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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东岳庙每年正月开放半个月,然后每月初一、十五开放,庙会之期那是万头攒动,热闹异常。
但是,龙天楼跟白五爷来的时候没赶上庙会,庙门紧闭,行人稀少,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两个人从庙旁一条小胡同里绕到了庙后,庙后有人家宅院一处处,却不知哪儿是柴家老屋?
站在胡同里四下打量,龙天楼道:“五叔,柴家老屋是——”
白五爷截口道:“你可真问住我了,北京城这么大,在巡捕营吃了这么多年公事饭,还是没法摸清每一处,不过不要紧,鼻子底下有张嘴,咱们找个人问问。”
他带着龙天楼又往里走,走的是笔直一条胡同,两旁边隔不远就是一条横着的胡同,刚过左边第二条,人是没碰见一个,可白五爷突然停了步。
龙天楼忙转头循白五爷目光望去,只见第二条胡同底有一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少了一座,台阶下都长出草来了。
显然,那是座久没住人的宅子。
两个人互望一眼,白五爷一偏头,两个人脚下疾快,进了那条小胡同。
这条小胡同是条死胡同,不深,只有五户人家,每户人家门口都干干净净,门环擦得发亮。
只有这一户,胡同底的这一户,石狮少了一座,台阶下石头缝里长出了草,门头塌了一半,大门油漆剥落,一对门环都不见了,可是两扇大门还关得紧紧的。
门头下,横嵌一块石额,两个大字清清楚楚:“柴府”!
白五爷低声道:“没错了。”
又道:“世道无常,有道是:‘乌衣巷故人贫,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那不关咱们的事,进去吧!”
白五爷要上台阶。
龙天楼伸手拦住:“五叔,门只怕推不得!”
白五爷倏然醒悟,多少日子没人住的宅子,每一处自是年久失修,贸然一推,门不倒才怪。
“那——”
龙天楼扭头看看,胡同口外没人,几户人家的大门也都关着,没人进出,他往墙上一努嘴,冲白五爷施了个眼色。
白五爷会意,老少俩一撩长衫,先后窜上墙头翻了进去。
落脚处是前院,几间房还在,只是门窗紧闭,破窗户纸迎风,遍地杂草,寂静、空荡,一点声息都没有。
龙天楼一打手势,要往后去。
白五爷伸手一拦,然后抬手指指北房屋面,轻声道:“你上去,居高临下,可以尽收眼底,我试着劝他出来。”
省时省事,不失为好办法。
龙天楼一点头,就从站立处腾身而起,拔高数丈,然后一掠上了北房屋面,点尘未惊。
白五爷适时撩衣疾窜,往后扑去。
龙天楼站立在北房屋面,前后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两进院子,后头还带个花园,算得上既深又广,后院里堂屋、东厢房,花园里花圃、小桥、亭台楼榭,虽然塌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还能看得出来。
正观望间,只见白五爷从北房下窜进了后院,他往瓦砾遍地的后院里一站,立即扬声发话:“二兄弟,白五来了,出来答个话吧!”
堂屋里传出“哗喇”一响。
白五爷紧接着说道:“白五不是外人,是外人也找不到这儿,白五既然找到这儿,你就该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我一进来就扬声发话,也表示相信你不会躲我。”
堂屋里没动静了。
片刻之后,才从那年久失修的堂屋里,缓缓走出个人来,穿一身裤褂,四十来岁年纪,长眉细目白白胖胖的。
他脚刚踏出堂屋,一眼瞥见了北屋上的龙天楼,脸色一变,脚下倏停。
白五爷及时道:“也不是外人,是我侄子。”
白胖中年人两眼紧紧盯住北屋上的龙天楼,眨也不眨。
龙天楼提气疾掠而下,一掠五六丈,而且正好落在白五爷身边。
白胖中年人两眼异采暴闪,脱口道:“好轻功。”
龙天楼没说话。
白五爷却道:“二兄弟夸奖!”
白胖中年人脸色恢复了正常,缓步走出堂屋,在白五爷跟龙天楼面前丈余处站定,一拱手,淡然道:“五爷。”
“二兄弟,才一年多不见就生份了。”
白胖中年人脸上泛起一丝不自在的笑意,但旋即一整脸色道:“我姐姐告诉您的?”
“不错。”
“我只这么一个姐姐,不能怪她。”
“老姐姐也只你这么一个亲人,她怕日后没办法见泉下的爹娘,跪地哭求我手下留情。”
白胖中年人脸上掠过一丝异容,但旋即双眉一扬道:“五爷,当日蒙高抬贵手,我铭感五内,永不敢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出来见您,这回,还求您一本爱护之初衷——”
“二兄弟,当初是因为你误入天香教,没犯什么大错,年余后的今天,你还在为天香教卖命,不是让白五我太失望了么?”
“五爷,我没有——”
龙天楼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香袋来,提在手中。
白胖中年人脸色一变,道:“我没想到他们把案子交到了巡捕营。”
“不,还轮不到巡捕营,案子还由十五阿哥府的人在办。”
白胖中年人微一怔:“那么您——”
“我只是受托帮人个忙而已。”
白胖中年人两眼倏现冷芒。
“二兄弟,许你让我失望,不许我帮人个小忙?再说他是我侄子,不是外人。”
龙天楼道:“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十五阿哥府的护卫总教习——龙天楼。”
白胖中年人身躯一震,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龙天楼一步跨到,已到了他身边。
白胖中年人机伶暴颤,飞起一拳直捣龙天楼心窝。
龙天楼抬手一封,掌势偏滑,轻易地扣住了他的腕脉。
白胖中年人面如死灰,抬眼望白五爷:“五爷,我不欠您的了,恨只恨欠我姐姐的,这辈子没办法报答她了。”
白五爷沉声道:“你这叫报答你那唯一亲人的老姐姐?不伤透她的心,不害死她,已经算不错的了。”
白胖中年人一阵轻颤低下了头,哑声道:“事既至此,夫复何言,我跟你们走就是。”
白五爷一施眼色。
龙天楼立即松手。
白胖中年人猛抬头,先望龙天楼,后望白五爷。
白五爷道:“天楼跟我已经答应了你姐姐,只要你老老实实合作,他可以保你不死。”
白胖中年人脸上闪过抽搐,悲笑道:“你们可以保我不死,我还是死定了。”
龙天楼道:“未必——”
“总座,马老怎么样,您许过他么?”
龙天楼一怔,心里一阵刺痛。
白五爷道;“二兄弟,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勉强你了,只是,你是个关键人物,你要衡量轻重利害。”
“我还有什么轻重利害好衡量的。”
“小七儿,你告诉他。”
龙天楼自然知道白五爷让他告诉白喜什么,于是他从承王府案说起,一直说到了眼前。
静听之际,白喜脸色变化,神情时而有着相当的震动,等到龙天楼把话说完,他却一转平静,淡然笑道;“总座不说,|潇湘书院|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关系这么大,有着这么大的一个阴谋,不过我白喜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就算是闹翻了天,也不干我的事——”
白五爷道:“二兄弟,你怎么好这么说,难道你能坐视鬼魅横行,邪恶坐大——”
“五爷,我不过是个升斗子民,不管谁得势,百姓还总是百姓啊!”
“二兄弟,百姓固然是百姓,可是百姓没有不盼过好日子的,江湖上有那么多仗义行侠之士,他们又都是为了什么?”
“这——五爷,我一张笨嘴说不过您,可是——”
“二兄弟,你以为坚不吐实;字句不说,就能活得长久?”
“不,五爷,既然被您二位找到了这儿,除非您二位愿意高抬贵手放过我,否则我就是死路一条。”
白五爷一摇头道:“二兄弟你要原谅,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也不敢放你!”
“这不就结了吗?”
“二兄弟,我说句不中听的,既然横竖逃不过劫数,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不死得值些?你从不为任何人想,也应该为老姐姐……”
白喜悲笑道:“五爷,怎么见得我这不就是为我那老姐姐想。”
白五爷一怔道:“二兄弟……”
白喜道:“五爷,有些事您不清楚,要是我不泄密,我或许会死,可是你们绝不会伤害我那老姐姐,而我若是跟您二位合作,不但我的命未必保得住,他们也绝不会放过我那老姐姐啊!”
白五爷知道这是实情,呆了一呆,没能说出话来。
他不能许诺连白喜的老姐姐一并保护,而且他也不敢擅自做这个主。
龙天楼一双眉梢儿高高扬起:“五叔,虽然他是您的朋友,我有心保全他一条性命,奈何他信不过我,为今之计,我只有公事公办,把他拿交九门提督法办,我则另起炉灶,另找线索了。”
白五爷深知龙天楼这话不是恐吓的,像白喜这种人,是无法加以恐吓的。他迟疑了一下,微点头道;“公事公办,小七儿,你不会落埋怨的。”
白五爷这里话刚说完,前头突然传来砰然一声,像是大门被推倒了似的。
怎么回事?
龙天楼、白五爷跟白喜听得刚一怔。
紧接着,前头传来个颤抖的叫声:“五爷,五爷,白五爷—一”
白喜听得脸色一变。
白五爷脱口叫道:“老姐姐——”
他急急迎了过去,刚走没几步,前头颤巍巍过来个人,不是那白发老妇是谁?
她一眼瞥见白五爷、龙天楼,还有站在堂屋门口的白喜,轻呼—声马上停了步。
白五爷迎过去扶住了她:“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