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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他踌躇了一下，才说，“粟小姐住在19楼6号房。”
唐淙沛没有做声。
宋辰轩立时又说：“是否需要人来照看粟小姐？”
“不需要，给蔡先生打一通电话。”
宋辰轩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怔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他。
他终于说：“我要带她回家。”
那时，他也以为他会得带她回家，以后她会一直在他的身边。继后许多许多年，才知那不过是强求。而这世上的事，原来强求亦枉然。
馨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一双大手轻轻地抚在她的身上，凉凉的却又非常舒服，让她一直想要靠上去。有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爸爸，她咯咯笑着跑过去，搂着爸爸的脖子，委屈地问：“爸爸，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她忽然鼻子发酸，醒了过来。
房间里光线朦胧，只亮着一盏睡灯。起初，馨仪并没有发觉有哪里不同，只是怔怔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直到身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床头的壁灯亮起来，一只手也抚摸在她脸颊上，她惊愕地朝后缩了一下，才睁眼望过去。
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她脸上，轻轻喊她：“粟馨仪。”
隔得很近，他俯身在她身前，几乎半个身子都要压下来了。她头脑一懵，神经蹦到了极点，顿时吓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下意识结结巴巴地问：“唐……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的害怕是那么明显，他静静地望着她，隔一会儿，终于移开身体。四围忽然一亮，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盏亮起来了。
馨仪被那灯光刺得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不由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却是连滚带爬下床，慌慌忙忙朝门口跑去。
“粟馨仪。”
她顿了一下。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她缩了一□体，朝后退了两步。
馨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房间大得不可思议，又陌生到了极点。任凭她如何回想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有来过这里，却只记得同叔叔在顶楼餐厅吃饭。
她半晌才鼓起勇气，望着他，嗫嚅出一句话：“这不是我的卧室。”
唐淙沛忽然有点好笑，他也笑了，说：“是，这是我的卧室。”
馨仪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低下头去。或者是他脸上的笑，或者是他在她心里并不是那么可怕，她忽然抬起头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唐大哥，我怎么在这里？”
他说了实话：“我带你来的。”
馨仪却不记得几时有见过他，同他一起来到了这里，而他只答了那一句话，便沉默不语。她虽然对现在的状况困惑不解，究竟更多的还是恐惧不安。除了爸爸，她从来没有与哪个男子这样亲近过，深夜里同在酒店的房间，而且刚刚还在床上……她下意识又朝后退了两步，细声说：“那……我要回我的房间。”
他没有立即做声。她只想快快离开这个不安的地方，不等他说话，慌忙绕过他的身体，便要去拉门把。可是一只手却从身后伸过来，按在她的手上。他并没有使力压在她的手上，她却挣不开他的手也没有力气拉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面对着她惊疑不定的脸色，他极其平静地说：“粟馨仪，这是你的卧室。”
她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怔怔地望住他，仿佛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又软又细包裹在他的手心里。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她呆呆愣愣的，任由他牵着她重又回到床边。
可是，在他放开她的手，掀开被子时，她忽然抬腿又朝门口跑去。他伸手过去，只抓了一把空。
他没有移动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喊了一声：“粟馨仪。”
她仍旧顿了一下。前头是黑沉沉紧闭的大门，沉重而压迫，泛着一线银光。她的视线定在了银白色的门把上，大约是害怕，声音细小，带着微微的颤音，在这里的夜里听来却是格外清楚。
“我……我要回房间。”
“那么，你试试再朝前走一步看看。”
☆、第七章 七年 （上）
馨仪没有走。哪怕是过了七年，她仍然没有勇气再朝前走一步。而这一回是因为晓晓。她怕她走了，就真的再也见不着晓晓了，或者他还愿意让她见晓晓，可是她究竟不敢试。
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她变得强大起来，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遇见他，她都没有选择。
唐淙沛终于起身走过来，却是看也没有看她，直接经过她，手握在门把上，没有任何停顿打开紧闭的大门，瞬间跨出门外。
馨仪登时又紧张了起来，跟在他身后，又一次紧紧揪住他的手臂，慌张地说：“你现在不能去医院，你不能让晓晓知道……”
他望了她一眼，声音冰冷，几乎是一字一顿说：“他是我的孩子。”
她知道阻止不了他，可还是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晓晓病了，医生说他再也不能……”
她没有说完，他却立时明白了，忽然烦躁地甩开她的手，“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她不做声。他很快平静下来，仍然是淡淡的伦敦腔，说：“他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他。”
“可是……”
“假如你愿意，你可以同他一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完那句话，再也不看她，仿佛是忍耐，又仿佛是厌恶，迫不及待地离开她。
病房里，顾朗还在哄粟晓喝粥。一面舀起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一面说：“快喝，再不喝我要打电话告诉你妈妈了，说你不听话不懂事，跟那谁一样……”
“跟谁一样？”粟晓终于从图画书上移开眼睛，抬起头来撇嘴，“顾朗叔叔，你都说了一晚上那谁那谁，谁啊？”
顾朗笑眯眯地说：“我要是告诉你是谁，你就老老实实把这碗粥喝完。”
粟晓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
顾朗刚刚要说话，病房门口忽然传来声音：“顾朗——”
顾朗无声地叹口气，放下白瓷小碗，转过头去，笑嘻嘻地喊：“哥。”
唐淙沛却没理他，视线定在一个地方，怔怔望了半晌，才慢慢走到病床边。后面跟着低着头的馨仪。
粟晓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漆黑如墨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看自己的妈妈，又看看那忽然出现的一身黑色西装还一连严肃的陌生男子。纵然非常好奇，却没有问出来，最终乖巧地喊了声：“妈妈。”
馨仪笑：“晓晓有没有吃粥？”
粟晓看了一眼那碗里还剩下大半的粥，忽然举起书来盖住脸，声音在书后含糊传来，似乎是含着笑：“妈妈，可不可以不要喝粥？”
馨仪被他逗笑了，忽然放松了下来，说：“好吧，那今天就不吃了。”
粟晓慢慢移开书，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视线却慢慢移到妈妈身边那一直沉默看着他的陌生男子身上。小孩子的好奇心让他有一肚子疑问，所以眼睛定在他身上后就移不开了。
顾朗咳嗽一声。
馨仪顿了一下，笑道：“晓晓，这是——唐叔叔。”
伴着顾朗的又一声咳嗽，粟晓也礼貌地叫：“唐叔叔。”
唐淙沛仿佛被这陌生却又亲近的喊声唤醒了，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摸着粟晓的脸，问：“晓晓，你叫晓晓？”
粟晓大约被摸得不自然，朝后缩了一下，回答说：“我叫粟晓。妈妈说‘漠漠轻寒粟晓肤’。”
唐淙沛怔了一下。
顾朗在一边笑道：“这名字取得真好！漠漠清寒粟晓肤，晓晓，你妈妈真会取名字。”
粟晓欢喜一笑，又看看自己的妈妈。
馨仪对他笑笑，这一刻，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粟晓快乐，健康，平安地在她身边，她什么都愿意。
粟晓当天晚上便被换到了VIP病房，并不是所谓的单人间，或者普通的VIP病房，而是极之奢华的VIP套房。都说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心外科，还是这世上都少有的，与国外那些著名的心外科医院比起来，丝毫不逊色。连心外科的病房都是全国最好的，何况还是这样特地备下的VIP套房。
馨仪初初进来时，也忍不住惊讶。她不是不知道环境好对粟晓也好，可是在这一年到头人满为患的医院，尤其是心外科，连床位都紧张，双人病房都是奢侈，何况单人间。粟晓来得匆促，普通的单人间已经满了，还是韩奕帮忙才住到了那间双人病房。韩奕当初也提过心外科还有几间豪华VIP套房空着，那里条件非常好。阿姨也一力主张要住进去。她想了想没有同意，倒不是不舍得花钱，反正她连那笔从没想过的钱都动用了，还有什么顾忌。而是担心粟晓一个人住那么大的VIP套房，会觉得孤独。有个人在他身边，哪怕是个病人，起码他会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生病的，所以他不是不幸中的一个。
在VIP病房安顿下来后，已经不早了。顾朗自告奋勇要给粟晓洗澡，一把抱起他进了盥洗室。唐淙沛顿了一下，也跟上去了。馨仪本来也要去的，从前这样的事都是她来的。却没想到顾朗在浴室里朗朗喊：“男女有别，男女有别，这里都是男人，女人别进来啊！”
粟晓也跟着起哄：“妈妈，你不要进来好了。”
馨仪倒不好意思进去了，只叮嘱一声让粟晓别捣乱，重又走回病床边的一张沙发椅上坐下来等着。浴室里不断传出粟晓的欢笑声，伴着顾朗的朗朗而笑。粟晓进医院后，虽然很少喊痛，每回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妈妈，可还是头一回这样快乐。馨仪忽然想要这样的时光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洗完澡后，却不是顾朗抱着粟晓出来了。粟晓穿着洁白的病服，躺在那唐叔叔的怀里。也许是觉得这位叔叔没有顾朗叔叔和善亲切，他不像在顾朗叔叔怀里那样自然活泼，而是安静地搂着他的脖子默不作声，低着头，视线也只定在他的胸前，仿佛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