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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可立僵立一旁。
〃我直到最近才发觉你不是我想像中那么高不可攀十全十美的人,原来你同我、我同她都没有分别,我们活该纠缠在一起。〃
徐可立放下杯子,冷冷地说:〃既然你已扫尽所有的兴,可以走了吗?〃
〃走,怎么不走,〃香紫珊站起来,〃姐姐当年怎样把我自大屋赶出去,瞧我的,我也照样地赶她走。〃
徐可立不耐烦地拉开门,香紫珊跟着走出去,顺手关了灯。
他们离开之后,连环与香宝珊动都没有动。
引擎声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他们仍然站在屏风之后。
刚才一幕多么像话剧中那种精彩的独幕剧,男女主角鲜明的扮相,加上玲珑剔透的说白,暴露出骇人的阴谋。
香紫珊终于夺到一切:家庭,地位,还有徐可立。
檀香木的幽香越来越浓。
香宝珊先推开屏风,这次,由她开亮了灯。
她斟出酒来,递给连环。
挪揄他:〃你还会不会听香紫珊的话?〃
连环不出声,他一向迁就忍耐女性,这次香宝珊受的伤最重,他不忍落井下石。
〃你都明白了吧,如果你愿意,你们三个人就可联合起来对付我,把我驱逐出香氏。你是香紫珊手上的一张王牌。〃
连环喝干杯中的酒,站起来,向香宝珊欠欠身,〃我不是扑克牌,我是一个人,对不起,我要走了,谢谢你今晚招待我。〃
咎由自取,连环不抱怨任何人。
香宝珊追上去说:〃她不爱你,她从来没有爱过你。〃
连环没有回答。
〃司机还没有来,你很难步行回市区。〃
连环忽然回头,看着香家的大小姐。
香宝珊见连环粗眉大眼,瞪住她,生怕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一些什么惊人的事来,不由得退后两步,自小到大,她都觉得他是一个粗人,有求于他,才不得不与虎谋皮。
但忽然连环对着香宝珊笑了。
他独自开步向市区走去。
天已经蒙蒙亮,走了一段路,寒风扑面而来,反而使他清醒。有一辆载满蔬果的货车徐徐而来,连环向之招手,它停下来义载陌生人。
司机居然是一位中年妇女。
她问连环,〃去哪里?我只开到地车总站。〃
连环答:〃那已经很好。〃
他跳上车去,道谢,坐稳。
货车摇摇晃晃驶往市区,女司机看他一眼,关心地问:〃你没有事吧,脸色那么差,像生病。〃
连环不由自主抬起头望向倒后镜,看到自己的脸,非常讶异,怎么搞的,他不禁伸手去摸面孔,似戴着一只铁灰色的面具,他尝试去将面具剥下,但是不行,他拉扯的只是脸皮。
大滑稽突兀了,人的皮怎么会是这样死灰色,不可能不可能,定有人向他开玩笑,连环掏出手帕,用力去擦,盼望把那一层土色抹掉。
女司机同情地对他说:〃你要看医生呵。〃
连环颓然低头,没有人帮得了他,只有他能解救自己。
车子驶到地车站停下来。
连环几经转折,才回到宿舍,换上干净衣裤,赶去上课。
说也奇怪,那一天,他比往日更加用心,资质略差的学生重复向他提问题,他都可以不嫌其烦,细细作答,举了一个又一个例题。
其中一位女同学感激得泪盈于睫。
连环并不觉得累,睡眠不足,理应急躁不安,他却异常平和。
下课之后回到房间,他斟出冰冻啤酒,静静坐在大沙发内听音乐。长窗外有同事孩子嬉戏声,哈哈哈哈,可爱清脆地笑,互相追逐。
往日连环只要听到他们的笑声,便觉得快活松弛,安然盹着。
今日他沉默地喝着啤酒,一点睡意都没有。
很快地下便囤积了一大堆啤酒罐。
门外小孩争吵起来,一个说:〃你为什么推我?〃
另外一个答:〃你不同我玩,我怎么推你。〃
连环叹口气,站起来去推开窗,孩子们见大人出来,纷纷跑开。
天色暗下来,他做三文治吃,同事叫他过去下国际象棋,他并没有推辞,坐在人家客厅,一连赢了三局,杀得英文科教授面目无光。
人家站起来尴尬地打呵欠,〃夜了夜了,该休息了。〃
连环一点不困,他的时间忽然比人多出三分之一来,平日来不及做的工夫,都可以趁深夜赶出,他自嘲地说,那多好,羡煞旁人。
第二天,他照常上课。
回到镜子面前,自觉面具颜色又添深了,更像一只壳子,几乎敲下去会有〃咯咯〃声。
那天晚上,他仍然没有睡,学生来探访,一聊便三两个小时。
他坐在大沙发里,看着天空转为鱼肚白,连环真不相信有人可以从此戒却睡眠。
他换上干净衣服,周而复始,再踏进演讲厅。
那天下午,回去取讲义的时候,他看到有人坐在他的大沙发里,背着他,一头长望发落在椅背上。
终于找上门来了。
连环异常镇静,把门关得大声点,好让不速之客听见。
她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举起双手,伸一个懒腰。
连环语气平和,〃十分钟后我有课,你要说话就得快。〃
客人一怔,笑说〃没有特权了吗?〃她仍背着他。
连环找到他要的讲义,〃你若不讲,就要等三小时之后。〃
〃我等你回来好了。〃她没有犹疑。
连环笑笑,他不相信。
〃一直都是我等你,坐在门口大石上不知多少次,你不是忘记了吧?〃
连环答:〃那么,就请你等等我。〃
学生也在课室等他。
足足三小时后他才回到宿舍,香紫珊仍然坐在原位,好像动都没有动过。
连环放下书本,〃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香紫珊转过头来,〃我会好好地报答你。〃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低估了你,我愿意补偿。〃
连环举起双手,笑道:〃我已退出这个游戏。〃
〃你现在不能退出!〃
〃为什么?〃
〃此刻已经到了要紧关头,即分胜负,你必须坚持到底。〃
〃像你们这种玩法,赢了也是输了,不会有胜利者。〃
〃连环,我说过我会补偿你。〃
〃我丝毫没有损失,毋须补偿。〃
香紫珊变色,她打开烟包,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它,深深吸一口,连环已经注意到厅堂间已经充满这种烟味,他闻了有点眩晕。
他去推开长窗,顺手抢下阿紫手上烟卷,用力扔出园子。
香紫珊过来,双臂搭在连环肩上,她喜欢对异性采取这个有利姿势,连环轻轻推开她,她趁势看到连环双目里去。
他任由她看个足够。
她轻轻说:〃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连环,让我们放一把火把老屋烧掉,我们不住,也不要给别人住。〃
连环静静看着她,不出声。
〃这样吧,我同你先联合起来,把香宝珊踢走,然后再撇徐可立,这样够精彩了吧?〃
连环仍然一声不响。
〃你喜欢怎么样尽管告诉我,我设法替你办到。〃
连环维持缄默。
〃你要我戒掉坏习惯是不是,没问题,都依你。〃
连环摇摇头,〃你的坏习惯是你的事,与人无尤。〃
〃怎么了,还没有消气?〃
〃我并没有生气。阿紫,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看得出来,你的魔术已经消失。〃
〃你是什么意思?〃香紫珊大惊失色。
〃我自由了,经过那些年,我终于自由了。〃
〃我不相信!〃
连环静静说:〃我何尝相信,我比你更以为这是一生一世的事,但事实如此,香紫珊,自此你归你,我归我,我俩再不会走在一道。〃
〃你拿着我母亲一半财产预备怎么样?〃香紫珊声音已变。
〃我会保持它留为纪念,令堂有深意,少了我这一份,你们三人斗不起来。〃
香紫珊冷冷讪笑,〃原来她是为我们好,我还以为我们这一套都自她处学来。〃
连环不再言语。
香紫珊蹲在连环面前,逼他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睛。他眼中燃烧的那一点火从来都瞒不过她,无论他装得多么冷酷,无论他如何心灰意冷,那点火从来没有熄灭过,他会听她的。
但是这一刻,连环双目碧清,一点杂质都没有,如两汪潭水。在他瞳孔中,她可以照得见自己影像,没有火,那朵小小火焰不知在几时已经熄灭。
香紫珊退后一步,坐到地上。
连环扶她起来,〃回去吧。〃
她失去了他,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向拥有他,他的身体他的思想他的时间他的灵魂。
她竟失去了他。
〃回去同徐可立与香宝珊言和,大家仍是朋友。〃
香紫珊不相信连环会说出这样清醒的话来,她双臂抱在自己胸前,不知道失却连环会使她觉得如此冷。
她从来没曾想过他会离去,她满以为生生世世,他是她家生的奴隶,他自幼便已属于她。
连环打开了门,恭敬送客。
香紫珊仰一仰头走出去,连环关上门。
香紫珊在石阶上绊了一下,要扶住栏杆,才能跌撞地站稳,匆匆上车而去。
屋内,连环呆呆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下来。
那股特有的烟味尚未散尽。
他牵动嘴角,无奈凄然地笑起来,演技好得连香紫珊都瞒过去了,几时可以瞒过自身?
他走到房中,打开书桌一格抽屉,取出那只盒子,打开它,看着盒内一双小小鞋子。
连环的心境异常平静。
他把小鞋捧在手内,不相信这许多年已经过去,不相信他与鞋主人已有这样远的距离。
他把鞋子放在窗台上。
忽然之间,他听到一个云雀似动听的声音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鞋。〃
阿紫!
连环转过头去,窗外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穿水手服,长发结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正艳羡地看着那双鞋子。
连环不禁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住在甲座,我姓施,我们新搬来。〃
〃请进来。〃
那小女孩轻轻地走进客厅,挑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