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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我的大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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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些痴眉瞪眼的,这得讲究艺术。西太堡也是很人性化的,抽去拉板车的犯人在午饭和晚饭时会增加一个馒头。这些人中午回来吃饭时,能看出来很累,但眉宇间我又察觉出一丝兴奋和自豪?难道劳动真是快乐的?我很纳闷。众人围着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地提问,因为谁也有可能留在这儿当毛驴。问“苦重不重,能不能服住”时答:“咋的不重了!不过能扛住,刚从号子出来,身上没劲,在这儿要能吃饱睡好,干几天活下来就没事了!”;问“有没啦老犯人打你们”(问这种问题的绝对是个经常挨打的板油)时答:“滚你妈的板鸡!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光打不长眼的,这儿和号子一逑样!”;问“明天再让你去拉车咋办呀”时答:“去就去,已经醉了还在乎多这二两!死狗饶不过剥皮,到哪不是个受了!”……
    没人抽我去拉板车,我也就没能亲眼目睹拉土的板车队伍从大坑下面蜿蜒而上的壮观场面、“空车飞满车跑”到底是咋样、以及戴红袖章持白腊杆的放小哨者的神态和悠闲自在地坐在凉棚下品着茶的大值星、大统计们的尊容。
    有一天,黄子把我叫到他们服刑犯的监舍里,没有其他人在。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小白,这几天还适应吧?”
    我赶忙答:“不错不错,多亏黄哥你们的照顾么。”其实他把我往无人处一叫,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心知肚明:操!这小子想瓦我的什么东西呀这是!
    “呵呵小白,和你商量个事,我的羊毛衫穿了好几年了,这……”
    “黄哥,”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件质量是官的,你穿了吧。”说着马上解开棉衣,把身上的羊毛衫脱了下来。我是明白人,如果不能不给,索性就装得慷慨一点。
    “哎呀哎呀,你这是……”黄子搓着手,一副受感动的样子,“那你把我这件穿上吧,以后有啥事尽管吭气啊!只要黄哥在,那绝对是合适的胡麻油!”他脱下他的,心满意足地穿上我的,“你别和小胳膊说啊!”
    “没事的,我知道咋回事,这点东西算个逑。”他知道李卫罩着我,但实在眼馋我这件羊毛衫。他的条纹花哨、质量似乎是半睛纶的,和我的相比那纯粹就是败落的土老财同小资相比,咱是尚马街的啥人嘛!
    我系好棉衣的扣子回到工房继续折书。我不会因为觉得孝敬了大油一点东西就有点受宠若惊、飘飘然一阵子去喝口水一阵子到外面转一转而显摆,我没那么低的素质,心里也对此事着实不以为然:这有啥呀!有咱瓦人的时候,就得有被瓦的时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想到李卫很在意这件事。虽然我在他面前尽量还是回避着、把棉衣扣子系得严实,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羊毛衫换了,但他实在眼尖,第二天无意中就看到了:“你的褂子咋不一样了?咋了!让谁给瓦了!是黄子还是小卫老子找他去!”说着就跳下坑,准备出门。
    我一把拦住他:“这算个逑毛的事,昨天我和黄子换的。”
    李卫有些恼火我的阻拦,他认为黄子敢瓦他的人的东西,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以后是大油,就绝不能在一开始就忍气吞声:“你看你说的,你要是想跟着别人混,那我就管不着了。”
    我也有些恼火他这句带讽刺意味的话,好在我和他很惯熟,还敢于分辨几句,要换作别人我就不吭声地认了:“你鸡巴说的这是逑的话!你觉得我有你耍那么大么!况且那个褂子还不知道是我瓦谁的!”
    李卫脑子也很好使,我这样一点他就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气鼓鼓的,躺坑上抽三唑仑片去了。
    劳改队就是好,表现在犯人比在号子里时自由得多,只要你耍得足够大,除了军火,其他方面基本上想要啥就有啥。犯人还能想要啥,不就是吃点喝点嘛!还有这三唑仑片,也没什么呀,人家脑子有病需要吃这种药,有医生开的方子的;还有些犯人想看些黄片,这也不要紧,住了好几年逑毛都住白了,让人家看看过过干瘾也未尝不可,免得他们出去后家具不能用了;偶尔也会有个别大拿提出想量个米玩玩,这也不算太出格的要求嘛。这儿监区外面的工地面积太大,铁丝电网拉不过来,最外边有一排排供干部们监督、休息、临时办公的平房,瞅个没人的时候从外面叫个米(别穿花衣服,简单掩一下头发即可),钻进小平房里和早已等候在里面的大拿打几炮,对于干部来说,也不是太出格的事。西太堡离桥东街不远,省城的桥东街、常治的兵站路,还有其他城市靠近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的地方,总有些类似的米店。不过这样量米风险太大。我在劳改队的后期,好多监狱都很人道主义地开通了亲情电话、设立了亲情监舍,一级从宽的红牌犯人达到什么什么要求的,就可以在里面同老婆过夜,出来时总是全身发软腿打颤。这样透名正言顺,哪个大拿不是红牌啊!况且,想换个新鲜也很方便啊,叫个米过来把关系填成配偶就可进去配了,谁会管逑你真假!对了,这样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嘛!旱了就想放一管,所以大拿们身边都有俊俏的瓜蛋子(我没有),就象现在社会上老板身边带小蜜一样,大拿们到其他中队办事、或逢年过节到哪里走动时总带着,不仅在于随时可以给他打一针人霉素,更重要的是这是身份的象征啊!这是后话。
    我每天还是折书,这儿没有休息天,午饭晚饭照样蹭吃李卫的小锅饭。虽然我和他有了这么一次不愉快,但我相信他会想通、能理解,所以我压根就没再想这事,心无芥蒂地还是经常猛晃他的大油脑袋,揪着他左臂半截空荡荡的袖管没心没肺地开玩笑。虽然我一穷二白却也时不时地对大傻摆些尊长及大油的架子。我们三个过得很开心。人啊,就这逑样!出了什么事闹了些矛盾后如果想忘记它,自己心里就不能太鬼祟。我很多疑但心胸坦荡,有自知之明地安分守已却也不被大拿们的权势所吓倒,这个度不好把握,也不好说清楚。
    来看望李卫和大傻的人很多。大傻这边是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以及无比多的姑、姨、舅等亲戚,都涌来看看这平日宠在手心里的宝贝现在是不是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大傻呵呵笑着说:“我老子刚骂我让我长点记性,我爷爷就让他滚出去,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这几年一点也不能让我受委屈。”我俩大肆吃着大傻带回来的蛋糕、水果(操!好多水果我还没见过!),李卫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小子,就是让你爷爷们宠坏的,等你下次进来时,那些老头们死了,我看谁管你!”大傻扑过去卡着李卫的脖子:“你吃了我的还不说好!给我吐出来!”我们哄堂大笑。

  
李卫这边主要是许多大队、中队的大拿们(能混成大拿并非一朝一夕,他姐夫林二伟的鼎鼎大名任何一个混混都应该如雷贯耳)慕名而来。李卫对别人这种做法(借花献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很是不满,但人家们都是带着瓜旦拎着礼物,热情又谦虚地上门拜访,怎么也不能给个黑脸吧。每批人送走后李卫总是一边给我俩扔吃的,一边自言自语:“看,看你妈的个板鸡了看!”李卫总是自称是省城五龙口烟市的混混,且独立自强根本不依靠他姐夫。劳改队流行一句话:“看漏听漏不要诋漏。”这也算是对他人的尊重吧,所以每当他这样说时,我和大傻总是乐呵呵笑着挤眉弄眼。
    在号子里一千多天,虽然每天也是简单的重复,但可能是由于年纪还小心里不装事,总感觉日子过得很快:早上起床后再坐着眯瞪一会,太阳光透过铁窗落在西墙角上,哦,吃早饭了;再过一会眼看着太阳光慢慢就移下来到了通铺的墙后根,哦,吃午饭了;午休起来后看着太阳光在东墙上慢慢爬上去然后消失,哦,吃晚饭了。每一天单调却不太枯燥,丝毫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却实在是有点度年如日的味道。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也清楚自己无论考虑什么也是徒劳,只需安心地折纸等待好运或厄运的降临,但总是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因为我才二十一,不是六十一、七十一,做不到心如止水。这一天天地折纸,好难捱啊!我什么时候下队呢?我会被分到哪儿呢?每天晚上我在坑上都得乱想好大一会,然后在老鼠们的浅吟轻唱中沉沉睡去。
    好象在第三、四天的头上,通知我们这批新犯人到对面的入监队积委会办公室,有个教育科的服刑犯逐个询问我们的学历、有何特长。问到我时我赶紧吹嘘自己是在读大学生,特长是写作和画画等。这样自夸其实我很脸红,但是没办法,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按惯例,每个集训队总是想把有点特长的犯人留下,以后也总是会重用的,无论文化还是音体美(体,特指打篮球)或是机电维修、车钳铆焊等等。所以稍有脑子的犯人在问到“能不能干了什么活”时总满口答应“能!”,先应承下来再边鼓捣边研究,反正大不了还是去受,能少受一算一天。而而那些胆敢谦虚地礼让三先的人,活该被扔进劳动改造的大熔炉中脱胎换骨、重塑自我去吧!因此,我也抛开矜持丢了谦逊,大言不惭地说:“我的特长就是写作和画画!”我不敢说自己懂音乐,自己实在连口琴都吹不了很响,万一人家搞个乐器过来,我就犯了“耍大不要耍脱”的大忌了;写作嘛,应该能写出一篇流利的文字的;画画嘛,虽然我也不会,但只要能把我留在西太堡教育科,我就能学会!
    在这儿,虽然身边乱糟糟到处是光头灰棉囚服的犯人,但我仍感觉是在个孤岛上,有点无助。西太堡不愧是省内最大的劳改集训队,这几天入监队已经有下队的犯人,有转走的犯人,也新收监不少,真他妈的象个牲口市场,人声嘈杂间我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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