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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道：“昨天夜里不好赶路，今天才走，本来应该去得远了，不过路过连云河，去那里呆了一阵，所以未走远。”
写意一怔，她经过那里的时候是想去的，原来他真的在那里？在她曾经消失的地方？如果她转去那里，傍晚就可以见到他了！
楚云然点点头，怜惜地看着他：“就是连岳河，离这里也很远了，你这么短时间内回来到，没有骑马，全靠内功跑回来的吗？唉，你最近身体大不如前，身体怎么吃得消，快先喝杯水。”
小五接过来，笑了笑，仰头喝完了。
楚云然一直微笑，眼睛却有些湿润。
这样笑得云淡风轻，才是记忆中的云卿。
真正温暖淡然的云卿，回来了。前一段时间的落拓颓唐，绝望不羁，让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他身上的冷意和心灰终于消散殆尽，只剩下淡然的温度。
云卿，是在再惊心动魄的环境中，都保有那淡然脱俗的气度，温暖宁静的气质。
原来，那惊心动魄是不包含这个小女人的，万里江山如画，不及这一个女子。
小五放下杯子，看到写意正眼角湿润地看着自己，心里也是一动，正巧饭菜端上来，他对写意道：“饿坏了吧，快点吃饭……”
他不停给她碗里夹菜，小五答应着，埋头苦吃，吃着吃着，她慢慢停了下来，因为心里一堵，喉咙发干，她忍了又忍，低着头，慢慢细细地嚼着。
如果现在是一场梦，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吧。
偷偷擦了一下眼泪，她继续畅快地吃着，小五道：“慢点吃。”
楚云然也是忙着给她倒水，她吃了一肚子的感动和幸福。
终于吃得饱得不能再饱，她才停下来，疑惑道：“仙承和施大哥呢？”
她眼睛转了转，了然笑道：“哦，原来仙承被施大哥拉出去单独谈话了啊！”
楚云然起身：“都累得不轻，时候也不早了，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写意满口答应着，目送她远去了。她兴冲冲道：“小五，我们去打探一下军情，看施大哥今天是输是赢！”
小五有些好笑，只是道：“我好累，打探不动了。”
写意眨眨眼：“那我们就不打探，速度去休息。”
小五的房间在写意的旁边，站在门口，小五还拉着她的手，眼睛幽深，一直看着她。
写意不知怎么，有些羞，就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低头道：“我睡不着……”
小五“嗯”了一声，帮她推开门，道：“我陪你一会儿。”
写意高兴了，拉住他坐下。屋里早有丫头点好了灯，写意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灯。
小五道：“在想什么？”
写意抬头看他，灯光下，她笑意嫣然，脸上一片绯红，眼波流转，他心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叫道：“写意。”
写意微笑着看他，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灯光昏黄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写意更觉得这是一场梦境了。
忽然，灯花一闪，写意惊了一下，才清醒过来似的，她板起脸道：“你刚才骗我，你没有认出我！”
她不容他说话，接着道：“你也不问我是怎么变了容颜，你干嘛这样含情脉脉看一个陌生女人，小五，我错看了你！”
这话够矛盾够乱的，小五却无暇去管这些，只是有些急，放在桌子上的手更加握得紧了：“我没有……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我当然想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可是，你这样离奇地消失，现在忽然出现，我有点害怕……你不会再消失不见吧……”
写意脸色绷不住了，柔和下来：“当然不会消失，这一回，你想赶我走，我也走不了了。”
＇380 157 【相逢尤恐是梦中】五＇
“有话就说，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仙承抽出手，态度疏离。
施云霆叹口气，没有说话。
月光正好，撒在他脸上，他眉目淡然，仿佛还在很远的地方。
他一向是这样，离得再近，都是疏离防备的姿态。他是温和到疏离的表情，理智到无情的地步。
仙承一直压着的怒火忽然就被挑起来：“施大学士——不，大丞相，你到底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施云霆看着她，这一刻的她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是带刺的玫瑰，果敢的姿态，不像刚才，都不像她了。
“没有大学士，没有丞相，现在，我只是一个叫施云霆的男人。”他淡淡道，“以后也是。”
仙承一怔：“你……你打算辞官？”
“现在就是无官一身轻。”他纠正。
“为什么？”仙承还有些惊愕，“你疯了吗？做一代名相，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
施云霆微微一笑：“仙承，你还敢说了解我吗？我有什么想要的？从小，就没有什么是我放在眼里的，说得清高点，我并不稀罕什么功名利禄，也不在乎什么江山霸业。我之所以拼尽一切帮他，不过是朋友道义，或者说履行承诺罢了。”
仙承沉默着，然后冷哼一声：“我哪里敢说了解你？是啊，从来没有什么俗物入了你的法眼，现在朋友道义你做得完美，所以接下来是要做什么让你看得上眼的事？”
他的声音一直温和平静：“此生，只有两件事是我愿意倾心而为。一件，是读书写字，不为功名。一件，是觅得佳偶，携手终老。”
仙承笑得勉强：“这前一件，你一直在做。后一件事，恐怕你还要细细寻觅，所谓佳偶天成，祝福你。”
他一直看着她，此刻更是眸光深沉，仙承觉得有些不自然，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她更是觉得局促不安了。
他说：“佳偶已寻到，只差携手终老了，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原谅我。”
仙承转过头，看着月光下的月季花，半晌才道：“这就是施公子自己的事了……如果施公子话已说完，仙承就告退了。”
她说着果然抬步欲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这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我们的事，能不能得偿所愿，需要你的点头。”
仙承“哈”了一声：“施公子这是在说笑话吧？仙承匍匐在公子脚下数年，给公子造成多少困扰，好不容易我不再纠缠，是需要勇气的，如今公子是在耍仙承吗？”
他没有放手：“我从来不耍人。我早说过，云忻霸业成之日，就是我娶你之时。”
仙承不怒反笑：“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只听到你不让我缠着你，不要我靠近你一步，你不是说，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写字的右手，如果我能放手，你可以砍掉它的吗？现在，你是想打自己的脸吗？”
施云霆放开她的衣袖，一点都没有生气：“我说的是你不要再纠缠，不是我不能纠缠。”
这人竟然如此无赖！仙承真是搞不懂你在干什么：“所以你反悔了，现在要反过来纠缠我？”
“施云霆从来不反悔。我并不后悔那时逼你远离，你不知道那时你有多危险，我不希望你是我的软肋这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被他们知道，也不想因为我破坏了云忻的大业。如果必要，我是可以真的砍掉右手的，好过你深陷威胁，或者云忻功亏一篑。”
仙承一震，是了，他就是这样，多情到无情，理智到令人发指。
可是，他说他顾忌她的安危她信，她说他娶她，她不信。
她觉得脑子很乱，近半年平静的心开始起波澜，这让她很烦躁，于是她挥挥手：“你不后悔，我明白了。晚安。”
施云霆没有拦住她，只是在她身后道：“我不要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你付出多少，我可以加倍还你。”
仙承加快了步伐，这样笃定不疑，这样志在必得，都让她烦透了，这个人还可以再自信一点再自负一点吗？
虽然，她明知，他只是这样认真的人，无关自负。
所以，她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如果是半年前，她该有多么高兴，可是现在，她以为已经走出他的牢笼，心已死，何谈喜悦之说？
天一亮，她就起床了，她记得这一天是月末结算的大好日子。
可是这一天真是糟透了，先是一出门就见施云霆跟写意等在大厅，见了她，写意满脸的笑意：“仙承，今天我们去踏青吧！”
看他们的打扮，果然是出门的样子。
仙承回之一笑：“今天没有空，你们去。”
楚云然也道：“我们要盘算账本呢。”
写意倒也不失望：“那我们就走了！”
想了想，问：“施大哥？”
施云霆道：“我也不去。”
仙承听到他这样说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跟着她们到了店铺，无人招呼他，他自得其乐，四处观望，仿佛店里店外都很有趣似的。
仙承脑子就有些慢半拍，接连错了两次，楚云然安慰她：“不急。”
她却是越发着急了，终于对眼前晃悠的施云霆道：“可以麻烦你不要动来动去吗？”
施云霆很听话似的，果然坐下来，可是这一回他是盯着她算账，她觉得脑子更跟不上了，算了半天忽然忘记前边是多少了，揉着太阳穴，她几近爆发。
他慢慢抽出她手里的账本，拿起笔刷刷开始写，然后递给她道：“好了。”
仙承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狐疑地看了一遍，眼睛都直了，这人是怎么算的？她要很久算完的，他三两眼就算好了？气馁加上恼羞成怒，她没有好脸色，又抽出一本，聚精会神，只当他不在。这次终于效率颇高地算完了，刚写完，只听他道：“前面第三页最上面一笔是修改过的，所以应该是50两4钱。”
她翻到第三页，果然……她气得转过身，再拿一本，可是无论如何算不下去了。
他默默拿过去，飞快地翻着，大笔写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很快，他把厚厚的账簿都交给她道：“请老板核实。”
仙承随便抽查了两本，还用看？他怎么会出错？
“所以，你是想说明什么？”仙承问他。
“像这样费脑筋的事，以后交给我做。”施云霆正色道，“还有，我刚才看你这个位置，其实你可以再开个古董字画店，或者客栈。应该比这个更好做。”
还用你说！我上哪里筹银子？仙承在心里腹诽。
“银子我有。”他仿佛知道她所想，“京城的家业全被我当掉了。”
仙承噎了噎：“那是你的，好吗？”
“我的都是你的。”
仙承正在喝着水，一阵咳嗽，咳得脸都红了：“不要胡说！”
＇298 158 【相逢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