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学着别人那样,鞠起墨水把头和脸先哗啦哗啦洗几把抓几下,再挤出点黏乎乎的洗衣膏,在手心里大致搓开,然后在脑袋上猛抓,在脸上猛搓。操!洗衣膏里有什么呀这是,就象砂子一样的小东西,硌得慌,搓在脸上火辣辣的。不过我想这是好事,越疼越说明去污能力强。搓了一会,我俯身低头,撩起水哗啦哗啦地洗。我身边很快也聚了一片肮脏的泡沫。我太低估了坑下煤尘的吸附力了,它们就象有油性,死皮赖脸地洗不掉。洗了头遍后我看了看双后:根本不行,总的来说还是黑的,那么脑袋上和脸上一定也同样了。于是,再来一遍,搓上洗衣膏后更用力地抓头皮,更用力地搓着脸……
冉其军告诉我,在这边用洗衣膏洗两遍,到那边用肥皂再洗一遍就行了:“洗成个啥样算啥样,反正每天都要下坑,洗那么干净有逑的用!”我脑子里刚想反驳“吃了还要饿、那索性别吃饭了行吗?”时,转念一想:每天下坑,苦这么重,哪还有心情和精力去把自己洗那么干净呀!所以说,不修边辐不讲究个人卫生的大多数是对未来不抱希望的,是沉沦消极的,而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基本上是心中有爱的,有爱才有希望。
我撩起墨水把头和脸上的第二遍洗衣膏冲掉,苍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的泡沫就没有上一次那样黑了,我的手也恢复了肉之本色。虽然褶皱里和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的顽固势力,但我知道只要功夫深,砍川砍成针。我跨到这边的墨水池里,用肥皂往手上脸上脑袋上涂抹着。与洗衣膏比起来,肥皂在皮肤上的感觉舒服多了!细腻柔和,料想婴幼儿沐浴露顶多也就是这样吧?我细细搓着,但很快发现功夫深也不一定能砍川砍成针,想把皮肤深处藏着的煤屑搓掉洗净,不可能!于是我放弃了——明天还要下坑,以后每天还要下坑,洗那么干净,有逑的用!师傅的话,言之有理!
我跨出水池,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回到窑衣房时有动作麻利的犯人已经穿好衣服了。在我赶忙穿衣服的过程中,听到冉其军在与看窑衣的勤务犯说话:“……可不是人家自己走回来的嘛!我这个徒弟,质量!让他在后面站着,他自己就拿起大板锹干开活了!……”听他这样夸,我的心里也涌起一丝自豪。
我们收拾完毕后,带着各自的空水壶,到窑衣楼大厅里列队、报数,然后来到出收工通道最末的那个大厅,列队、报数,接受狱政科犯人的检查(收工搜身主要是防止犯人把雷管炸药带回监舍),然后又是进入长长的通道,在闪耀着智慧和哲理思想的一块块警示牌下,疲惫的我们向二十三中队走去。
十 八 上 文 化 课
第十八条 搞好个人卫生,衣服、被褥勤洗常换,保持清洁。
回到中队,我跟着别人回监舍放了水壶,就来到操场上休息。这是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有些有精力爱干净的组员(不一定都是瓜旦子噢!)打盆水,再用香皂细细搓着脸和手。夜班的生产组也起床了,他们在操场边打水洗漱。冉其军又在与人吹嘘他的大学生徒弟如何主动要求干活如何在收工后自己爬上那道大坡,一遍遍的讲述过程中不断添加进他的想像力,好象我成了英雄了,我面红耳赤地退到一边,不能听他吹。
后来得知,我们这一批下组的四个人,刘才清第一天出工后;值星员让他能干啥干点啥适应适应,他啥也不干:“我老也老了,能跟着组里走下来走回去就不错!其他活,你们以后谁也别安排我,我自己看着干点。”真是个老混混,起初就表明自己的强硬态度(要么一开始就硬,要么一直服软,先软后硬忽软忽硬的态度说明是个贱逼,绝对会被痛打)。可是这一套在这儿行不通:哪有这么好的美事啊!值星员心中暗暗发笑:你以为你是值星员啊!你以为这儿是在省城你那一乍长的哪条街道上,你的地盘你做主啊!滚你妈的板鸡吧!不过,由于这是刘老鬼第一天下坑,值星员也怕出点什么意外,就没有打他。所以刘也是自己爬上大坡走上坑的。也是刘老鬼命好,几天之后劳改队接到通知:余刑在十五年以上的大徒刑犯人一律转往浑阳二监。于是刘才清感激涕零两眼泪花花地拥戴党的此项政策使自己逃过生死劫而抱着铺盖卷转往监狱养老去了(他深知如果在劳改队这样硬扛下去,也许可以20年不出工,但不会少挨打,不会少住禁闭和严管,自己一把老骨头能不能熬出这20年就很难说了)。胡玉强和王燕军就没这么也摆谱了。他俩头次下坑,就有人给他们递过大板锹:“滚到前面把帮去!”于是他俩抡了一个班的大板锹后,收工时都瘫在最后的大坡上,由别的犯人用撬棍抬上坑的。四个人比起来,好象我最突出,其实,惭愧啊!我命好而已呀!……
开饭了。背了规范后又是两大碗抿圪抖。我真鸡巴怀疑世上是否真会有厌食症这种病。谁不想吃?没食欲?欢迎到854副巷来把帮嘛!
饭后稍休息了一会,就该上课了。今天晚上是文化课,要到教学楼去上课。中队学习委员柳大荣客客气气地告诉我:“他妈的谁到了这儿也得跟着上课,也得走这个程序。我给你报个初三,你跟着再去上两个月就毕业了,就再也不上文化课了。”
柳大荣说的程序,是指对犯人的文化教育。所有犯人下了队后(估计只有直接下到教育科的犯人可以免去这一环节),就要由各中队学习委员按其文化水平往教育科报,以分班。这儿分为扫盲班、小学班、初中班,课程只有语文和数学。扫盲班的目不识丁的大汉们规规矩矩地跟着讲台上的犯人教师念“a、o、e”,并认真抄写作业(不认真是会挨电警棍的)。犯人中以小学文化居多,不少年纪大的犯人是“高小”毕业,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四年级,所以小学班的人数最多。只要你的刑期足够长,你完全有时间在劳改队里从扫盲班一直念到初中毕业。我是大学生,可大学生又咋了?大学生也是犯人!到了这儿也要接受文化教育!你什么时候拿上劳改队的初中毕业证了才说明对你的文化教育达标了才可以彻底不去教学楼上文化课!井下中队的犯人,就算是个博士,学习委员把你报在扫盲班,你也得给老子老老实实“a、o、e”。
早班、夜班的犯人报数出了中队铁门,在柳大荣的带领下来到大院,就是我刚分到六大队后,在管教组六外等待命运时羡慕挑泔水的犯人的大院。
好家伙!来上课的犯人真多呀!每个教室都是灯火通明,里面人数不等地都坐着犯人学生。一列列的犯人还在陆续从四面八方向这儿涌来,然后分散到各个教室。到处是囚帽、囚服和手里拿着的作业本。犯人们当中有的趾高气扬,有的小心翼翼,有的被呼来喝去,活脱脱一副人生百态图。
柳大荣吆喝一声:“注意互监组!注意课堂纪律!谁要是不老实让教育科的扣了咱中队的分数,打不死你个狗杂种!滚吧!”然后我们便四散开来,三五成群地去了各自的班级。我跟着初三班的几人上到西三楼。
今晚是数学课,上课的是个二圪旦,姓高,刑满释放后留矿就业已近十年,在外面找了个外地媳妇,生了孩子,小日子过得挺不赖。高老师是个老牌的初中毕业生,在荫营服刑时就在教育科带数学课,留矿就业后重操旧业自然轻车熟路。荫营矿所有老师(包括二圪旦和犯人)中,能教了初中数学的只有两三个,而高老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儿五千犯人中正牌大学生竟然有五六个之多!教育科有个犯人入狱前还是太原某理工科大学(忘了是哪所)的学生,他也教初中班数学,但他讲课条理不清,后来我让他替我考成人自考的高数,狗日的居然不及格!学不严,师之惰吁!……
高老师是个稍谢顶的中年男子,对待犯人很和气。他曾是我们中的一员,不过自知没有警皮,没资格与犯人摆架子。柳大荣向他介绍了我之后,他连声说着:“知道,知道!前阵子就知道了!”就走到我面前,拉起我这褶皱里全是煤屑的脏手热情地晃:“共同学习,共同学习呀!”我有点受宠若惊地笑了笑。
后来,高老师每次上数学课,讲些几何证明题时总要笑着问我一句:“白露,这样对吧?”殊不知我在数学上愚钝得厉害。不过再愚钝,这些初中题我还是会的。其实高老师太抬举我了,他对我们这几个与大学沾点边的犯人有着由衷的热爱与尊敬。
下课后已是九点多了。我们各班按临时互监组(互监组制度真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搞得我出狱之初一个人上街总隐约有点不自在,总想找个人互相监督一下)回到中队,然后上床睡觉了。
我知道,今天出工只清了清卫生,这种轻活一般不会有的。明天,组里可能就要打进度,而我就要把帮。唉!明天?管逑它明天干什么,熬过今天算一天。今天,唉,我的肚子都有点饿了……
十 九 打 眼 放 炮,出 碴 钉 道
第十九条 注意饮食卫生,不暴饮暴食,不喝生冷脏水,不吃腐败变质食物,保持餐具完好和卫生。
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起床!开饭!利索点!”
然后又是“咣!咣!”地敲隔壁监舍门的声音和叫起床声。
在一片低低的牢骚声中我们穿衣起床整理内务,新的一天的改造开始了。
背规范之后是香喷喷的出工饭。太少了,一个馒头一碗菜,根本不够吃。
水壶里灌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