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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二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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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堆一直燃烧着,他却还是冷得不住打寒战,被雷海城撬开牙关,硬灌下热乎乎的肉汤后,体温才略有回升。
  半晕半醒间,他依稀知道雷海城搂着他,帮他取暖,为他搓揉着冰冷的手脚活络血脉……
  神智清明时,他终于撑着还有些酸软乏力的身体,从地铺上坐起。
  屋子门窗紧闭,风撞击屋舍,木板咿呀作响,听声音,风势比他昏厥那天减弱了许多。
  雷海城却不见踪影。
  冷玄心猛地一沉,环视屋内,见两人行囊仍在,微松了口气。
  门板突被拉开,雷海城端着碗热汤走进,迅速掩上门,将寒气拦在屋外。匆匆一瞥,冷玄看到门外大雪仍在飘。
  摸了摸冷玄额头,雷海城如释重负:“烧退了。”将碗塞进冷玄手里,见男人表情僵硬,他笑道:“这汤里是马肉。”
  冷玄一凛,“你把坐骑杀了?”
  雷海城轻轻恩了声,挨着冷玄坐下,“杀了一匹马,还留一匹,只是大雪天寸草难寻,马也饿得快不行了……即使现在起程,恐怕马匹半途就会毙命,支持不到临渊。”
  他和冷玄,都算漏了天灾。
  冷玄慢慢吃完马肉,汤也喝到涓滴不剩,才放下碗,沉声道:“既然如此,就把那匹马也杀了取肉,带足干粮上路。”
  “你打算步行去临渊?”
  “离临渊仅剩百里,难道你肯半途而废?”冷玄不答反问。
  “当然是要赌上一把。”雷海城笑着打了个响指。在冷玄昏睡这几天里,他早就有此意。要他因为场暴风雪而放弃原定计划,确实有点不甘心。何况雪中徒步跋涉,虽然辛苦费时些,却不会像骑马那样张扬惹眼。
  原本,将近临渊,他和冷玄也准备要弃马混入城中的。
  冷玄点头,见雷海城双眼神采飞扬,气色却不太好,想是这段时候日夜忙着照料他,疲劳所致。他悄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雷海城靠坐得更舒服些,低声道:“累的话,就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
  雷海城凝望着他,直看得冷玄略觉尴尬地别转头,才轻声笑了起来——
  这男人,其实是如此温和,却用冷硬骄傲的外壳将自己层层武装……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跟冷玄相遇,这个男人还会将自己的心冰封到何时?……
  心脏又开始了莫名涨痛,他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了冷玄。
  男人的身躯一僵后随即放松。雷海城以前虽早有察觉,却一直以为冷玄只是不习惯跟人太过亲昵,才会身体发硬,可现在,他知道,冷玄是花了多少意志力才克制住恶心反胃的感觉,任他拥抱。
  他该如何,才能让冷玄从往日阴影里彻底走出?……
  雷海城忽然后悔,为什么退伍转行后学的不是心理咨询?不过,用上一辈子时间,总能帮男人将心里的死结解开……
  他微笑,在冷玄惊讶的眼神中缓缓拉开自己衣襟。
  少年瘦而不失精壮的胸膛上,纵横交错着许多条疤痕。每一条,冷玄都很熟悉。但心口附近,却赫然添了新伤
  色泽鲜红的一朵桃花,花瓣还泛着血丝。桃花边,是个血红的“玄”字。
  “我刚替自己刺的。”不上麻药直接纹身,还真不是普通的痛。可比起冷玄铺满整个背部的刺青,他这个根本是小儿科。
  笑着拉起冷玄微微战栗的左手,按上心口。“我也跟你一样有刺青了,这桃花,是不是很漂亮?”他深深看进冷玄眼底,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刺青并不丑陋,也不肮脏。替你刺青的那个人才应该被烙。”
  冷玄似乎承受不了雷海城专注的目光,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又张开,伸手掩起雷海城衣襟,将他揽入怀中。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静静偎依着,倾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织起伏……
 
  一阵蹄声得得,踏雪而近,将沉浸在宁静气氛中的两人惊醒。
  谁会在大雪天造访这个破败小村?雷海城和冷玄对望一眼,飞快跃起,取出那两张面具。
  刚戴好面具,马匹低嘶,也停在了屋外,一人推开门就愕然叫道:“怎么你们还在这里?”
  这人一身油腻邋遢的猎户装束,头戴半旧皮帽,满脸络腮胡,几乎连面孔也看不清,但嗓音和身材却是十足十的熟稔。
  “无觞,你怎么又回来了?……”冷玄亦大感意外。
  “玄兄,你那晚不是说我太过招摇吗?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幽无觞笑得爽朗,仿佛已忘了与冷玄的那场口角,丝毫没有芥蒂
  雷海城见这家伙便气不打一处来,哼道:“土匪。”
  幽无觞居然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没错!我去了大行山中猎些野味,出山时遇到群不长眼的流匪。这身家当还是从流匪头子身上剥下来的。”
  雷海城和冷玄途中曾远远经过大行山,那山离此少说也有几百里路,见幽无觞竟在数天之内就打了来回,他再讨厌这家伙,也忍不住暗中佩服。
  幽无觞牵进马匹,他自己的黑马之外还多了几匹骏马,自然也是从流匪处盘剥来的。每匹马鞍后都挂着几件山猪野獾。他割了条山猪腿在火堆上烤着,笑道:“我也是抱着侥幸再来这里看一看,没想到你们还没走。玄兄,这次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吧?呵呵……”
  碰上这么个赶也赶不走的家伙,冷玄在面具后微微叹了口气,“无觞,那晚是我言重了。”
  手蓦地被捏了一下,他转头,对上雷海城那张大麻皮。
  少年眼里似笑非笑,显然早看穿了他那晚出言气走幽无觞的真正用心——他只是,不想幽无觞在雷海城面前口没遮拦,将他的过往抖个干净。
  他有些发窘,轻咳两声扭过头。
  “十几年的老朋友了,玄兄你还跟我说这么客套干什么?”幽无觞朝雷海城紧握冷玄的那只手瞪了眼,最终还是选择忽视,陡然想起一事,对冷玄道:“我险些忘了告诉你,回来路上,我看到天靖大军正在回撤,听说是你那周儿下的旨。”
  雷海城怔了怔,开元宫时听澜王说过,明周年少骄纵,从西岐得了甜头后满心想再夺下风陵,断无理由会在这时突然撤兵。
  一望身边平静如常的冷玄,他顿时省悟。
  “是你的意思?”
  冷玄颔首。“离京那晚,我让你留给周儿的信中,叫他尽快将精锐大军撤回天靖。”
  雷海城默然。半晌才道:“原来你仍在提防西岐……”
  冷玄目光闪了闪,“我知道你相信原千雪,我也愿意信他是个重情义的男儿。只是战场之上,一步失算,便可能全盘皆输。雷海城,纵使你说我小人之腹,我也要防于未然,我不会拿天靖的命运来赌。



第 90 章

  他缓缓道来,平心静气,言辞间却自有股属于帝王的无上威严,不容置疑违抗。雷海城一时竟无言以对,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幽无觞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似乎也瞧出了什么不对劲,难得地没插嘴。等山猪腿上的油脂一滴滴掉进火堆,香味四溢,他才打起圆场招呼两人过来一起吃肉。
  翌日清晨,持续肆虐多天的暴风雪终于停歇,云端里红日喷薄,霞气万千,将冰海雪原染成血色微红。
  雷海城三人离开了村落,策马前往临渊城。
  昨天三人分食完那条山猪腿后,幽无觞便想继续赶路,听说冷玄风寒刚愈,他立时改变主意,执意要让冷玄多休息一晚再起程。
  私下里趁冷玄入睡后,幽无觞自然又找到雷海城,将他数落一通,埋怨他硬给冷玄吃蛇肉,害冷玄大吐特吐地生起病来。雷海城心中郁郁,也不跟幽无觞作口舌之争。
  幽无觞有心干架,见雷海城居然一反常态不受激,大失所望,牢骚了几句只得作罢。
  三人各怀各的心事,一路上倒分外安静。
  风雪虽然消停,大地上积雪仍厚及没膝,马匹走不到几步就会陷个趑趄。三人于是骑一程再下马走一程,行到天黑时分,才走了小半路程,离临渊城还有五六十里。
  四周尽是空旷雪野,极目无人烟。三人扫干净一片雪地,生火烤了些食物匆匆填饱肚皮。雷海城搭起出发前专门设计赶制的牛皮帐篷。
  刚把毛毡睡褥铺停当,幽无觞老实不客气地钻进帐篷,往褥上一躺,满足地叹口气:“不错不错,够暖和,可惜帐篷小了点,三个人睡太挤。”
  雷海城瞪着这厚颜家伙。“这本来就是双人帐篷,谁让你睡进来了?”飞起一脚,直踩幽无觞面门——“滚!”
  幽无觞头一偏,弹身跃起,电光火石间已跟雷海城在狭小帐篷里拳来脚往过了数招,凤眼斜睨。“我今晚就是要跟玄兄抵足夜谈,小鬼,你自己出去睡!”
  “你!”雷海城几乎想一拳揍扁幽无觞鼻子,帐篷外传来冷玄一声无奈干咳。“无觞,你若怕冷,今晚你就同雷海城睡帐篷吧,我睡外面行了。”
  “我不要!”这回雷海城和幽无觞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幽无觞嘿嘿一笑:“玄兄,我逗这小鬼玩的,哪会真跟他抢帐篷?”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独留雷海城气得头顶生烟。
  冷玄却没有进来。帐篷外响起轻声笑语,显然冷幽两人正在叙旧。雷海城一个人钻入睡袋,听着帐外火堆里木节噼啪燃烧爆裂,睡意慢慢地袭来。
  他半闭上眼帘,朦胧之中竟隐约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前那个冬季。他冒着寒风大雪赶去京城复仇,途中遇到了公子悠一行。
  然后他在澜王府给了冷玄当胸一刀,自己也中了毒箭逃进洛水舍馆……公子雪裹在件厚实的棉袍里,看见他闯入,眼中尽是震惊惶恐……
  突然,那惊慌畏惧的眼神消失不见,逐渐变得淡漠、锐利、狂热,蒙上层他看不透的血气……最后却完全被浓浓黑烟遮蔽,只有一只纤瘦的手掌紧握黑藤,从巨石间探出,伸到他面前——
  “啊!”他霍然惊醒,发觉自己竟捏了两手冷汗。
  帐篷帘子掀起,冷玄显是听到他刚才那声梦中轻喊,弯腰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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