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区律师笑着打开公事包,〃我有近照。〃
连环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
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这老人是谁?〃
区律师听了很难过,一时无语。
老连闻言探头过来看个仔细,他轻轻责备儿子:〃你怎么了连环,这明明是我们东家。〃
连环大吃一惊,这是香权赐,何止老了十年。
他满头白发,一脸愁容,哪里像当年雄姿英发的香权赐,连环发呆。
老连同区律师说:〃我这儿子是标准愣小子,别去理他。〃
另一张照片是父女三人在门前草地上拍摄的。
香权赐看上去精神些,他身边站着如花似玉的香宝珊。不,连环不关心她,阿紫呢,他的目光在照片上搜索,只见一个小小瘦瘦的背影。
区律师在一旁解释:〃二小姐最不喜拍照。〃
连环仍然留恋地抓住照片不放。阿紫,是阿紫,她照旧穿着水手装,翻领外是一条长辫子。头发又长回来了,真好,连环一颗心似落了地。
区律师知道他恋旧,便笑说:〃照片送给你吧。〃
这是最好的礼物。
不喜欢海军装的阿紫仍然穿着海军装,连环微笑了。
连嫂过来一看,〃哟,大小姐出落得似一朵芙蓉花。〃
区律师说:〃已经有男朋友了。〃
连嫂说:〃一定是个门当户对的好青年。〃
〃的确是,〃区律师答,〃徐可立是香先生的得意门生。〃
老连与连嫂随听随忘,连环却把徐可立这个名字细细记诵,他有种感觉,这将会是个重要人物。
在区律师告辞的那一刻,连嫂终于忍不住轻轻问,〃有没有香夫人的消息?〃
区律师迟疑一刻,摇摇头。
连嫂十分感慨,〃没有人再关心她,她一个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知道怎么样。〃
区律师安慰连嫂:〃不用担心,香先生曾付她一笔款子。〃
〃两位小姐可思念母亲?〃
区律师无奈地回答:〃没听她们提过。〃
他告辞了。
老连悄悄抱怨妻子:〃怎么问上两车不识相的废话。〃
连嫂不以为然,〃人人都那么乖巧伶俐,我一个人笨些何妨。〃
老连没奈何,笑道:〃连环就是像你。〃
连环没听到。
他回到房间,取出一只空相架,把那帧生活照镶进去,搁在书桌上。
林湘芹来探访连环,见到照片的香宝珊,惊为天人。
这一次她是与连环约好的,名正言顺上门来。只见门虚掩着,完全是外国小镇作风,她便招待自己,在连环房间等他。
许是少女特有的第六灵感,她一眼便落到案头的照片上,香宝珊的脸只指甲大小,却已经足够展示那秀丽无匹的容貌。
湘芹的心〃咚〃一响,难怪这小子成日的恍然若失,可是为着这个小尤物。
正凝视,连环回来了,诧异说:〃你好准时。〃
湘芹回转头,〃守时是美德。〃
不过她这美德也因人而施,不知恁地,每次与连环约会,她总来不及准备,她渴望早些见他,急不可待,为此忘却矜持,湘芹只觉心酸。
连环放下球拍,去取笔记。
〃你不介意我在此等你吧?〃湘芹问。
连环扬一扬手,〃大家是同学,何用拘礼,我没有秘密。〃
连环摊开笔记本,〃辩论会你是负方队长,我担任正方,大家要对一对口供,切莫弄假成真,火药味十足。〃
湘芹却问:〃这是谁?〃手指着照片。
连环看一看,异常淡漠地说:〃这是我父亲的东家香氏父女。〃
湘芹大惑不解,听他的口气,好似与相中人没有特别交情,那么,何以把照片放在尊贵的位置。
连环见她疑惑,便说:〃左角那人才是我朋友。〃
湘芹连忙细察,咦,那是个女孩的背影。
湘芹放下一颗心,〃那是个小童。〃
连环承认,〃是,我最后见她的时候,她才八岁。〃
湘芹压力顿减,不再把事放在心中,〃对,负方有几个很好的论点……〃
湘芹临走,碰到连嫂,郑重地叫声伯母。
她知道连环极之敬重父母,如要投其所好,必须入乡随俗。
连嫂一怔,眉开眼笑地留林小姐吃饭,也不顾儿子在一边拚命使眼色。
幸亏连环一味说:〃我同学还有要紧的事待办。〃几乎没把湘芹推出门去。
母亲误会了。
连嫂喜孜孜问:〃那可是你女友,果然眉目清秀。〃
连环没有回答。
连嫂笑说:〃这两天我同你父亲可要开始张罗打点。〃
连环以为母亲还挂住先头的事,略为不耐烦地说:〃全班有一半是女同学,母亲想到哪里去。〃
连嫂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香先生偕两位小姐要回来了。〃
连环的耳朵〃嗡〃一声。
他们要回来了。
忽然之间他觉得室内大小太挤,容不了这句话。他跑到空地,抬头看着直耸云霄的橡树,打心底重复一次又一次,要回来了,阿紫要回来了。
连环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有眩晕的感觉。
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震荡之强,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他一直在空地逗留到傍晚。
阿紫过往爱坐的那块大石上已经长满斑斑青苔。连环本想勤加拂拭,又恐怕她永远不会再来,徒惹惆怅,于是十分犹疑。
真没想相隔两千多个日子,香氏父女还是决定回来。
连环回转屋内刚好听到父母的对话。
老连说:〃干粗活的女佣已经找到,厨子水准也还过得去,百废待兴,一切要从头开始。〃
连嫂也说:〃真高兴,守着空屋白支薪水不知多闷。〃
老连叹息一声,〃希望可以恢复旧观。〃
〃听说香先生会带多一个人回来。〃
连环想,莫非是新一任香太太。
连嫂接下去:〃我还以为香先生娶了女人,谁知是一位少爷,说是他的得力助手。〃
电光石火间连环想到,这是那个徐可立。
〃我还以为经过那宗意外……香氏不会再回这间屋子。〃老连不胜唏嘘。
〃如今适合的房子也很难找。〃
〃也许他们已经把不愉快事情完全遗忘。〃
两夫妻静默一会儿,才听得连嫂说:〃你同儿子讲一声。〃
〃说什么?〃
〃两位小姐大了,叫儿子同她们维持一个距离,最好避不见面。〃
连环讶异。
老连也意外,〃为啥,有什么不对。〃
他老妻回答:〃你想想,连环该如何称呼她俩,叫名字,咱们不沾这光,人家也断然不肯。叫小姐,连环又不是香家工人,何必自贬身价,划不来,倒是不来往的好。〃
老连不语。
〃一代做下人已经足够,又不是家生奴隶,何必把连环拖落水。〃
老连安慰她,〃你给我放心,连环做事自有他的一套,小子一向稳重,我有把握他懂得处理。〃
〃对,他有个女同学,差不多年纪……〃
连环见父母兴致那么高,不去打听他们话柄,爬上橡树,攀窗入室。
他的体重比七年前增加一倍,树枝吃不住为道,弯成一张弓模样。
要回来了。
连环深宵不寐,他看到墙角爬着一只小壁虎,扭着窜上天花板。
第一次遇见阿紫的情况又历历在目。
连环这才发觉,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这精灵的小女孩长处他心间。
如今要回来了。
衣柜里替她保留着小小漆皮鞋,肯定已不适用。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只见连嫂把大屋彻头彻尾清理一遍,所有过时不要的衣物一大捆一大捆那样堆着,叫慈善机关收去。
连环悄悄取了那双从来没有被主人穿过的皮鞋。
房子从里到外重新粉刷一次,簇新的油漆味有点刺鼻,但是连环走过当年香夫人倒地之处,仍然有异样不祥感觉。
为什么要回来,是否有未完的故事有待原班角色演出?
连环忧心忡忡,一边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力帮忙。
静寂多年的屋子人声又嘈杂起来。厨子原来有坏脾气,老与打杂吵架。新司机不大能够控制大车,一下子就撞烂车尾灯。
设计师最后决定连窗帘也要换,又多一层工夫。
足足忙了一个月,连环忽然知道什么叫排场。
客厅中水晶瓶子开始插满鲜花,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随时欢迎主人回来。
入夜,连环巡视跳舞厅擦得铮亮的地板,仿佛看见累累坠坠挂满缨络的大吊灯晶光四射,圆舞曲悠扬奏起。他们回来了,偕满堂宾客翩翩起舞。
电话铃骤然响起,打断连环的遐思,他去接电话,〃香公馆。〃他说。
那边沉默很久很久,然后一位女子的声音说:〃打错了。〃
连环疑窦顿起,不,这不是错号,声音太过熟悉,分明是个故人,盼望得知消息。
连环温和地问:〃哪一位,是香夫人吗?〃
那一头骤然挂断,只余〃嘟嘟〃之声。
连环才觉得冒昧了,怎么可能是她,别胡思乱想了。
他终于熄了灯,回到小屋去。
老连累到极点,在长沙发上盹着,呼吸匀净,一起一落,把往日苦难丢得老远老远,他此刻并无他求,只图这口安乐茶饭。
人各有志,连环并不觉得父亲有什么不对,至少他知道何去何从,连环却还不晓得自己将扮演何等样角色,心中那一丝不安又搅动起来。
香氏父女回家那一天,恰逢连环毕业考试,天一亮就赶到科场去,没有见到他们。
连嫂说:〃连环并不在佣人名单上。〃
他们听到车号,鱼贯迎出来见东家。
香氏只向众人略点点头,便退到房间去休息。
老连这样形容:〃大小姐紧紧拉着徐少爷的手。〃呵呵笑着。
阿紫呢,连环渴望听到她的消息。
连氏夫妇没有说起她。
香权赐这次回来,并不打算隐居,一连举行好几个盛会。
推开窗户,连环可以听到忽明忽暗的笙歌声,真感慨,明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
父亲故意不同他提及大屋动态,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