折了几折露出光洁的小臂,短短的男生头,眉目淡淡的,嘴角微微弯着,在看见门开了之后,脸上绽开个男女通吃的笑容,不待门内的主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径自走了进去,绕到她的身后,抓起她的轮椅转了个方向。
“啊!”骤然掉转的方向让半夏慌乱地抓住轮椅的把手,尖叫了起来,“我并没有让你进来”
“对啊,所以我只有自己进来了。”沈忱继续推着她往客厅里走,口气既无辜又赖皮。
“你这是强盗行径!”
“好像有一点。”沈忱点点头,却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将半夏扔在沙发上后,她就翻箱倒柜地给自己找了点喝的,坐到沙发上时还对瞪视着她的半夏嬉皮笑脸,“我想你大概也不准备给我们倒茶,所以只有自己来了。”
尚站在门口的两位男士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对视了一眼,各怀心事地缓步走了进去。
“搞什么鬼?”欧阳随看了半夏一眼,坐到沈忱身旁,审视着她的表情,小声地问道。方才还在与严卿对峙的,沈忱却拉着他们来了这儿。
沈忱对他抿唇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严卿若有所思,手一揽,黑袍的下摆一掀,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手指交叉着,一言不发。
“你来干什么?”半夏警惕地看着沈忱,摸不透她的来意。
沈忱歪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阵,道:“明天我大婚。”
半夏嗤笑了一声,目露讥诮:“难道还想我道恭喜送红包不成?”
沈忱也不答话,低头玩了玩指甲,也不抬头,就轻描淡写问了句:“只是来问一句,你究竟想我嫁谁?严卿?还是欧阳随?”
欧阳随眉头一皱,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话中有话。
严卿斜睨过来,眸子里带了些了然。
半夏深吸口气,平声问道:“什么意思?”
沈忱抬眸一笑:“就是你知道的意思。”
半夏佯作平静的面具有些破裂了,不自觉就扫了严卿一眼。
“不是我。”严卿缓缓摇了摇头,看向沈忱,表情平静,“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夏出现的时候。拜某人所赐,我17岁那年就知道了琉桑也是一种仙人掌的名称。”沈忱的目光定在半夏身上,“有怀疑的时候,证据就很好查了。”
欧阳随挠了挠眉尾,有些狼狈。
“我和他原本认识又怎样?”半夏只定了定神,便反诘道,口气依旧不善。
沈忱别开眼,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深吸口气,转回头来,淡淡对半夏说:“你知道,我很不喜欢你,就像你很不喜欢我一样。”“原来你知道。”半夏又嗤了一声。
“坦白说,我原本还真的想跟严卿结婚看看。”沈忱耸耸肩,“我还真的想知道,为了报复别人而让喜欢自己的人和别人结婚以后,你会不会后悔。”
“他没有——”
“甚至我还挺想看你后悔的样子的。”沈忱不理会她的话,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