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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之妻 [美]谭恩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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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糟,我注意到,宴会从头至尾,我母亲和海伦舅妈都在有意和对方过不去。她们用中文争论著,肉是否太咸了,鸡是否太老了,“全家福”里荸荠是否放多了,干贝是否放少了。我看到菲力尽可能有礼貌地与我表兄弗兰克聊天。弗兰克一刻不停地抽着烟,这恰恰是菲力最讨厌的。我还看到老家的不是真朋友的朋友们正在向未来的新娘和新郎干杯,尽管他们两年内是肯定要离婚的。我木然地笑着,听着玛丽和社的闲聊,仿佛我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似的。
  我看到我母亲在很多场合坐在桌边,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孤独。
  我感到我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使我们无法分担生活中的许多最重大的事情。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突然,眼前的一切──桌子上的这些插花、我母亲对我的童年回忆、整个家庭──所有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骗局,既可悲,又真实。
  所有这些毫无意义的姿势、积怨长久的误解,还有这些痛苦的秘密,为什么我们要保留这一切?我简直感到要窒息,我想逃走。
  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是海伦舅妈。
  “不会太累吧?”她问道。
  我摇摇头。
  “那么,来帮我切蛋糕,要不然,我得付饭店一笔额外的小费。”当然,我不知道她又要给我透露什么秘密了。
  我们走进厨房,海伦舅妈把一大块蛋糕切成一个个小方块,然后把它们放在一只只纸盘里,她舔掉粘在手上的奶油,把一颗草莓嵌在奶油中间。
  “这是旧金山最好的蛋糕,”她说道,“玛丽从克莱门特街的圣记面包房买来的。知道这地方吗?”
  我摇摇头,一面给每只纸盘插上一把塑料叉子。
  “也许,你对自己的病情还知道另外一些情况?”她严肃地说道,放下了手中的蛋糕,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被她突然转变的音调吓了一跳,因为我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没关系,”她严厉地回答道,然后又继续切她的蛋糕,“我已经知道了。”
  于是她就这样站在厨房中,告诉我两个月前她去看医生的事。一个下雨天她在台阶上滑了一跤,头撞到了扶栏上。那天正好我母亲和她在一起,于是马上陪她去医院。X光检查的结果是,没有伤着骨头,也没有得脑震荡,像杜姨婆那样,还算运气。但医生在她的颅骨处发现了一个小黑点,需要作进一步检查。
  “我知道的就这些,”她说着,敲敲脑袋,得胜似地说,“上帝的手指在这儿敲了一下,对我说,时候到了。我长了一个脑瘤。”
  我吓得喘不过气来,海伦舅妈接着又说,“当然,医生又作了进一步的检查来确诊,然后他们告诉我,这个瘤是良性的。”她说“良性”这个字的时候,就像在玩宾果游戏时说B行的第九格似的①,“他们说没问题,不需要开刀。”
  ①“良性的”,原文为“BENIGN”,分开来读发音很像“B”和“NINE”(“九”)。
  我出了一口大气,然后她又说道,“你妈说,运气了你,一切正常。我的儿女们,还有你亨利舅舅全都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是你可知道他们实际上在说什么?”
  我摇摇头。
  “瞧。宝宝干吗突然说他要结婚?玛丽干吗要飞回来,和全家团圆?她说,大家再聚一聚吧。还有弗兰克,我还没催他,他就理了发。”她笑笑,“连你妈也这样。今天她说,去,去,去忙你儿子的宴会吧,做花圈有我呢。你干吗摇头?我说的全是真的。”
  她的脸更加严肃了。“我对自己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大家一下子都对我这么好了?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我的儿女们一下子全都对我这么孝顺了?为什么他们全都跑来看我?玛丽为什么又叫我妈咪了,你妈把花店里的活儿全包揽去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们知道,他们全都知道我快要死了。他们不说,可我知道,死到临头了。”
  我把蛋糕放在托盘上。“啊,海伦舅妈,肯定没事的,既然医生说是良性的,那就是说──”
  她摆摆手。“不必哄我了,我不怕。我不再是小姑娘了,我已经快七十三了。”
  “我没有哄你,”我坚持说,“你不会死的。”
  “大家都想瞒我,好吧。他们都希望我临死前过得好一点,好吧,我也假装不知道好了。”
  我真是给搞糊涂了,我不知道海伦舅妈是真的病了,还只是凭想象误解了她的儿女们的好意。不过,对她说的每个人的性格一下子都变了,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很像匡家人一贯的作风,先散布一个秘密,然后大家都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别为我担心,”她说道,然后拍拍我的手,“我真不该告诉你这些,免得你担心。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为什么我再也不能替你保守秘密了。”
  “什么秘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珍珠哪,这个负担太重了。我心中有块石头老放不下,你妈还不知道这事。我怎么能带着这个包袱去升天呢?不,珍珠,你必须告诉你妈,告诉她你得了多发性神经病。”
  我被她弄得目瞪口呆,连笑也笑不出来,也不想纠正她的错误。
  “这事非常要紧。”海伦舅妈坚定地说,“要是你不告诉她,那么我亲口告诉她──赶在春节前。”她用一种肯定的神态望着我。
  此时此刻,我真想摇摇她,叫她别玩这种游戏了。
  “海伦舅妈,你知道我不能把这个告诉我母亲。你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她说道,“我了解你妈已经五十年了,所以我知道现在是告诉她的最好时机。”
  “我干吗非得现在告诉她?她得知我们把她蒙在鼓里只会生气。”
  她皱皱眉头。“你只考虑到你妈会对你生气?喷!喷!太自私了。”
  “不,我是说,没必要现在就告诉她。我很好。”
  “你以为你能瞒她一辈于?说不定她能活上个一百岁呢。到那时,你怎么办,啊?”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她有权利担心,”海伦舅妈说,“她是你母亲。”
  “可她没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担心。”
  “所以你才应该现在就告诉她呀,以后就没事了。”
  “可她会想我们干吗要瞒着她,她会以为情况要糟得多。”
  “说不定她也有秘密瞒着我们呢。”她笑道,然后又为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玩笑而大笑起来,“是啊,你母亲有不少秘密呢!”
  我感到好像是在做噩梦,在与一个聋子争吵。也许,海伦舅妈说对了,她是有个脑瘤。也许这脑瘤正在蚕食她的脑子,使她发了疯。
  “好吧,”我最后说道,“可不要你告诉她,我自己会说的。”
  海伦舅妈不相信地瞧瞧我,“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我轻轻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
  她摸摸我的肩膀,替我摘去我的绿毛衣上的散丝。“珠珍,你穿这颜色很好看。好了,现在不说这些了,我们回去吧。”她端起装蛋糕的托盘。
  “我来端。”我简短地说。她犹豫了一下,想跟我争执一番。然后,也许是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她让我端了。
  宴会后,我们回到了我母亲的屋子。孩子们又玩开了通常的一套,笑呀,闹呀,叫呀,最后都睡着了。我打算问问我母亲海伦舅妈的脑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后来又认为,这不是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的好时机。我真是累得精疲力竭,所以,在谢绝了母亲送来的茶、速溶咖啡和橘子汁后,我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了。”
  我说道。菲力给我母亲一个道晚安的吻,她僵硬地仰起脸接受了这个吻,然后我们很快逃回我们自己的房间。
  “你们带牙刷来了吗?”我母亲隔着锁住的房门大声问道,“你们都刷过牙齿了吗?”
  “带来了!”菲力回答道,“刷过了!”
  “毯子够了吗,毛巾够了吗?”
  “足够了,”他说道,朝我眨眨眼睛,“晚安!”他大声回答,然后熄了灯。大约安静了五秒钟。
  “太冷了吧?可以开暖气的呀。”
  “妈,我们很好。”我有点不耐烦地答道。过了一会,我又换了一种稍为温和点的口气说道,“别操心了。睡去吧。”
  我屏住呼吸,万籁俱寂。最后,我听到她拖着拖鞋叭嗒叭嗒下楼去的声音,每一个轻轻的足音都踏碎了我的心。
   
  第二章  杜姨婆的葬礼
  两个钟头前,我母亲和海伦舅妈出了门,一起去殡仪馆布置。由于苔莎和克利奥争吵时把鸡蛋扔到菲力仅有的好衬衫和领带上,此刻菲力和我只好迟点去参加杜姨婆的葬礼。我们沿着克莱门特大街寻找替换服装时,菲力说,我们不应该带孩子们去参加葬礼。
  “她们会坏事的,”他说,“再说她们可能不喜欢看见死人。”
  苔莎咧嘴嘻嘻笑着,用单调的嗓音说,“爸爸在说一个不好的字。”
  “要么我带她们待在车里不进去算了。”菲力说。
  “她们会没事的,”我跟他说,“我已经问过我母亲棺材是不是盖着的,她说是的。我也跟孩子们解释过了,这次跟上次我们参加斯蒂芬和琼尼的婚礼差不多──要像大人一样。对不对,姑娘们?”
  “那天我们还吃到了蛋糕。”克利奥说。
  “那好,”菲力说,“不过,葬礼一结束,我们马上找个借口溜回家。”
  “当然。”
  两点二十分,我们一行四人走进了殡仪馆的大厅。我的表弟弗兰克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块黑纱。我把黑纱别上臂膀时,对这种虚假的悲伤感到有点内疚。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对杜姨婆几乎一无所知,只依稀记得她一身樟脑味,总要从冰箱顶上堆着的锈铁罐里掏出陈年的中国糖果和带甜味的牛肉干硬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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