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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不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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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梵笑了,“只要心里少想些事,自然就静了。”
  “如果每个病人都像你一样,医生可要清闲不少啰。”
  顾七嘿嘿笑着打趣,搬过来一把椅子,和他一起坐在窗边晒太阳。午休时间的工作很清闲,坐了很久,兜里的手机也还是安安静静的,没像上午一样响个不停。叶梵也安静地低着头,无声无息地,在白纸上认真地比划。
  顾七歪头看过去,“……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
  他特意念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像咬嚼似的说出来。果然如他所料,听到每个字的读音时,叶梵的表情都在微微变动,有时明亮清晰,有时又有些迷惑。
  顾七笑道:“这真是高深的东西,像我这样的粗人,怎么念都念不懂。”
  叶梵把白纸拿起来,又细细看了一遍,才转过头来看他,坦然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看不懂。”
  “嗯?”
  发出这个音节的顾七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因为,他早已知道那个答案——又何止是早知?他甚至已经无比熟悉。
  “医生说,我受伤之后患了一种后遗症。我不太懂,这个失读症,到底是指什么。”叶梵低着头,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不过你是医生,一定会比我清楚一些吧。”
  “医生说我受伤不久,也不是那么严重,所以现在还能清楚说话,写字呢,也还行。可是我想,大概过一阵就不行了。有时和人说话,总不记得下一句该说什么。想说一个字,却记不起它长什么样子。”
  “偶尔能想起来,我怕把它忘了,就拼命刻在心里。可人的心大概太小了,记住一个,就忘掉了另一个。”
  “我不知道是该记还是不该记好。碰得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一路说下来,总有些磕磕绊绊,有些地方还辞不达意,顺序颠倒。但顾七很快就听懂了,那些字并没有经过他的脑子,就像一根一根细细的针,直接扎进了他心里。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仓促又狼狈地问出了这句话。
  叶梵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耳根微微红了,眼睛里有些害羞,带着一点落寞。但他随即垂下眼,轻快地笑了起来,“别看我现在写出的字是这样,其实我就是靠它吃饭的。我在杂志社当编辑,有时还写小学的教科书,赚赚外快。”
  顾七很长时间都没能答话。手伸进口袋里想拿烟,却又记起这是病房。
  叶梵以为他是惊讶,愈发地不好意思起来,笑笑地和他解释,“我们的杂志社是儿童文学,就是经常有小朋友来写‘我们的祖国是伟大的母亲’,还有‘青青河边草’,这种,你一定不会看。”
  顾七说,“有时也会看的,儿童文学嘛,看一看,十年少。”他难看地笑了笑,站起身来,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睡个午觉。”
  叶梵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等林医生。和他约好时间,午饭过后来给我做复健。”
  “午饭过后?”顾七皱了皱眉,“现在还没来,他可能已经忘了。”
  “没关系,我再等一等。”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顾七心不在焉地答着,仿佛要从他身边逃走似的迈开了步子,走了几步,却又顿了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来,在刺眼的阳光里走回了窗边。
  “如果只是认字的话,我也可以来帮忙吧?”
  叶梵有些诧异,“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
  顾七接过他的纸和笔,“想从什么开始呢?”
  叶梵撑着头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清楚,要不,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好。”
  一切都失去控制了。手和笔都失去了控制,那几个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跳到了纸面上。
  “三个字,可以吗?”
  叶梵的眼睛亮晶晶地,“麻烦你了。”
  顾七放下笔,用指尖指住第一个字,“这个是,‘我’。”
  “我。”叶梵仔细地描了一遍,笑了,“其实叫我写,我能写出来。”
  “‘爱’。”
  “爱。啊,是这个样子。”
  “……”
  “‘你’。”叶梵突然抢在他前面接过了话,有些戏谑地看向他,玩笑似的口吻,“这个字不用认我也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好听的句子。你记得这么深,是想对谁说呢?”
  “没有、没有。”顾七捂住脸,轻轻哭了出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祝下自己生日快乐。
  
  
                  番外
  
  番外·别怕爱。
  进医院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宁远乐意的。
  周瞳又在电话里骂:“谁他妈叫你去挡酒了!你也不看看,人那么大肚子他能被灌倒?再说了旁边跟那么多人还轮得到你?拎谁来都比你中用!……”
  “行啦行啦,挂点滴啦。”
  宁远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把人窝进被子里。护士姐姐过来了,提着盐水瓶对他笑。
  宁远自发自觉地伸出手来等她扎。今天护士小姐的心情似乎不错,一针定了江山,接着哼了一句小调。
  昨晚吊了一瓶,宁远已经从脱水的软趴状态里恢复过来,这会儿兴致正好,笑眯眯地撑着下巴打听:“有喜事呀?”
  护士小姐也笑眯眯,“当然。今天顾院长下来视察,刚在我们护士站夸了好一阵,还分了一个红包,那叫一个大方。”
  宁远怔怔地摸着下巴,“……怎么姓顾的都去当医生了……”
  护士小姐瞪眼睛:“我们顾院长可再没第二个。”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护士小姐就飘然而去。宁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却也不敢乱动。毕竟来时吐得满胸口是血的场景太震撼,只有他一蹦下床,隔壁的病友就会急忙友情提醒,“有事?等等啊我帮你叫个护士……想上厕所?没事儿这里还有男护士,等等啊我叫他陪你上……”
  来回两趟之后宁远就安分不少。再无聊,也就撑着下巴搭窗户上看看蓝天浮云,间或数数飞过了几只鸟。
  数到第十只,盐水吊完了。
  远远地从对门外科大楼走过来一群白大褂,那天风大,一群人衣袂飘飘,风采斐然。当中一人走得更是潇洒,宁远色迷迷地欣赏着,等他们走近来,还低低吹了声口哨,嘴里流氓气地嘟哝:“抬头、抬头。”
  结果那人真的抬了头,春风里一张笑脸明晃晃呀明晃晃。
  宁远几乎是同时把头缩了回去,接着迅速盖好被子,人蜷成团,标准的乌龟姿势。
  过不久门“砰”地一声响了,宁远从被缝里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停在床前。附近有些吵闹,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接着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单人病房还有空位吗?”
  “有的,院长。”
  “把这张床推过去。”
  急诊的活动床太好推了,仿佛只是一眨眼,地板的花纹就变了样子。
  宁远冷静地掀开被单,跳起来光着脚往外跑,“男护士呢?我要上厕所!”
  背后伸来一只手把他押回床上,力道精确毫不留情。
  “跑呀,你跑呀。”
  宁远苦着脸叫:“顾……”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上。宁远吓了一跳,一吸气,顾七嘴里熟悉的烟草味就传了过来,几乎把他呛住。下巴上还有胡渣,扎起来疼。
  旁边跟来的几个护士小姐已经吓呆了。
  嘴被松开,宁远就骂“妈的”。顾七嘿地笑了一声,按着他的脑袋唰唰剥下他的病服,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衣,他二话不说继续往下剥,宁远手忙脚乱地抓住他,“哥!”
  小护士们更加呆滞,显然顾院长的形象太过高大,这种流氓行径一时无法令她们接受。
  顾院长刚好转过头来,云淡风轻地对她们说:“你们先出去吧,这是家庭教育。”
  ************
  “我申请出院。”
  经历了一次惨烈的家庭暴力之后,宁远严肃地说。
  顾七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牙签剔牙,温和地回答他:“不准。”
  宁远还要说话,他已经拎起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果篮,挑出一个苹果丢给他,“帮我削削。”
  宁远于是边叹气边削苹果。
  这个年纪的男人,因为喝酒喝到胃溃疡住院。没有哪位亲爱的来看看他照顾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沦落到拖着病体给人削皮的地步。
  这真是男人的悲哀。
  在他灰心丧气的时候,顾七突然拍了拍他的头。
  宁远忽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只狗。顾七摸着他新剪头发后可算得上毛绒绒的后脑勺,似乎在等着他摇尾巴。
  “好久不见啦。”
  ……这声招呼实在打得太迟。三年过去,宁远似乎已经跟不上顾七颠三倒四的风格了。
  一时默然,顾七倒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等着他削苹果。
  最后一截皮掉落时,宁远说:“你房子的钥匙还在我这里,我等了一阵,没等到你回去。”
  “啊,那本来就是留给你的。”顾七接过去咬了一口,“想走就走了,没想过回去,在哪儿不都是一样呢。倒是你做了件傻事,等我做什么,你看,现在不是又见面了。”
  宁远忽然想笑,当初郁闷的心思莫名就淡了。看顾七似乎也没有要听他道歉的意思,那句欠着的“对不起”也就跟着散了。
  能再见面是个难得的惊喜,顾七叫他削几个苹果他都是愿意的。
  想着又拿起一个苹果来削,顾七咬着半个说:“别别,已经吃不下了。”
  宁远说:“你误会了,是给我自己吃的。”
  ……
  以往多次对战,这是第一次在嘴上叫顾七吃瘪,宁远心里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可还没乐完,顾七就把苹果往旁边一丢,抓着他的脑袋咬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唔……”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响动,顾七松开他问:“想吃桔子、香蕉,还是葡萄?前两样你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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