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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面具此时却已经不见了,只有红脸面具孤独地挂在那里。屋内,还有一个年长的小丑没有睡觉,而是在面前放着一瓶酒,正自酌自饮。他看着长生焦急的目光,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子,在现在这个世道,为了不饿死,甚至连老婆都是可以卖掉的。现在就是这样的世道。你又何必要插手别人的生活,无缘无故地讨了一顿毒打呢?”
长生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盯着原来挂着新娘面具的地方。忽然,他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简直要让他发疯了。
“孔吉戴着新娘面具,难道是去伺寝了吗?!”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经产生,长生就感到自己不能在这个破房里呆一分钟了,屈辱的想法使得长生连后脑传来的阵阵疼痛都抛在脑后,便急忙向地主居住的后院奔去。
虽然这是一个小村镇的地主,可是他的房子却非常大。从小丑们住的地方奔到地主的卧室,少说也要跑好几分钟。因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长生心急如焚,恨不得背生双翼,直接飞过去。他在奔跑的路途中一遍又一遍地想:
“那个恶心的臭家伙,该不会已经侵犯了孔吉了吧?”
第六章
长生从来都认为小丑应该凭着自己的精湛手艺糊口,他非常厌烦孔吉现在所处的这种情况。当然,他更恨这个杂技团的班头,因为他经常为了一点私利而让孔吉去满足那些有钱人的肮脏欲望。
事实上,这种现象在“南寺堂”派杂技团中屡见不鲜。“南寺堂”派的身影遍布各地,浪迹四方,专门在各种露天宴会表演节目。一般来说,每一个团体都会带着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则会负责所有的女性角色,偶尔还要卖身。这是因为卖身的价格,远比表演费昂贵许多的缘故,故而这些首领往往会热衷于让杂技团里的俊秀少年去满足地主的畸形要求。所谓因为积习难改,几乎没有一个杂技团能够洁身自好。这些杂技团体都是在朝鲜八岛各处流浪的流动团体,很多团体的首领都没有闲钱去找妓女,因此很多人都会找自己麾下的俊美少年满足自己的兽欲。
但对于长生来说,这简直就是罪恶的交易,他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朋友成为这种罪恶交易的牺牲品。
长生气喘如牛地一口气跑到了后院,幸好,主人家里卧室的灯还亮着。长生猛地把门推了开来,他看到那个地主双眼放出色眯眯的光芒,正在脱孔吉的上衣,而孔吉的脸上正戴着那张
新娘面具。
每次地主那毛茸茸、皱巴巴的手掌碰到自己的皮肤时,孔吉都会感到一阵恶心,可是孔吉却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恶心冲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他那毛茸茸的手掌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这就是孔吉在“南寺堂”派的生活中学会的生存法则。
可是,长生踹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孔吉大吃一惊的同时心里还是感到了一阵羞耻。他的后背和肩膀已经裸露在空气之中了。情急之下,孔吉急忙把上衣穿在了身上。
“出来!”
长生大吼道。可是孔吉却没有办法出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出去的话,迎接他们两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这个时候,就像小时候一样,长生那沉甸甸的手抓在了孔吉的手上。
“起来!”
“放手!”
孔吉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长生的救场,他居然断然选择了拒绝。最后,更索性就背对着长生坐到里面。孔吉知道,就算现在他跟着长生出去了,也没有办法在众多仆人的层层包围中逃出这所大房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情况,也知道后果。
而相反,如果他现在就停手的话,至少性命可保无忧。只要自己闭目坚持一个晚上,就万事大吉了。在孔吉的生存哲学里,从来就没有过“反抗”这个字眼。当然,他不能也无法让长生冒这种无谓的危险,这动辄就会让长生失去宝贵的生命。
那只好色的癞蛤蟆碰到这等子倒霉事,便急急忙忙地披上一件外服,连爬带滚地跑出了这间屋子,到院子里凄厉地呼唤着自己的属下和家仆:
“小子们,有没有人啊!”
长生紧抿着嘴唇,就那么蹲到孔吉的身旁。他的嘴唇在男人中应该算非常薄,这么紧抿起来,却又有一番男子汉的魅力。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被打死吧。”他决然地在孔吉身旁的席子上坐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孔吉才转头向长生看去。孔吉的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此刻他的心灵可谓是错综复杂,一方面,他担心此刻逃出去会迎来灾难性的命运;另一方面,他又非常感谢长生能不顾死活地来救他。其实在孔吉的内心,早就厌倦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早就期盼着能有一天能和长生这样的朋友,自由自在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滴泪水从孔吉的眼角滑落下来,他的心一紧,右手紧紧抓住了长生的左手,或许这就是他对生命作出的一种抉择吧。
长生亦是感应到了孔吉的决定,他紧紧抓着孔吉的手,拼命向大门处跑去。可是,此时却已经有很多仆人高举着火把冲进了院子里。他们急忙转身重新向后院的方向跑去,可是那里也已经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无数灯笼和火把。长生让孔吉贴着墙壁站好,然后就毅然转身和冲过来的十多个仆人打斗起来,而且离孔吉也有一段距离。虽然只有长生孤身一人,可是他却毫不怯懦,因为凭着他十数年在表演场上打滚的经验,他完全能够应付这些仆人的进攻。
他就像在绳子上行走一样自如地轻松纵跃着,正当他准备伺机而动,放倒一两个人的时候,未曾想有一个仆人却眼疾手快,竟举起火把打在长生的后背上,可是长生并没有退缩,反而一把抓过那根火把,向那些下人挥舞过去,拼命阻拦着他们的接近。点点
火星从火把上滴落,仿佛在空中跳舞。趁着那些仆人犹豫的功夫,长生一把抓过孔吉,从身后的墙壁上一跃而出,随即就从小门冲出了地主的大屋。孔吉虽然长得一副女人相,可是艺技却丝毫不在长生之下,身形也非常敏捷。他们两个人,可以很轻松地跃过比身体还要高的墙壁。
突然,在前领先一步的孔吉却不可思异地定在原地不动了,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待长生赶到时,只听得一声粗鲁的叫骂迎面而来:
“你这个家伙纯粹是在找死!”
只见在他们逃跑的路线前面不远处,班头领着一帮小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概有五六个小丑手提木棒,把孔吉和长生两人团团围住。那些小丑们犹豫不定地看着长生和孔吉,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都一起度过了酷暑严冬。就连吃的饭,也都是同一锅做出来的。现在要他们和平时摸爬滚打的朋友开打,说实话,他们都不愿意,可是,这些小丑们又都慑于班头的淫威,不得不跟在班头的身后,拿着棍棒充当打手。
“您就让我直接走吧!”
长生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径自向班头请求道。
可是班头却仿如未闻,厉声下令道:
“快点抓住他们!”
长生一把推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某个小丑的手臂,走到了班头面前。长生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班头,眼中喷出的怒火仿佛就要将班头融化一般。半晌之后,长生却又逐渐把头垂了下去,然后哀求地说道:
“这是我们的愿望。希望你可以直接放走我们。”或许,他还在念想班头曾经教过他艺,曾经给过他一碗饭吃的恩情吧。
但班头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以为长生低下头颅就是向他示弱,这让他更是不可一世,他转头看着别的小丑,用一种鄙夷的口气继续训斥道:
“你这个臭家伙……呃!”
第七章
班头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长生已经伸出拳头打在班头的下颚处。班头吃了一惊,随即满脸愤怒之色,狠狠地盯着他。班头在街头摸爬滚打好些年,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只见他眼里流出凶神恶煞的目光,紧紧盯着孔武有力却又惴惴不安的长生,长生在班头的逼视之下不由得感到了害怕,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剧烈颤动着,半天都没有放下来。
“这个臭小子……”
班头从旁边小丑的手中抢过一根木棒,疯狂地打在长生身上。虽然疼痛难忍,可是长生却一直试图抓紧木棒,竟一直都没有进行与他的身板相称的反抗。看得出来,对班头的绝对服从已如一种思维定势,令他不能自拔,即便现在他做的事只是为了维护他和孔吉做人的尊严,竟也觉得对不起班头。故而现在随便班头怎么打他,他也没有还手。
在这种剧烈的打击之下,长生亦无法保持身体平稳了,他不由自主地摔到了地上。
班头的眼中掠过一阵狠毒的光芒,满脸狰狞之色,狠狠地盯着长生的脚踝。
“我让你再也做不成小丑。”
班头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木棒,瞄准长生的脚踝就举起了木棒。他竟然是想让长生一辈子做一个瘸子。
“不可以……”
孔吉失神地低声自语,谁也没有听到从孔吉的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孔吉仿佛被人勾走魂魄一般,目光无神地从身旁的小丑手中抢过一把镰刀,直接插进班头的后背。
“呲!”
锐器刺入肌肤的声音突仄地在场上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孔吉和他手上的镰刀。班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回头盯着孔吉,随即就直接倒在地上。冷森森的刀尖,瞬间就被班头的鲜血染红了。孔吉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双柔弱的手,竟然拿起了弯弯的镰刀,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要了班头的命。
孔吉目瞪口呆地看着班头和已经深深插入他背上的镰刀。随即,孔吉略微张开他那像儿童一般呈粉红色的嘴唇,茫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全身都变成他的心脏一般,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