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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道:我知道。
孙小红忽然赶到前面,道:但你也许还是找不着,还是让我带你去的好。
李寻欢还未开口,老人板着脸道:你还有你的事,李探花也用不着你带路。
孙小红嘟起嘴,看样子几乎要哭了出来。
李寻欢沉吟道:就此别过。
他心里本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说了这四个字。
老人一挑大拇指,道:对,说走就走,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李寻欢果然说走就走,而且没有回顾。
孙小红目送他远去,眼圈儿都红了。
老人拍了她肩头,柔声道: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孙小红道:没有。
老人笑了,笑容中带着无限慈祥,道:傻×头,你以为爷爷不知道你的心么?
孙小红嘟着嘴,终于忍不住:爷爷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让我陪他去。
老人柔声道:你要知道,像李寻欢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容易能得到的。他目中闪着世故
的智慧之光,微笑着道:你要得到他的人,就先要得到他的心,那可不简单,一定要慢慢地
想法子,但你若追得他太紧,就会将他吓跑了。
李寻欢虽然说走就走,虽然没有回顾,但他的心却仍然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牵得紧紧
的。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林诗音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这十余年来,他只见到林诗音三次。每次都只有匆匆一面,有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牵在他心上的线,却永远是握在林诗音手里的。只要能见到她,甚至只要能感觉到她就
在自己附近,也就心满意足。
标题
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三十八章 祖孙
秋风扑面,已有冬意。
残秋已残。
李寻欢的心境也正如这残秋般萧索。
你留在这里,只有增加她的烦恼和痛苦——
老人的话,似乎还在他耳边响起。
他也知道自己非但不该再见她,连想都不该想她。
那老人不但是智者,必定是位风尘异人,绝顶高手。世上无论什么事,他似乎都秀少有
不知道的。
但他的身份实在太神秘。
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隐藏了什么?
孙驼子,李寻欢很佩服。
一个若能在抹布和扫把间隐忍十五年,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都是值得人深深佩服的。
但他究竟是为了谁才这样做?
他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孙小红——小红的心意,他怎会不知道?
但他却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
总之,这一家人都充满了神秘,神秘得几乎已有些有可怕——
山村。
山脚下,高高挑起一面青布酒旗。
酒铺的名字很雅,有七个字:停车醉爱枫林晚。
只看这名字,李寻欢就已将醉了。
酒不醇,却很清,很冽,是山泉酿成的。
山泉由后山流入这里,清可见底,李寻欢知道沿着这道泉水走到后山,就可在一片梅林
深处找到三五间精致的木屋。
阿飞和林仙儿就在那木屋里。
想到阿飞那英俊瘦削的脸,那明亮锐利的眼睛,那孤傲倔强的表情,李增欢的血都似沸
腾了起来。
但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还是他那难得见到的笑容,还有他那颗隐藏在冰雪后的火热的心
。
近乡情怯。
他不知道阿飞这两年来已变成什么模样?
他不知道林仙儿这两年来是怎么样对待他的?
她虽然像是天山的仙子,却专门带男子入地狱?
阿飞是不是已落入地狱中了。
李寻欢不敢去想,他很了解阿飞,他知道像阿飞这种人,若为了爱情,是不惜活在地狱
中的。
黄昏,又是黄昏。
李寻欢坐的位置,是这小店最阴暗的角落里。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坐在这种地方,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人,而别人却很难发现
他。
但他却绝未想到第一个走进来的人竟是上官飞。
他一走进来就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一直瞪着门外,仿佛是在等人,神情竟显
得有些焦急,有些紧张。
这和他往昔那种阴沉镇静的态度大不相同。
他等的显然是个很重要的人。而且他单身前来,未带随从,显见这约会非但很重要,而
且很秘密。
在这种偏僻的山村,怎会有令他觉得重要的人物?
那么他等的是谁呢?
他到这里来,是不是和阿飞与林仙儿有关系。
李寻欢以手支头,将面目隐藏起来。
上官飞的眼睛一直瞪着门口,根本就没有向别的地方看一眼。
小店中终于挂起了灯。
上官飞的神情显得更焦躁,更不安。
就在这时,已有两顶绿泥小桥停在门口,抬轿的都是十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第一顶小轿中已走下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姑娘,虽然还没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但纤腰一握
,倒也楚楚动人。
上官飞刚拿起酒杯,突然放下。
这小姑娘剪水般的双瞳四下一转,已盈盈来到他面前,道:公子久候了。
上官飞目光闪动,道:你是——
红衣小姑娘眼波四下一转,悄声道:停车醉爱枫林晚,娇面红于二月花。
上官飞霍然长身而起,道:她呢?她不能来?
红衣小姑娘抿嘴笑道:公子且莫心焦,请随我来——
李寻欢看着上官飞走出门,坐上了第二顶小轿,看着轿夫们将轿子抬起,他就发觉一件
很奇怪的事。
这些轿夫们一个个都是年轻力壮,行动矫健,第一顶小轿的轿夫抬轿时根本不费吹灰之
力。
但第二顶小轿的轿夫抬轿时却显得吃力多了。
李寻欢立刻随着付清了酒帐,走出了门。
他本不喜欢多管别人的闲事,更不愿窥探别人的隐私,但现在他却决定要尾随上官飞,
看看他约会的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李寻欢总觉得他到这里来,必定和阿飞有关系。
轿子已走入枫林。
突然,轿子里传出一声笑。
笑声又娇,又媚,而且,还带着轻轻的喘息,无论任何人,只要他是男人,听了这种知
声都无法不动心。
但轿子里坐的明明是上官飞。难道上官飞已变成了女人?
过了半晌,轿子里发出一声娇啼:小飞,不要这样——在这里不可以——
“原来你也和别的男人一样,想我,就是为了要欺负我。”
语声越来越低,渐渐模糊,终于听不见。
轿子已上山坡。
李寻欢倚在山坡下的一株枫树后,在低低地咳嗽。
原来轿子里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上官飞。
但一直在轿里等着他的女人是谁?
他一向对女人秀有经验,他知道世上会撒娇的女人虽然不少,但撒起娇来真能令男人动
心的却不多。
他简直已可说出轿子里这女人的名字。
但他不敢说,因为他还没有确定。
无论对什么,他都不肯轻易判断,因为他不愿再有错误,对他说来,一次错误就已太多
了。
他判断错一次,不但害了他自己一生,也害了别人一生。
轿子已在这小楼前停下来,后面的轿夫正在擦汗,前面轿子那小姑娘已走了出来,走上
小楼旁的梯子,正在敲门。
笃,笃,笃,她只敲了三声,门就开了。
第二顶轿子里直到这时才走出个人来。
是个女人。
李寻欢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出她的衣服和头发都已很凌乱,身段很诱人,走路的姿势更
诱人。
这种姿态李寻欢看来也很熟悉。
只见她盈盈上了小楼,突然回过头来,向刚走出轿子的上官飞招了招手,才闪身入了门
。
李寻欢只能看到她半边脸。
她的脸白中舵工,仿佛还带着一抹春色。
这一次李寻欢终于确定了。
这女人果然是林仙儿!
林仙儿在这里,阿飞呢?
李寻欢真想冲进去问她,却又忍住了。
李寻欢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虽然并不是君子,但他做的事却是大多数“君子”不会做,不愿做,也永远无法做得
到的。
他做的事简直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因为世上只有这样的一个李寻欢,以前固然没有,
以后恐怕了不会再有了。
是以世上虽有些人一心只希望李寻欢快些死,但也有些人情愿不惜牺牲一切,让他活下
去。
夜深了。
李寻欢还在等着。
一个人在等待的时候,总会想起许多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飞的时候——
那天李寻欢并不寂寞,还有铁传甲和他在一起。
他不禁又想了铁传甲,想起了他那张和善忠诚的脸,想起了他那铁钉般的胴体——
只可惜他的胴体虽如钢铁般坚强,但一颗心却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感动,所以他活
在世上,总是痛苦多于欢乐。
想着想着,李寻欢突然又想喝酒了。
他取出酒瓶,将剩下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然后他又咳嗽起来。
他从来不肯为自己考虑。
就在这时,小楼的门开了。上官飞已走了出来,他看来比平时愉快多了,只不过显得有
些疲倦。
门里面伸出一双手,拉着他的手。
晚风中传来低低的细语,似在珍重再见,再三叮嘱。
过了很久,那双手才缓缓松开。
他走得很慢,不住回顾,显然还舍不得走。
但这时小楼上的门已关了。
上官飞仰首望天,脚步突然加快,但神情看来还有些痴迷,时而微笑,时而叹息。
他是不是也被带入了地狱?
小楼上的灯光很柔和,将窗纸都映成粉红色。
上官飞终于走了,李寻欢忽然觉得这少年也很可怜。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大步向小楼走了过去。
笃,李寻欢先敲了一声门,又笃笃接连敲了两声,他早已发觉那小姑娘敲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