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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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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尔盖叔叔很生气地训斥我:“已经对你讲过,要处处小心!”
  有位大伯给我往鼻子里塞了一小团破布,问道:“从乡下来的吧!”接着又补了一句:“到了莫斯科,要放机灵点儿。”
  车站前的广场和周围的街道给我的印象不特别好。木头房子又矮又破。多罗戈米洛夫街很脏,路面坑坑洼洼,醉汉多,很多人衣衫褴褛。
  但是,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市容就愈加壮观:高大的房屋,华丽的商店,肥壮的大马。我象在云雾中一样,头昏目眩,眼花了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大楼和这么平整的街道,马车夫驾着漂亮的鄂尔洛夫马拉的胶轮车一路飞跑。我从来没有见过街上有这么多的人。这一切都超出我的想象,我一声不吭,心不在焉地跟着谢尔盖叔叔走。
  马车拐向德米特罗夫大街(现称普希金街),我们在卡美尔格尔巷口(现称艺术剧院胡同)下了车。
  谢尔盖叔叔对我说:“看,这就是你以后住的房子。院子里是作坊,你就在那里做工。正门从卡美尔格尔巷进;但是,师傅和徒弟只能走后门,从院子里进。”接着又说:“记住啦,那儿是库兹涅茨克桥,莫斯科的最好的商店就在那儿。那儿是吉明剧院,不过工人们都不去那儿看戏。再往前走向右拐,是奥哈德内街,那儿可以买到蔬菜、野味,肉、鱼等。你以后经常要去那儿为女主人买菜。”
  穿过一个大院,我们来到正在做工的工人跟前,谢尔盖叔叔很客气地向他们打招呼问好。
  他说:“看,从乡里给你们带来了一个新徒弟。”
  有人说了一句:“太小了。不妨让他再长长。”
  一个大个子说:“小伙子,多大了?”
  “十二岁。”
  大个子微笑着说:“还行,个子虽然小点,肩膀很宽。”
  一位老师傅和蔼地补充说:“没关系,会成为一个好毛皮匠的。”
  这是费多尔·伊万诺维奇·科列索夫。我后来看出,他在所有师傅中最公正、最有经验、最有威信。
  谢尔盖叔叔把我领到一边,给我介绍每一位师傅和徒工。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米申内哥俩。
  谢尔盖叔叔说:“哥哥是好师傅,但喝酒厉害。那是弟弟,他很节省。据说,一天三餐只花十个戈比,整天想发财。这个是米哈伊洛,他常常狂饮。领了工钱就一连大喝两、三天。能把最后一条裤子最后一件衬衫卖掉买酒喝。但他是个能干的师傅,有一双巧手。”谢尔盖叔叔指着一个高个的男孩说:“这是徒工头,是你的顶头上司,叫库兹马。明年他就满师了。那边那个卷头发的,叫格里戈里·马特维耶夫,是从特鲁宾诺村来的,还是你的远房亲戚呢。”
  然后,我们爬上昏暗而肮脏的楼梯,来到二楼,走进作坊办公室。
  老板娘走了出来,先和我们打了招呼,接着说,老板现在不在家,一会就回来了。
  她对我说:“走,带你看看房间,然后到厨房里去吃饭。”
  老板娘详细地讲解了我未采的职责——最小的徒弟的职责——打扫房间、为大小主人擦鞋;还告诉我圣像前的灯什么时候点以及怎么点。
  末了她说:“好吧,别的事情库兹马和女工头玛特廖莎会对你讲的。”
  徒工头库兹马叫我到厨房吃午饭。我饿极了,吃得很香。可是,我却意外地又碰上一件倒霉的事。这里有个规矩:开始吃饭时,只能从公共菜盆里舀菜汤喝,不能捞肉吃;要等到女工头敲两下菜盆以后,才可以夹一小块肉吃。可是,我一下就捞了两块肉,并得意地大口吞吃了。当我正要去捞第三块肉时,脑门上突然挨了一勺子,头上立刻鼓起了一个小包。
  真不走运,到莫斯科才半天就两次挨打。
  徒工头库兹马是个好青年。
  吃完午饭,他对我说:“没关系,打了就忍着。一次打,二次乖,下回你就懂了。”
  那一天,库兹马还领我到附近的小店铺去认认路,因为我以后要常去这些小店为师傅们买烟打酒。女厨师(她兼任女工头)玛特廖莎又教我怎样洗餐具和生茶炉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带到作坊的一个角落里,先开始学习缝毛皮。女工头给了我针、线和顶针。她教给我缝皮技术,作了示范,然后对我说:
  “你如果什么地方不会缝,就来问我,我再告诉你应该怎么缝。”
  我用心地开始学习我的第一堂劳动课。
  师傅们早晨7时正开始劳动,晚上7时收工,中间只有一小时休息吃午饭。所以,一个劳动日就是十一个小时。如果活多,师傅们就要干到晚上10—11时。那一个劳动日就是十五个小时了。加班时间他们可以领到一些加班费。
  徒工们经常是早晨6点钟起床。我们很快地洗完脸,就去收拾工作场地,准备好师傅们工作所需要的一切。晚上等打扫完毕,为第二天作好准备后,要到儿点钟才能睡觉。就睡在作坊里的地板上;天很冷的时候,才让睡后门过道里的高板床。
  起初,我很累。很难习惯晚睡觉。我们在乡下通常睡得很早。但慢慢就习惯了,也能坚强地担当起每天繁重的劳动。
  一开始,我很想农村、想家。我常常想念我心爱的那些小树林,我最喜欢同普罗霍尔一起到那里打猎,同姐姐一起去那里摘野果、采蘑菇、拾柴火。一想到这些,我就心里难过,就想哭。我想,我永远也看不到母亲、父亲、姐姐和朋友们了。徒工要到第四年才给几天假回家看看。而我觉得,这个时间好象永远也不会到来。
  每个星期六,库兹马领我们去礼拜堂做彻夜祈祷;每个星期日要做晨祷和弥撒。每逢大的节日,老板还领我们去克里姆林宫的乌斯平斯基大教堂(有时也去耶稣救世主教堂)做弥撒。我们不喜欢去礼拜堂,并经常找出各种借口从那里逃走。但是,很高兴到乌斯平斯基大教堂去,——去听美妙动听的教堂大合唱,并且特意去听大辅祭罗佐夫讲道,他的嗓子象个大喇叭。
  一年过去了。我很顺利地学会了毛皮匠这一行当的初步的手艺,虽然学习中遇到过不少困难。常常为了一点点小过错,老板就狠狠地打我们,他打人时手特别重。我们要挨师傅的打,要挨女工头的打,还要挨老板娘的打。当老板不高兴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让他看见。他会毫无道理地痛打你一顿,打得你整整一天耳朵嗡嗡叫。
  老板有时让两个犯了过错的徒弟,用一种抽打皮子的树条互相抽打,自己在一旁喊着:“给我狠狠地打,使劲地抽!”我们也只好忍受着。
  我们知道,老板打徒弟是司空见惯的事,——这是法规,这是制度。老板也认为,徒弟的一切是完全由他支配的,永远也不会有人因为他打徒弟、因为他对年幼的徒工们的非人道的待遇而责问他。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们是怎样劳动的、吃得怎样、生活条件怎样。对于我们来说,最高审判官就是老板。我们被套上的就是这样沉重的枷锁,这种枷锁并不是每一个成年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时间过得很快。我已经十三岁了。我在作坊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我虽然很忙,但我仍然挤出时间读书。我常以感激的心情怀念我的老师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列米佐夫,是他教育我热爱读书的。老板的大儿子亚历山大曾经帮助我学习。他和我同岁,他对我比对别人要好些。
  在他的帮助下,我读了长篇小说《护士》、关于纳塔·品克顿的诱人的故事、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笔记》和其它许多廉价的惊险小说。这些书都很有趣,但却没有什么教益。我想认真地学些东西。怎么办?我跑去和亚历山大商量。他同意我的看法,并答应帮助我。
  以后,我们开始进一步地学习俄语、数学、地理,并阅读一些通俗科学读物。通常是我们两人一起学习,主要是利用老板不在家的时候和星期日学习。无论我们怎样躲着,老板还是知道我们在学习。我想,他会赶走我或者狠狠地惩罚我。但是,出乎意料,他却夸奖我们干的是好事。
  就这样,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相当成功地进行了自学,并上了课程相当于市立中学的文化夜校。
  作坊里,大家对我很满意,老板对我也满意,虽然他偶尔也打我两拳或者给我两个耳光。开始,他不想让我上夜校,但是,他的儿子们说服了他,他同意了。我当然很高兴。我的功课都是夜间爬在高板床上凑近厕所门口去做,厕所里通宵亮着一支廿支光的电灯。
  夜校毕业考试前个把月光景,一个星期日,老板出去看朋友了,我们就坐在一起打牌。记得玩的是抓“二十一点”。谁也没有注意老板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并走进了厨房。轮着我作庄,赢牌了。突然有人打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回头一看,啊哟,原来是老板!我吓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孩子们都跑掉了。
  老板说:“你学文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牌数点点?从今天起,你哪儿也不准去,也不准同亚历山大再在一起!”
  过了几天,我去特维尔斯卡亚街到夜校讲了事情的经过。我的学习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人们取笑了一番,但准许我参加考试。考的是市立中学的全部课程,成绩很好。
  1911年,我已经在作坊做了三年工了,也当上了徒工的工头,有三名徒工听我指挥。我对莫斯科很熟悉,因为我到全市各街巷送货的次数比别人多。我继续上学的心一直未死,只是没有找到机会。但是,我还是想方设法地读了一些东西。
  科列索夫师傅(他在政治上比别的师傅开通)看过的报纸,我就拿过来看。亚历山大借杂志给我看。我还用节省下来的“电车费”买书看。有时老板派我到马里伊诺林场或莫斯科南岸市区送货,就给几个戈比马车费。但我把皮货袋往背上一搭,赶紧走着去,就把钱省下来了。
  到了学徒期的第四年,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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