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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他，又走了两天，才走出去。我当时就想，若我真的来不及救娘，老天看在我好歹做了一回善事的份上，说不定就派其他人救了我娘呢……”
“我救的那个人，好了以后，教了我半年的功夫，就走了。哦，那个人就是莲隐。我学得很认真，因为我越强，找到娘的希望，就越大……”
……
梦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打断，也不插言，只在南宫天的回忆偶尔出现断层的时候，开口说上一两件邙山生活中遇到的小事。每到这时，南宫天便也听得格外认真。
“婆婆确实很有才华，她从小将我带大，我的琴，便是婆婆教的。只是，她很少提起往事……”
“偶尔，她会跟我讲起她的小姐。她说她的小姐，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对她很好，从不把她当下人，两人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
“她说她的小姐，会手把手地教她写字、算账，会细细的跟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她的一身所学，全是由此而来……”
“她大了之后，她的小姐，又为她觅得了如意郎君，为她风光出嫁。嫁人后的生活，幸福美满，很快就有了一个儿子……”
“后来，小姐也生了孩子，是个女儿，还曾提议两家结为通姓之好……”
“但婆婆说得最多的，还是她的儿子……”
……
在这个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的地方，一向抱有敌意的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坐下，心平气和的交谈起来。
而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女子，便在梦和南宫天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地丰满起来。
……
“你们，一直都生活在邙山吗？”过了一会儿，南宫天话锋一转，问起了梦之前的情况。
“嗯，从来没有出去过……”想起在山中的日子，梦微微有些恍惚。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她，”南宫天面色怅然，苦涩之情溢于言表，“深山，一向是藏身的好地方……”
闻言，梦低下了头，语气歉然而真挚：“我很抱歉，让你失去娘亲二十年……”
“罢了，”南宫天淡淡地笑，笑中，略带了一丝释然，“曾经，也许恨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认真说起来，若没有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南宫天……”
……
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的话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转移到了如今的形势上。
“影盟的盟主，其实是你吧？”虽然是问句，南宫天的话中，却藏着一股深深的笃定。
稍稍顿了顿，他略偏过头，很好的表露了自己的疑惑：“很久以前，我就有了怀疑，可我派出的手下，一直查不到确切的证据。先前，我以为是闾阎有意隐瞒，后来才知道，他也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自己先前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梦微微地笑了笑，也不隐瞒，坦言道：“风、雨、雷、电、光，一直都守在泉香酒楼附近……”
南宫天怔了怔，随即，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恍然：“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又自失地一笑：“我一向自视甚高，今日输给了你和五杰传人，说起来，倒也不算太过失败。”
梦一笑，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须臾，南宫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似是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选择了妥协：“我背后的主子，就是天下山庄的庄主夫人，龙吟的妻子——兰汀！”
“是她？”结果始料未及，梦不由大愕，脱口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时至今日，她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场盛大的婚礼上，那一身盛装的红衣女子，那张娇美柔弱的容颜。
南宫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道：“为了复仇！二十年前，她亲眼看到她的父亲——宗正乾，也就是天下山庄的大庄主，死在了龙褚之的剑下。从那时开始，她便一直在策划着为父报仇。”
这样的事实，实在让梦一时无法接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
突然，脑中风驰电掣般闪过之前莲隐和南宫天说过的话，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中渐渐成型，呼之欲出。
只是，那个设想，终究太过大胆，也太过可笑，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你没有劝过她吗？”茫茫然间，梦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口。
她的脑中，却仍是一团乱麻。
若她想的都是真的，那所有的一切，岂不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难道二十年后的悲剧，皆只源于二十年前一个本可避免的误会？
“没有恨过的人，永远不知地狱的滋味。兰汀心魔已生，又岂是几句劝说，便能轻易改变想法的？”
何况，他也根本无法违抗她……
南宫天略显黯淡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柔情，瞬间又消失不见。
梦不由哑然，的确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人一旦执著起来，纵然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也依然怡然不惧，勇往直前。
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如今，一切，只能靠你了。”尽管尽力压制，南宫天淡淡的语调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疲惫。
“我？”梦怔然反问，心中，却已有了答案。
“是。”南宫天转头认真地看着梦，声音轻而坚定，“你，是一切的源头……”
是啊，一切的源头！
谁让她就是二十年前，那个随着碧瑶夫人的死，而不知所踪的婴儿呢？
梦苦笑，她竟不知，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你也猜到了？”梦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南宫天，问。
南宫天点了点头，伸手取回自己的玉佩，细细地摩挲：“这枚玉佩，是我娘留下的，她曾经，是碧瑶夫人的贴身婢女。二十年前，在同一天里，碧瑶夫人死，她消失，一同不见的，还有天下山庄的二小姐。”
话已至此，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更是顺理成章：“所以，你心存大志，却甘愿听命于兰汀；另外，你随她打击天下山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觉得，天下山庄对你娘的失踪，难辞其咎吧？”
南宫天垂下眸子，抿了抿唇，算是默认。
这些年来，他算无遗策，每一步，都走在其他人前面。
却偏偏，漏算了自己的心……
南宫天抬起头，望向远方，依稀间，又看到了那张如花娇颜。
……
残阳如火，各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人，同时忽略了身旁晁烈脸上闪过的一抹异色。
第三十七章 晁烈独白
更新时间2013…2…12 14：15：28 字数：1811
黄昏时分，太阳欲坠不坠地挂在天际，像是已经预见了即将来临的别离，正在娓娓诉说着欲语还休的离愁别绪，让人看了，无端端地心生不舍。
就天下山庄一事达成共识后，梦与南宫天一行人回到了泉香酒楼。
不出意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和一群呆若木鸡的“石柱”。
只不知，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了；还是被电的绝世剑法惊住了；抑或是，两者皆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幕，将会是他们一生中，最惨烈的记忆！
黑衣的电，就站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之间——身姿挺拔，面色肃然，负手而立。
一滴一滴的血液，沿着他掌中寒光慑人的剑身，缓缓滴下，剑尖所对的地面上，很快已汇聚了一小滩浓稠的血迹。
那样子，像极了地狱里的嗜血修罗，狠厉而无情。
梦命他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他做到了！
所有的人，都毫发无伤……
但代价，却是一地的鲜血，和无数的生命。
这场较量，究竟孰胜孰负，谁又能说得清，判的定？
“如果，我早知道五大高手的存在，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来白白送死……”
寂静的中庭中，南宫天微微压抑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而沉痛，还带着深深的懊恼。
毕竟，躺在地上的，都是他最忠心的手下。
……
次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晁烈、清芙和罗家三兄妹，已依次站在路旁，为梦与南宫天送行。
目送着那一黑一白两骑快马绝尘而去，晁烈依旧僵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他就那样从头站到尾，亲眼看着梦与众人话别，然后翻身上马，最后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视线，直至再也看不见……
心中，徒然一空，疼痛翻江倒海而来。
她走了，将影盟，留给了他和清芙。
“清芙，就交给你了……”
这是她离开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她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
他与她，今生，已注定无缘！
一切的误会，都因他的父亲——占帝而起。
有个罪大恶极的父亲，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耻辱。
为此，他受尽了唾骂与歧视；遭尽了白眼与冷遇。
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自称正义之士，却个个因为他的身份，鄙夷他、讥笑他、唾骂他、追杀他……
所以，他厌恶江湖中人，甚至痛恨江湖中人。
第一次见到她，正是他一生之中，最落魄不堪的时刻：身中剧毒、武功全废、命不久矣，被三名不入流的打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出手救下那个青楼女子时，他其实是抱了求死之心的。
只是，骨子里的骄傲，让他连痛，都不屑表现出来。
然后，她出现了……
当那三个男人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确信自己嗅到了江湖中人的气息。
原来，她竟也是江湖中人！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他心中闪过了浓厚的杀机。
只是，他已没有了将之付诸行动的能力。
……
再次醒来，他听到她说：我救你，是因为你值得救！
听到她问：你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还是在逃避现实？
他心弦剧震。
当问及她难道不怕他恩将仇报，杀了她时，她言之凿凿道：我就赌你，不会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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