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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起超在他的哥们儿嘴里，很快弄得一清二楚。
马龙凭他的关系，借了一辆桑塔纳。这桑塔纳开起来哗哗响，像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发动机还是完好的，马龙开着它沿中环转了一圈，速度一点不减。
程军借了一个外地假牌照，挂在了桑塔纳的前头。程军指定由汪起超驾车，给马龙配了一支来福枪。晚间十点，他们埋伏在五一广场西侧的解放路口，借大树的浓阴遮住了车子的反光。
汪起超的情报很清楚，赵明石经常要在晚上到刑警大队，看一看这个全市打击刑事犯罪的系统有没有差错，各地的反映是否灵敏，刑警队所有侦查员是否都处于戒备状态。他是全市打击刑事犯罪的首脑，肢体可以休息，但大脑还要思考。可他目前根本想不到有人在算计他，一台破烂不堪的桑塔纳，两个流氓，一支要人命的来福枪在等着他的出现。
马龙吹着口哨，用车上的破抹布在擦着这支来福枪。他一点也不紧张，相反觉得很刺激。枪口蓝幽幽的，就像死神的眼睛深不可测。汪起超仰在后座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整个驾驶室里全是烟雾，他摇下前门玻璃放一放新鲜空气。
时间已近子夜，赵明石还没有出现。五一广场早已没了行人，偌大的广场显得更加空旷。突然，一阵歌声传来。这寂静如水的子夜，这空落寂寞的广场，使歌声更加悠长，更加凄凉，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汪起超和马龙被这一阵歌声唱得头发直竖，浑身汗毛孔全部张开。汪起超从靠背上坐起，马龙抓紧来福枪，他们四处张望，努力发现歌声从何而来。广场上是空无一人，他们背后的解放路口路灯昏黄，大树参天，浓阴遮蔽。树影婆娑、微微摇动的枝叶中，真有一个被路灯拽长的影子幽灵般闪动。
“今夜的星光似火，闪烁不定的仿佛是你的温柔。一杯酒陪伴着我，夜风都欲轻轻嘲笑我的寂寞。”仔细听去，在这恐怖而出人意料的氛围中，歌声倒还悠扬、甜润。
马龙来了好奇心，他推开车门抓着来福枪，哈腰像个猎人似的向树影下看去。
没过多久，一个女人在树影中闪出。
这女人披头散发，面上搽着厚厚的白粉，身上穿着一个百孔千疮的长袍。灯光照去，就像一个飘动的幽灵，就像一个活动的无常。她一面飘动，一面唱歌。马龙怀疑自己的神经，难到见鬼了？等那女人越走越近，马龙才发现，那女人是个独眼。独眼闪光更加狰狞。马龙这才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一个疯子。他回身想重新钻进车里，那女人却走上前来，并拽住马龙衣襟：“大哥！”身体一摇，臂部一摆，破烂的衣衫露出里边的白肉。
马龙正不知如何是好，汪起超走出，大喝一声：“董倩！”
疯女人正是董倩，她被汪起超一喝，松开了马龙衣襟。一只独眼向汪起超看去，等她看清是汪起超时，她一声怪叫掉头如风般跑去。
一切恢复了平静，二人又钻进车内。钻进车里的汪起超哈哈大笑。马龙被笑得莫名其妙，一再去拍汪起超的大腿：“超哥，笑什么？也告诉我，让老弟高兴高兴。”
汪起超得意地又点上一支烟说：“那娘们儿是个婊子，让我干过！”
马龙说：“超哥，真有你的，谁你都干？哪天老弟给你找一个好的！”
“唉！你不知道，那娘们儿当年还是挺漂亮的。”汪起超喷出一口蓝烟，身体向后背靠得更舒服一点，开始向马龙讲述他们轮奸董倩的往事。正讲得马龙面红耳热，突然，后车窗玻璃“啪”的一声，被一块大石块砸得粉碎。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石块飞进了车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马龙一跳窜出车外，发现那疯女人正返身回跑。显然，车窗是她砸的。激怒之下的马龙竟向那疯女人跑去的背影“咣”的就是一枪，枪响过后，只见那好似无常的身影向柏油路面缓缓扑倒。
汪起超大惊失色，责怪马龙道：“你干什么？”马龙一愣，他也觉得自己过于鲁莽。
“上车！”汪起超喝令。
马龙一上车，废旧的桑塔纳立刻怒吼一声，像个患病的老人拼命地一挣，冲出了浓阴遮蔽的解放路口，向五一广场的对面逃去。
赵明石刚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就听到了马龙的一声枪响。他迅速拔出手枪，向枪响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台桑塔纳摇晃着从那方向冲出，转眼就不见了。赵明石持枪快步跑过来，这时的董倩就像一只被晾在沙滩的鲫鱼：张着嘴，翻着眼珠，茫然地看着这个混沌的世界。一颗铅弹已从她的后背贯穿前胸，死亡已是顷刻之间的事了。
董倩，一个歌女到妓女、到疯女就这么快地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也许她是一朵浪花，也许连浪花都不是，转眼就消逝了。偌大的长山市，茫茫人海，谁还记得董倩呢？
但赵明石做为一个刑警队长可不管是什么歌女或疯女，人命关天，职责所在。他立刻打开手机，命令于明威他们跑步赶到出事地点，警车也立即赶到现场。
很快，解放路口喧闹起来，但到场的全是警察。他们七手八脚将董倩抬上警车，他们要尽最后一丝努力抢救伤者。同时，他们在寻找铅丸，拍照现场。
赵明石也早已将情况汇报钟华局长，钟华局长立刻下令交警大队封锁各个路口。武警大队、巡警大队全体出动，寻找逃匿的桑塔纳。一刻钟内，长山市公安已全部行动起来。他们像一部机器，在人们熟睡的时刻高速开始运转。
赵明石跟着警车赶到医院，他希望值班医生能救活董倩，希望董倩能告诉他什么，希望这里能找到破案的钥匙。可他失望了，等董倩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赵明石能清楚地看到她那破烂的衣衫和伤痕累累的面孔。这个乞丐般的女人，能惹着谁呢？谁会给她一枪呢？而且是一个乘坐桑塔纳的人？赵明石正在想如何去寻求破案的线索，交警大队来了消息：五一广场幸福大路发现一撞坏的桑塔纳，车上一人已死亡。
赵明石立刻率领于明威的二中队和技术科的人员赶往出事地点。
出事地点，就是五一广场一侧幸福大路约五百米处。桑塔纳正撞在一棵大树上，整个车体已经变形。钣筋龟裂，玻璃粉碎，顺车门洒在地上的是一滩鲜血。
当时，汪起超看到马龙开枪，知道事情坏了。这里距公安局这么近，这寂静的夜晚，来福枪的枪声会振聋发聩。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急忙拽上马龙，跳上车一踩油门，桑塔纳拼命一般地窜出。就在灯光一闪的刹那，汪起超看到持着手枪的赵明石从公安局的大门跑出。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去算计别人，逃命要紧。车刚进幸福路，时速表就指向了120。破旧的桑塔纳颤抖得像要散架，但汪起超放在加速踏板上的脚还在下压。
也是他们作恶多端，天理昭昭，桑塔纳的右前轮在高速运行中竟飞了出去，方向盘立刻失灵。桑塔纳箭一般向路侧的大树撞去，一切如电光石火，只听“咣”的一声，汪起超和马龙都失去了知觉。但汪起超很快就清醒过来。车是右前侧接触的大树，汪起超在撞车的一刹那，不知是他的下意识，还是车子太破，左侧车门开了，他被甩在柏油路上。
他清醒之后，立刻转到车的另一侧，先看马龙。由于车体变形，一块铁板窜进驾驶室击在马龙前胸，鲜血喷溅，一片血红，马龙已停止了呼吸。汪起超正在惊慌失措，远处一辆交警巡逻车已由远而近。他急忙抓起那支来福枪，顾不上自己的浑身伤痕，向漫无边际的黑夜跑去。等他跑到程公馆，程军听到这个消息，看到汪起超遍体伤痕的样子，长叹了一声。这时，程军又想起了吴晓飞。如果有他在身边出谋划策，程军也许有更好的选择和安排。
第十一章 火并逍遥宫回师长山 铲平程军
吴晓飞在沈阳，在他情妇许敏这儿。许敏这儿还有袁方和黄老四，都是对程军有刻骨仇恨的人物。他们集在一起，最好的话题就是复仇。他们复仇的目标就是程军程老大。
袁方涂着艳红的嘴唇，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告诉吴晓飞说：“飞哥，这事你要不找回来，你在长山市还怎么混！”
黄老四早就憋不住了，他在沈阳是度日如年。他说：“晓飞，不行，我们干脆平了他。他这样对待你也太不仁义了，我将我的人马召集起来。你再带上你的人，叫他程老大再也当不成老大。”
许敏也是支持吴晓飞的，她认为程军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干倒他，其他人全得树倒猢狲散。凭吴晓飞的才智，再在长山市崛起的一定是吴晓飞吴老大。
不用她们煽动，吴晓飞的胸腔里也早已怒火熊熊。但程军生在长山，长在长山，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他的势力已像蛛网一样，触动他的任何一根丝，一张网都会动。如果吴晓飞回到长山市，他立刻就会知道。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可能就会有灭顶之灾。先别说他的几个组，他的打手，就程军本身而言，也是功夫了得。普通人三五个也击他不倒。因此，铲平程军是个需要好好谋划的事。
长山市的地形在吴晓飞的脑海里，一清二楚。除了铁路外，它有一条南线一条北线公路和内地相连。过了通江大桥就是市区，程军的程公馆在开发小区，程氏房地产公司就在程公馆，这是程军的大本营。那里有程军的虎组长住，在那里铲平程老大无疑虎口拔牙。另外两个地点，一个是市中心朝阳路的逍遥宫，一个是他在郊区的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