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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班房很小,一张小桌,两个凳子,一个火炉,再加上我们两个人,很拥挤,不过,现在门外是呼啸的寒风,这么一个小空间却能给我带来很温暖的感觉。
陈小龙,河北人,小个子,说话轻声细语,生活随遇而安。他一个外地籍犯人怎么能抽回中队任坐班犯的原因不详,但后来几年中,我从未见过他和谁大声说过一句响话——不招惹人,也从未见过他吃过一次小灶而总是出工饭抿圪抖——量力而行,从未见他参与过中队勤务犯之间的任何小帮派——明哲保身。这些,都是值得我学习的,如果哪方面我已经做到了,那就再巩固一次。
小龙告诉我,以前中队管得松,门房这儿有个炉子,大油们经常让人到这儿炒菜做小灶,根本不怕外面人来人往,火苗窜得老高,铁锅滋啦滋啦向,小日子红火得很。自从管教组设在这儿以后,谁也不敢来做饭了。老五也改为去生活科吃饭。因为犯人减刑材料要经过大队管教组这一关才可以往上报,品遥家犟脾气,真要是卡住不给往上报,几败俱伤,犯不着为了一口吃的耽误了减刑大事。
他说:“你来以前,这儿办公室的卫生就是我打扫,还有端茶送水。郝导和冯干事还好点,王干事事儿特多,呵呵咱又惹不起……”
正说着,郝导办公室旁边的窑洞里又传来本地口音的叫声:“陈小龙!”
“到!”小龙笑嘻嘻地说:“王干事又闲得慌了。”说完紧跑进去。
小龙说话是带山东味的河北普通话,语气轻柔听上去很舒服。他对管教组仨干部的评价以及笑嘻嘻跑去接受王干事的指令,说明他与这三人都熟,这是否也意味着这仨干部好相处?
我正下意识地胡思乱想间,小龙回来叫我:冯王二位干事叫我进去,认识一下。
我诚惶诚恐地报告进门后仍笔直站立。冯干事很年轻,身材高大很英俊,普通话很标准。王干事略年长,脸上总浮着捉摸不透的笑。
他们与我谈话,更象是在聊天。我紧张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们告诉我,大家都认为把我扔劳改队可惜了,所以调到管教组,这儿也没什么具体的活,就是照顾。我又是感激地连连点头。
中午他们下班后,我便开始打扫卫生。除了王干事的几个烟头,实在没什么脏东西。他们的废纸都扔在纸篓里,吐痰都在门外,看来这三人素质还较高。这两间窑洞各十几平米,三桌三椅两柜两沙发,我整理了桌上的纸张,抹了灰,拖了地,洒了水(办公室没火炉,用电炉取暖,我想空气应该干燥,洒水以增湿),锁了门,钻进门房的小铁皮屋子里。
外面刮着风,炉子的火很旺。小龙坐着打盹,我穿着干净暖和的衣服,研究着美术字。
透他妈,这种感觉真好!
二 十 八 琐 记
第二十八条 收发信件,领取汇款、包裹等邮件,依照规定接受检查,通信中不得泄露监管改造单位秘密或散布有碍改造的言论。
各大队的管教组,如同我这个管教组坐班犯一样,若想偷懒,可以尽情偷懒,因为这儿几乎没有什么硬性的改造任务指标。但若想做点什么,那就得看能发挥多少主观能动性了。郝导善折腾,不过这个冬天他没怎么折腾,他在等待。
郝导没做什么具体的事,冯王二位更是每天无所事事,经常把我叫进去闲谝一会。我对陌生人不善言辞,即使是熟人。对干部也以寡言代表尊重。不过我是个好听众,理解对方的意思快,偶尔插句嘴加点自己的看法,总能让对方感点兴趣。
冯干事是某位矿领导的乘龙快婿,本可以凭此步步高升,但他从学校出来,书生气重,看不惯许多事,也从不溜须拍马曲意奉承,所以工作几年了仍屈尊于一个小干事。王干事以前是某中队的带队队长,在那次爆炸案中受了伤——左腿骨折,伤愈后不能下坑,便调至这儿。他俩对我都不错,体现为不把我当犯人看。无论闲谝还是工作,我都能感到一种似乎平等的氛围(也许是我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郝导对我很严厉,要求很严格。当然,他命令我是因为我是犯人,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存在敌我矛盾的警察对犯人那种居高凌下的心怀敌意和蔑视的严厉,而是如同老师对待学生、长辈对待晚辈那种通过严格管教敦促其长大成材那种。
不过,伺候干部的这些杂活我干起来绰绰有余,毕竟有在尚马街跑号一年多的经验,我眼睛里有水,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我的手心手背褶皱里还有煤屑,脸上还有黑眼圈,首要任务就是去掉这些板油的标记。这儿随时都有热水,我就用它们一遍遍地洗脸洗手,用毛巾使劲搓,很快,我脸上的黑眼圈没了,手上的煤屑也洗干净了。我重新找回了点自信,拾起了些尊严。
勤务犯都报的是夜班饭,但我们可以在下午再多吃一碗抿圪抖——早班收工饭。从此我衣食无忧矣。
晚七点,陈小龙收工,值夜班的老刘下来接班,这是个省城籍混混,三十多岁,身强体壮,他说自己原来在组里下坑,挣的分多,活也不累(他是打眼工,大油),可老五非要把他抽回中队帮衬着……
我就纳闷看大门的犯人如何帮衬主任对中队进行管理。这时有人推门,是个戴绿袖章的内看警察。老刘开了门后,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去了。老刘说24中队的锅炉房里面有个澡堂,是老五指挥着修建的,这些内看经常来洗澡,有付负责搓澡。
于是我想通了一点老五为何要让刘树清回中队坐班——大拿之所以能耍大,与其他中队的犯人中的领导阶层加强沟通互通有无也是个很重要的环节。按规定犯人出入中队办事都要有干部批条。若坐班的与本队大拿不一条心,即使大拿自己可以拿着干部的批条去外队办事,但别队的大拿们来了,也会因无条子而被坐班的拒之于门外,多没面子呀!有往而无来,长此下去,拿将不拿。
我在晋渡山时似乎也悟出一点劳改队的道理,但很肤浅,站在山巅俯视众生,当然不知其中甘苦,所悟也仅是皮毛而已。而现在,经过854副巷的砺炼,我才能以全新的心态去感悟,以不同的角度去分析,以敏锐的触角去捕捉。
管教组晚上也有干部值班。除这三位干部外,还有张教导员和郭大队长,这二人偶尔也进来转一圈,不过一般只是在他们外面的办公室打进电话来,告诉我是他们值班、有事打电话。
对了,各大队管教组、各中队办公室、各中队井下工作面,都有内部电话,干部不在时就由坐班犯负责拉听。郝导要求所有犯人接电话时必须使用文明用语:“你好,X;队坐班犯X;X;,请讲话。”所以我每次接电话时也得先来一句:“你好,六大队管教组坐班犯白露请讲话。”
郝导强调接电话文明用语,起因缘于前几个月老韩打的一个电话。当时他往工作面打电话要叫某个犯人回来接见:“喂喂,你是谁来。”
“喂喂,你是谁来。”也许工作面的风钻声音太响,加上老韩口音含糊不清,下面接电话的生瓜居然没听出是指导员的声音,还以为是中队哪个犯人在开玩笑,便也学舌地逗他。
“我是老韩,你是谁来。”
“我是张X;,有甚事。”生瓜听出来了,但情急之下便胡说自己是中队长。
“那你叫那谁上坑来,接见咧。”老韩居然信以为真。不过他这头刚放下电话,那头张队长就从外面进来,唬了他一跳:“你你你!你咋回这么快来!”
张队长问清楚后抓起电话:“叫接见的和刚才接电话的外货一起上坑!”
两个犯人洗澡回来后,接见的让老韩带走了,生瓜开始挨电警棍。张队长一边戳一边发笑:“这个老韩!也真是!”生瓜见中队长在笑,也在一声声凄厉的认错求饶声中挤出笑容陪着他笑。
自从郝导这道命令实施开后,老五再也不接电话:他丢不起那人。郝导经常从自己家里用内线打到各中队,检查文明用语落实情况。25中队的二毛,曾象以往一样接过坐班犯递来的话筒后习惯性“嗯”了一声,就被郝导一顿训斥搞得灰头土脸。所以老五命令坐班的:“其他队犯人找我的电话你叫我,干部找我的一律说我不在!咋透来!”
当楼道坐班的无意中和我谝起老五的这句话时,我很佩服郝导,这是要在心理上先让这些大拿明白自己的犯人身份。他真善于利用任何一个小小的机会展开攻势。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是个试探。
所以有一天郝导上班后我给他倒水时,他随意问起:“24中队的勤务犯在干部下班后经常出去?”
我便明白了此话的用意:“我在这儿时很少见他们出门,也许那几个人不愿接电话,找了个借口吧。”
郝导听后若有所思。
这个中队居然有好几个省东南籍的老乡,且竟然有三个与我同县!但我现在还不能以老乡的名义去找谁闲谝。一是恪守《规范》不以地域拉帮结伙,二是这几人都混得板,不成气候,三是我没有必要在无形中参与任何一个小团伙。
从郝导与我谈话起,我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就在大门这儿小小的坐班房内度过。看看书报、与小龙和刘树清谝一会,逐步了解些中队的情况。我很晚才回监舍睡觉,因为我在场,别的勤务犯不会聊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