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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才的事儿,就像根本没发生过。
“白天。”
“那件案子,你五叔都告诉你了?”
“是的。”
“你五叔知道,我是接下了这件案子,不能不接,可是有些事我做不了主。明天早上你到营里来,我带你去见承王爷,不过你既是龙家人,我担保王爷一定点头。”
龙天楼眉锋微皱:“统带,一定要见王爷?”
“一定要见!”
白五爷站了起来:“明天早上,属下带他到营里来见统带。”
龙天楼也站了起来,小胡子统带跟着站起,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在营里等。”
“是!”
白五爷躬身。
龙天楼欠个身后,冲两个中年汉子抱了抱拳:“刚才多有得罪!”
两名中年汉子忙答礼:“好说,栽在龙七少手底下,不冤。”
小胡子统带笑了。
两个中年汉子也笑了。
笑声中,白五爷带着龙天楼双双辞出。
小胡子统带带着两名中年汉子送到了办公房门口。
白五爷一路没说话,直到出了巡捕营他才开了口:“真势利,我可沾你爹的光沾大了。”
龙天楼道:“也不知道是谁央告谁,先见了这个统带,后还得再见承亲王,生似我上杆子非管这件事不可。”
白五爷道:“你伸手挫了那两个挫对了,那两个都是巡捕营顶尖儿的好手。”
两个人似乎是各说各的话。
龙天楼道:“五叔,非得见承亲王不可?”
白五爷其实是有意岔话躲避,现在躲不掉了:“小七儿,我知道,你跟你爹同样的一副骨头。看五叔的面子,行不行?”
“我一来就跟您说了,我爹一再交代,不让碰那个圈子——”
白五爷急了:“你爹就会跟着起哄,明知道我找你来为不了别的事儿,这种事能不碰那个圈子吗?都廿多年前的事儿了,还搁在心里,干吗把个做孩子的也管这么紧!”
“五叔——”
“看五叔的面子,行不行?”
“又是冲您的面子,不行也得行啊!”
白五爷笑了,放心地笑了。
到了街口,龙天楼停了步:“五叔,我回客栈,不上家里去了。”
“那怎么行,菜没吃,酒也没喝——”
“您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反正明天还得前跑巡捕营,后跑承王府,您告诉玉妞一声,我明天去吃。”
白五爷道:“好吧,既是这样我就不请你了,回客栈知道路不知道?”
“您放心,绝丢不了,明天早上我到巡捕营门口跟您碰面儿。”
龙天楼顺着大街走了,身后白五爷还在嚷嚷:“别起晚了!”
龙天楼回身扬手:“您放心,晚不了的。”
没再听白五爷说话,八成他也走了。
这一去一回工夫不算大,可却已近二更了,街上没什么行人了,显得有点冷清。今天晚上有月亮,把龙天楼的影子照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正走着,一阵急促的蹄声传了过来,夜静时分,听得特别清楚,跟既打雷又下大雨似的。
龙天楼听出来了,是从身右胡同里来的,他加快一步想抢过胡同口,没想到车来得真快,他刚跨出步去,黑忽忽的一大团带着震耳的蹄声跟轮声已冲了过来。
龙天楼应变何等快,腿往回一收,人已退了回来,身边只听一声:“找死呀!”一阵劲风已擦身而过。
龙天楼忍了忍,要走。
谁知马车出胡同口右转,挨着街边停下来,从车辕上跳下个精壮汉子来,瞪着龙天楼道:“你是聋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么大的蹄声跟轮声,你听不见?”
龙天楼哪受他这个,没工夫细看那辆气气派派的双套马车,脸色微沉,剑眉双扬:“你还怪我!这么窄一条胡同,有你们这样赶车的吗?”
精壮汉子勃然色变,“好东西,跟马车抢路还抢出理来了。”
一步跨到,扬手就打。
他可是打错了人了,龙天楼道:“差点儿没撞着人,你可也撞出理来了啊!”
上头抬手一挡,脚下伸腿一拨,“噗通”一声,挺精壮个汉子,纸糊的似地躺下了。
精壮汉子火儿大,扯着喉咙一声:“好东西,你敢打我!”
翻身跃起,靴筒里已抽出了雪亮的攘子。
就在这时候,车里传出脆生生、冷冰冰的一声:“住手!”
随着这脆生生、冷冰冰的一声,车帘掀动,香风袭人,从车里下来位姑娘,好俊、好美的姑娘。
长长的两道眉,眼角微往上翘的一双凤眼,眸子黑白分明水汪汪的,悬胆似的小巧鼻子,闭得紧紧的一张鲜红小嘴儿,一袭紫红的旗装,在月光下都耀眼。
精壮汉子忙躬了身。
龙天楼为之一怔,他不是怔别的,是怔他惹了在旗的,在旗的坐着大马车,必定有来头。
美姑娘一眼看见了龙天楼也是一怔,她是怔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只是一怔神,旋即一张吹弹欲破的娇靥又冷得像冰似的:“好哇!胆大包了天,敢打王府的人,你是干什么的?”
果然有来头。
可没想到是这种大来头。
龙天楼不由得又一怔,脱口一声:“王府?”
美姑娘发了泼,一指马车道:“瞎了你的眼,吃京城的粮食长大,你认不出‘礼亲王府’的马车来?”
龙天楼不是吃京城粮食长大的,他自然认不出礼亲王府的马车来,可是他听得见“礼亲王府”这四个宇。他心里一紧,二话没说,转身就进了胡同,听见美姑娘在外头叫;“站住,回来!”
不知道有没有人追进来。
因为只这两声工夫,龙天楼已从胡同那一头出去了。
出了胡同口,拐上大街,龙天楼松了一口气,加快步履,直奔客栈,一路在想:怎么这么巧,偏碰上礼亲王府的,不知道那位厉害姑娘,是礼亲王府的哪一位?
一路想着回到了客栈,洗把脸就上了炕,想归想,可没往心里放,合上眼就睡,心里没事,一觉准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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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难题
真的,第二天,龙天楼睁开眼,窗户外头已经大亮了。他还真怕耽误事,怕让他那位五叔久等,一骨碌爬起来,漱洗过了,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出客栈直奔巡捕营。
可不,白五爷已经站在巡捕营大门口了。
龙天楼还没到跟前,就听白五爷埋怨上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怎么,迟了?”
“玉妞让我带早点给你,我没带,原想你来得早,咱们爷儿俩遛个弯儿,街上吃过早点再见统带去,哪知道等你到这时候。”
“哟,您还没吃饭?”
“八成儿你吃过了。”
“我随便吃了点儿。”
“你小子真行!”
龙天楼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我陪您吃点儿去。”
“别介意了,再吃什么时候了?等你跟统带走了再说吧!”
“怎么,您不去?”
“我去干什么?”
龙天楼皱了眉。
“怎么,你又不是小孩儿,没自己家大人带着,还害怕不成。走吧!进去吧!”
白五爷转身往大门走。
龙天楼只好跟了过去。
进巡捕营,小胡子统带也早在后院等着了,连马都谁备好了,他倒没说什么,一见人到,就催着上马,从后头出了巡捕营。
小胡子统带仍带着那两名贴身护卫,四匹马一前三后的走着,那两个跟龙天楼挺有话说的,不知道是打出来的交情,还是因为龙天楼是龙家的七少爷。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挺近乎、挺热络是实。
龙天楼知道了,那两个,一个叫韩云甫,一个叫李士奎。有话说路短,离承亲王府还有三丈,小胡子统带勒马停住,翻身离鞍。
凭他,还不够格在王府门前骑马。
龙天楼懂这个,他也下了马,小胡子统带把马交给韩云甫、李士奎,然后带着龙天楼走了过去。
宰相门奴七品官。
亲王府门口,带亲兵站门的那个小小蓝翎武官,也不比七品低,堂堂一个巡捕营统带还得先跟他打招呼,然后由他带领,才进了签押房,等侯通报。
好在工夫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人,来的这位,四十多年纪,瘦高个儿,长得鹰鼻子鹞眼,一脸阴鸷相。
看小胡子统带对他挺客气,近乎恭谨的客气,听小胡子统带称呼他哈总管。
难怪!
哈总管没理统带,却拿鹞眼打量着龙天楼,盘问起来了。
小胡子统带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哈总管这才大摇大摆地带领着往里去了。
承亲王传话,在东花厅接见,哈总管把小胡子统带跟龙天楼就带进了东花厅。
然后,哈总管走了,请王爷去了。
进来了两个包衣,当然不是侍候客人,有点监视意味。
小胡子统带就这么站着。
龙天楼只好也站着了,心里可老大不是味儿。
王府的规矩。
谁叫得冲五叔的面子?
好在工夫不大,听见步履响,由远而近,转眼之后,从里头屏风后转出四个人来。
头一个,穿戴整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是承亲王,旁边陪着的是那位哈总管,后头跟着的两个,是带刀的戈什哈。
小胡子统带连忙趋前打下千去:“见过王爷!”
龙天楼只好也跟着打了个千。
承亲王抬抬手“嗯”了一声,大刺刺地落了座,两名戈什哈手抚刀柄侍立身后,虎视眈眈,挺唬人的。
哈总管从一名包衣手里接过茶,双手奉上。
承亲王喝了一口,咕噜了几声,吐进痰盂,又吸了一撮鼻烟,这才开口说了话:“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