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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蒜夜香被这突变的情形吓得惊呆,张源傲已经将腰带一解,往大夫人的胸口一扎后,接着将她抱了起来。
“源傲……听娘说,娘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大夫人握了张源傲的手,泪便落了下来,“能在离去之前握到你的手,为娘的也……”
“别说话。”张源傲打断了她,随即将她放到车厢内。
“留着命,你不是说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吗,娘。”张源傲示意了蒜夜香,蒜夜香立刻明白过来,便也进了车厢,让大夫人靠在她怀里。
大夫人的泪顿时便收不住了,张源傲那一声娘,让她整颗心都颤了起来。
马车一路狂驰回了长安,张源傲抱着大夫人便进了最高的医馆,他取了几锭银子便放到了桌上,那些医官虽不是没见过那么大手笔的客人,却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有几位医官认出了伤者正是张府的大夫人,便急急忙忙进房去诊治,也有几个小厮被吩咐着跑去张家做禀报。
张源傲一言不发地站在医馆的后院,后方那间房正是大夫人受诊治的地方。
“医官们说,大夫人她虽然受了刀伤,却幸好没有伤着要害,已经止了血,暂时没有什么事了。”蒜夜香走过张源傲身边,她刚刚去帮了忙,袖摆还扎在上臂。
一踏出屋门,那头的喧闹似乎就被完全阻隔开了,这医馆的后院不大,只是简单地摆了些石凳石桌,墙边放着一个个压了盖子的大缸,也不知里头放的是些什么,冬日里那些大缸的味道也跟院中的草木一样冻结到了一块儿,什么也闻不到。
张源傲似乎没有听到蒜夜香的说话,只是环着手臂靠在廊柱上,脸往下垂着,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这儿都是长安城最好的大夫,有几个还给我看过病呢,他们医术很好,大夫人现在已经睡去了……”蒜夜香想安慰张源傲,周遭的安静的一切却愈发显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她说着说着便小了声,最后干脆也沉默了。
“你很想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吧。”张源傲又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夫人她……已经跟我说过了。”蒜夜香老实答。
“你相信?”张源傲又道,口气却很淡。
那眼眸冰得吓人,蒜夜香退了一步,才让她感到张源傲与她因为身高差异而造成令人畏惧的气氛稍微减低了一些。
其实蒜夜香本是相信的,特别是刚刚才见到张源傲没一丝犹豫地砍了那个车夫的脑袋之后。
“其实那天的事我并没有跟张家的人多说,他们认为那个女人是我所杀我也无所谓,毕竟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张源傲在叙述这些话时很平静,他的背后便是大夫人被治疗的屋子。
“难道说……六夫人不是你……”
蒜夜香开始回忆大夫人对她陈述的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大夫人说那天张家老爷在竹屋中发现了张源傲与七夫人昭华共处一事,他们的感情也就此东窗事发,然后七夫人昭华被关在屋中,那晚张源傲打晕了所有的家仆后想来救七夫人,却发现七夫人已经自尽,而怒火攻心的张源傲愤怒无比,六夫人柔娇闻声赶到,却被以为是张家逼死了爱人的张源傲丧心病狂地杀害了。
之后张源傲就离开了张家,再也没回来过。
蒜夜香只是在一旁站着,她觉得自己帮不上忙,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或许这时候她该做的就是站在一旁将张源傲的话听完。
“其实我与昭华的事,六夫人柔娇早就知道,那个竹屋,六年前爹娘找寻到我们的那个竹屋也是她提供给我们的。她说那个竹屋早就被人弃置了,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去,所以我和昭华一有空闲,便会相约去那个竹屋见面。如果只是爹娘碰巧找到了那间屋子,我也无话可说,但偏偏与爹娘一同前来的还有六夫人柔娇。”
“大夫人说,当时是六夫人提议要在附近玩耍。”蒜夜香回忆着,顿时心中涌出了一个惊异的念头。
张源傲冷笑了一声。
“不错,现在想来,她安排那个竹屋,就是为了张亮能亲手捉到我们俩个。”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周折……”蒜夜香问。
“之前我也是不明白,直到那个夜晚我还是不明白。”张源傲抿了抿唇,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那晚我冲到了昭华的房间……就发现她已经悬在空中,没等我靠近她,从屏风后头就走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柔娇。”
“大概她早就进了被看守的房子,自然,那些家仆对她没有防备,她对我说,昭华心底有寻死的心,她全都看出来了,所以她就助了昭华一臂之力勒死了她,再将她挂到粱上……她说这些话时候双眼都在闪光,我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可怕的表情。
当时我怒得几乎要杀死她,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布置好这一切又为什么要害死昭华,我冲到她面前,她站在桌案旁边,桌案上就正好放着一把刀,我架住了她的脖子,她却是毫无畏惧地笑着看着我。
她什么都不愿意说,直到我怒得抵住了她的胸口,她就突然抱紧了我,刀就这么插了进去。”
张源傲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这才吸了口气,似乎是才注意到惊愕得几乎站不住脚的蒜夜香,他才道了一句。
“你也许不信我的话,毕竟这听上去太荒唐了。”
蒜夜香摇摇头,示意张源傲继续说下去。
“柔娇被刺了一刀,刀在我手中,这些都是事实,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死去前的表情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她满身是血,身体还在抽搐,却是一脸幸福的笑容,是的,你没有听错,是令人畏惧的那种幸福的笑容,那天的月光很亮,我还记得那月光照在她笑脸上的情景,我怕得不敢接近。
在她剩下的那段时间里,无论我怎么逼问,她也是一言不发,很快就闭了眼去了,而这时候娘与爹,还有一群张家的人全都过来,他们就看到了所能看到的一切。”
“我一直懒得去跟张家的人辩解什么,因为我本以为昭华死后,在这个世上已不会有我再在乎的人,直到刚刚娘差点死在我面前……”
说到这里,张源傲回了个身,正对着那间房子的后窗。
“即使在世人看来是这样一个儿子,她也还是要求着我回去,我欠她一个解释。”
“可即使这样,害死七夫人的只是六夫人,与整个张家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那么憎恨……”
“如果张亮肯早点放昭华走,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张源傲再次抬起头来。
“可你与七夫人偷情本就是你的不对……”
“两个人相爱有什么罪过,我爹娶了那么多女人,对年轻的女人也只是有**而已,他只是把昭华当成一个年轻的玩物,与她根本就没有感情,如果爹能管教好六夫人柔娇,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把昭华……如果我有错,就错在不该由着她天真地想和我爹正式解除婚约,而是立刻带她走。”
张源傲的理直气壮让蒜夜香难以理解,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六年都绝然不肯回家,这骨子里的傲气和拗劲足以将接近他的所有人全都毁灭个干净。
“你听我说,六夫人自己没有管好自己,与爹没有关系,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就算在我们族,男人也是自己去打猎……”
还没来得及看清张源傲眼中的轻蔑,蒜夜香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往后看,远远地已经过来了好多人,张亮,二夫人,兰琴,兰棋,还有一堆的侍女家仆。
想来是听到消息才赶到的。
“等娘醒来后把我的话告诉她,只能告诉她一个人。”耳旁飘过一阵轻语,再一看,张源傲已经转身往庭院的另一侧离开了。
他还是这个样子。蒜夜香无奈地叹了口气。
致命一击
“你说,这一切都是程家小姐所为?”
当蒜夜香将经过对赶来的张家上下叙述了一遍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二夫人一嗤,更是笑了出来。
“居然会扯上程家小姐,你不是看到源逍与她走得近,想把这些事就顺手赖在程家小姐头上吧。”二夫人斜视着蒜夜香,“这事儿啊,大姐可是清楚,你若是以为大姐医治不好,这话由着你说我们便会信,那可真是……”
“住口。”张亮打断了二夫人的话,面露愠色。
二夫人清了清嗓子:“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姐一定会吉人天相,这丫头顺口胡诌的话可是当不了真……”
蒜夜香不想再辩解,只要大夫人苏醒,一切自然大白。
他们一行人刚刚从大夫人被医治的房间出来,若不是医官们说大夫人有伤,最好不要挪动位置,张亮一定会命人将她先送回府再行医治,毕竟堂堂张家大夫人只身处于外头的医馆,实在还是不合适。
张亮呼了口气,一旁的侍女便上来为他擦了汗,来的匆忙,身上着的还是官服,他喝了几口医馆小厮递上的茶水,砸了下嘴。
“倒是,夜香你怎么会和夫人单独出去。”张亮突然问。
蒜夜香心慌了下,刚刚的一切她都如实说了,只是跟大夫人出门为的是去艳香坊一事她并没有让张家的人知道。
“夫人……看中了几件衣裳,想拉我陪她一起去瞧瞧。”蒜夜香道。
“哎呦,可真没看出来,你与大姐的关系倒是好着呀。”二夫人在旁立刻飘了一句。
张亮眉头一蹙。
“那为何不用自家的马车。”他显然已有愠色。
蒜夜香眼神一飘,说话有些结巴起来。
“大娘说每次都跟着一堆人不自在,所以想试试……没想到那么不巧就上了程素素埋伏好的马车。”
“是有多大的怨气,还特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