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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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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司马兰廷离去的背影,苏子鱼心里突突直跳,有什么从胸口涌遁而出,不禁轻呼:“你不恨我了?”
  司马兰廷顿住步履,被烛光照映得半明半暗的脸散发的气息出奇的柔和:“你有可恨的地方吗?”
  苏子鱼先是一怔,忽然纵声大笑,快步上去一把搂住司马兰廷的脖子,使命往自己头上靠。他本来比司马兰廷矮这么一头,硬要将两个人脸帖在一起,司马兰廷被拽得脖子生疼,竭力挣开,听见他一声:“哥”立时软了心肠。
  两个人左脸靠右脸,苏子鱼的声音有些沙哑,压着司马兰廷的手臂非常用力,他说:“为什么你才来找我?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
  司马兰廷默然无语,轻轻拍了拍苏子鱼的手臂,他无法理解苏子鱼对于兄弟亲情有多么渴求,就像苏子鱼无法理解他对于仇恨的执着,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苏子鱼对他已经是芥蒂全无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武昌郡太守府正门大开,一行数十骑狂奔而出。苏子鱼和司马兰廷并辔而行,经过梁子湖时呆看了一阵朝阳,湖上水光氤氲。想到昨日龙舟飞驰,站立船头迎风击鼓的恣扬肆意,有些心驰神往,又恼怒起司马兰廷突然离鄂的决定来。转头见立马一旁的司马兰廷清濯淡定,目光温和含笑,好象心思给看了个对穿,只得把抱怨的话吞了下去,乖乖打马出城。
  这一行风风火火,闹得城门处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出了城后反而减缓马速,不再催马。
  路上湖光山色,风景秀美,司马兰廷还要停下来赏玩一番,这么拖拖拉拉快到正午时分才不过走了10多里路。快马先行的前探已经打理出一处供旅人暂休的路边小店,让司马兰廷用午膳。苏子鱼原来顶多骑了郑方圆的马在东林附近打过几个转,从来没有正经赶过路,却因为这类似游山玩水的走法,倒没有觉得不适,只是心里非常狐疑:眼巴巴的赶着走怎么又做出如此悠闲之态?
  耐住不快,和司马兰廷在还算干净整洁的店棚中安坐下来,亲随奉上巾帕来擦了头脸,又洗了手,看着一道道用银盘盛上来的精致小菜吃惊不已,苏小哥再没眼光也知道这样的山野小店整治不出这样的菜式。半荤半素,明明是在武昌太守府吃过的,司马兰廷及时证实了他的猜测:“慢慢吃吧,都是太守府专门做的,不会有问题。”
  苏子鱼听见他这句慢慢吃,“腾”就冒起火来:“你究竟是要赶路还是出来游玩的?”
  司马兰廷奇怪的看着他,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既然不赶路,干嘛急着今天走?”苏子鱼真是把司马兰廷当自己人了,否则不会表现得如此坦白。
  司马兰廷猜他是舍不得昨天才交的朋友,他自己也以为还得在鄂州呆上一两天,可以和祖家多联系一二,没想到昨晚灰狼就带回了消息,好言道:“你不是给祖七送了辞别信了么?”
  苏子鱼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道出实情:“越石本来约我去看皮影戏,他说那个很有意思……”
  司马兰廷没想到还有这出,淡淡道:“你是出来玩的么?”看苏子鱼面色一黯,动了恻隐之心,默然一阵又说:“回王府后我请个戏班来天天演给你看,可好?”
  不知为什么,苏子鱼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胃口也开了,他还是习惯吃素菜。太守府的素食比寺里的好吃多了,嚼在口中都分不清究竟是菜还是肉,好像很久以前在家里吃过的味道,让他微微有些喜欢,不过怎么都没有慧清师叔腌的笋干好吃。想到这里,源于笋干生出对师父师叔二十分的想念之心来。苏小哥在这里口水泛滥,小店外面却出了事端。
  原来从武昌到小石县的运货商平日里押运路过这里,都是在此处歇脚用食。今日司马兰廷的亲卫巳时三刻就开始清场打理,他们午时前到达后就一直被赶到树荫下等着,端午前太阳已经是炽热毒辣了,天气燥热、时间一长就有些耐不住渴,想到小店后面的水井打口水喝。司马兰廷的亲卫守着井不让靠近,泥人也有土性子,一时激愤便和亲卫发生了推扯,这些走脚的汉子又那里是这些职业军人的对手,当下就被按住一通毒打。
  苏子鱼听见声音不对,就要起身去看,司马兰廷按住,冷冷道:“吃你的饭,不用去管。”
  苏子鱼嘻嘻一笑,道:“我爱看热闹”便转到了店后。
  这一看还得了,血迹斑斑的两个汉子躺在地上呻吟。司马兰廷的亲卫也只有两个人动手,却是毫发无伤,三个走脚的汉子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跪着不停求饶。这两名亲卫仍是不停的拳打脚踢,眼看就要出人命,苏子鱼恨不得一脚踢飞一个,大喝到:“住手!”含怒用了半层梵功,两名亲卫听在耳里如雷霆一般身形一震,终于停手,面面相觑,随即恭敬道:“二爷!”
  苏子连忙上前查看,他本是知道世上有这样事的,知道归知道,毕竟没有亲眼瞧见过,也没有真正想过这官与民之间是这样天与泥的差别,看着这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心中又酸又痛,转头对张守正道:“快给他们治疗……”竟然红了眼眶。
  两个亲卫吓得“噗哧”一下跪倒,走脚汉子并那个老板唯唯诺诺的上来道谢,苏子鱼觉得心里更苦,看旁边诸人不动,自己左右两手搭住二人脉搏将两股真气输了进去,须臾之间已经晕迷的走脚汉子便醒了过来,苏子鱼也不撤手继续将真气缓缓输入他二人体内。只是过了片刻,他额头就渗出大滴汗珠,正在这时一双寒冰似的手按上了他肩膀。
  司马兰廷一脸恼怒的将苏子鱼扯了起来,也不看他,只扫了一眼地上两个人便道:“断了几根肋骨,没有性命之忧,小心搬动就是。”拿出两颗药丸递给张守正示意他给二人喂服,转头又对那押运老板道:“是本王驭下无方,这两个畜生自会受到严惩,这些药石费请代为收下,让他二人好好养伤。”另一名亲卫送了5锭银元宝过来,那老板不敢推辞惊惊慌慌收下了。
  有人上来将那两名跪在一旁的亲卫绑了拉走,司马兰廷转身回去,也不招呼苏子鱼自己骑马走了。

  十七章 酝风酿雨

  一阵马蹄奔腾,渐渐去得远了。
  苏子鱼转头发现张守正还留在原地,正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老板:“这是白首乌的止血药,给两位兄弟涂上吧。”其他几个汉子已经围拢来在用盐调了温水给那二人清洗伤口,接过瓷瓶愤然摔得粉粹,露出里面的药粉来。
  苏子鱼走上去,掏出一方丝绢挑拣干净的药粉包了,也不递给别人,自己亲去给二人涂药,好在其他汉子都看到他方才的表现,没多做为难。白首乌虽然是寻常的止血药却非常合用,一抹上去眼睛旁的几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从头到尾,由着苏子鱼上药的这个汉子默默无语,微微红涩的眼睛暗淡没有光泽,原本朴质的眼神现在满是挨打后的惊悚未平。苏子鱼不由得想起庐山,那些亲切的乡民,不论什么时候看到苏子鱼都是温和善意的目光,他们是不是也在背后经历过这样的不公待遇,背负着不堪言说的心酸?苏子鱼内心五味陈杂,很多事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阻止一次两次是没有用的,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完全消失,用我佛度人吗?苏子鱼有些迷茫,佛法慈悲对司马兰廷有用吗?对跟司马兰廷一样的诸多权贵,究竟能起多大的善力?
  等苏子鱼重新骑上马,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除了张守正,被司马兰廷留下来的还有两名亲卫,三人打马往小石县而去。艳阳下,高树成荫、杨花扑面,亮了柳枝明了堤泊,田间有牛羊迈着矫健的步子,山重水复间生趣盎然、明媚无限,却不知前方的小镇里已经启动了断送一朝江山的腥风血雨。 
  主从三十五骑默默无语埋头策马,疾驰的马速显示出司马兰廷焦躁的情绪,手底下的人拿不准这一通坏脾气的由来,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进了小石镇。小石镇户不过两千,因为坐落在新兴的水、旱路交通要冲上,倒是风物繁华,来往黄州、武昌郡、荆州郡的客商大多会在此歇脚。
  司马兰廷冷着脸,身上又沾染了尘土,更觉不爽,一身气势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阴沉得吓人。他的先锋长董艾总是先一步安排好沿途食宿的,现等在镇外迎接。看见这位爷像一把随时要出鞘嗜血的锋刀,厉芒毕露,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回话:“王爷,今晚定在重隆分店,原来入住的客商也已经清光了,偏院正院全包了下来,王爷只管放心。”
  这时正值半下午,行人稀少,街上只有几个小贩歪歪斜斜的靠在路边等生意。就在这稀稀落落的注目中,一大群人呼哧而过,快到重隆客栈时发生了变故。
  一个卖李子的小贩似乎受到了惊吓,倒换簸箕的手一软,圆溜溜的李子滚了一地,司马兰廷的前卫队眼睛都没眨一下落蹄如铁,践踏而过。小贩急了,不要命似的冲出来捡地上的李子,司马兰廷大惊,眼看这人就要死于自己马蹄之下,当下猛勒缰绳,坐骑前蹄腾空后蹄直立,张开马嘴一声长嘶,硬生生偏转了方向,落蹄在小贩身旁。
  那小贩吓得软泥似的瘫在地上;司马兰廷就着马鞭就是一顿狠抽;他声撕竭力的惨叫滚得满身血泥。也是这小贩命不好,遇到这么位毒辣的爷,偏偏这位爷还心情不佳,打完了仍不解恨,又直接把人拖进了客栈,剩下一筐黄澄澄李子等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主人。
  其他的商贩,起初还有些窃窃非议,看到一干虎狼般的兵士守在客栈门口,明晃晃的刀戟在太阳底下泛着寒光,当下噤声做鸟四散。
  司马兰廷踏进重隆客栈后,心情跟拨云见月似的突然就好起来了。慢条斯理的擦了头脸,换了衣衫,一口一口喝着清凉解暑汤,想着柴房里的人不由得嘴角上弯,对手下道:“把那倒霉的小贩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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