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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将手中武士向甬道上一摔,傅青主抢步迎上,那蒙面人低声适:“小弟是韩志
邦。”傅青主义惊又喜,韩志邦又道:“我知道旧迷宫的出路,新添的门户道路我就不知道
了。”傅青主无暇细问原由,急忙叫他和周青见面,商讨脱身之计。
原来韩志邦发誓要救出凌未风,暗中出走,寻访多日,找到了被允题驱逐出宫的一些喇
嘛,那些喇嘛和布达拉宫的喇嘛,仍是互通声气,而被允题新立的大喇嘛,正是当年护送舍
利子的宗达·完真。韩志邦当年机缘凑合,无意为西藏喇嘛抢回圣物,被迎到拉萨,当作恩
人款待,所以若有所求,无不答应。韩志邦想法偷会了宗达·完真,靠他的帮助,先是扮成
了喇嘛,隐在布达拉宫,至傅青主等被困之时,他又偷了一套禁卫军的服饰,一直混到迷宫
的外三门,仗着怪招,把四名武士击倒,这时和周青互说所知,冒浣莲静心倾听,在周青原
来画的羊皮图上东画西画,不久竟把迷宫的出路参透。
韩志邦道:“清军锐气已折,我们先杀出去吧。”傅青主吁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
了。”冒浣莲陪着桂仲明开路,率先扑向生门杀出,楚昭南不知他们已参透迷宫道路,勒令
武土,不准硬拼,企图困死他们,桂仲明等龙蛇疾走,如汤泼雪,连闯过几道门户,到了外
三门,清军惊觉,待再围上来时,哪里还拦阻得住?群雄就如十几头猛虎,自外三门一直杀
出了布达拉宫!
再说凌未风转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外面又投人接应,又倦又饿,楚昭南和一群武士倏
地出现,楚昭南顾盼自豪,得意笑道:“凌未风本领通大,也脱不了我的手掌,看他已呈倦
容,谁替我把他擒下?”武士们有些是震惧凌未风的神威,有些则对他由衷敬爱,不愿与他
交手,面面相觑,楚昭南神情不悦,正想发作,武士群中蓦然跃出四人,三名是楚昭南的心
腹,还有一人则是马方。凌未风一声长啸,反手一掌,迅如奔雷,照一名武士手腕劈下,那
名武士也是高手,陡地闪身进招,哪知凌未风掌法神妙,一劈一按,掌心一震,把那名武士
打翻,另两名武士双剑齐上,骤缩骤伸,如毒蛇吐信,分刺凌未风左右肩胛,凌未风猛然一
扑身,往下杀腰,“扁踩蛮牛”,砰的一脚,揣中一名武士的右胯,“扑通”如倒了半堵
墙,摔倒地上!凌未风身形骤长,暴喝一声,另一名武士骇然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出两步,
马方双拳齐发,扑面打来,凌未风见他眼睛一霎,料知用意,猛然一窜,嘭的一掌,打在马
方肩上,身子一偏,前胸也结结实实中了马方一拳,摇摇欲倒,地上的两名武士,趁势用脚
一勾,凌未风翻身扑地,马方等四名武士一齐扑上,四人八手,将他按住,凌未风双臂一
振,四人按捺不住,给他翻了起来,正在吃惊,凌未风忽然长叹一声,双臂低垂,说道:
“拿铁索来缚吧!”三名武士大喜,知他说话算数,向同伴要过铁索,将他缚个结结实实。
楚昭南见四人面青唇肿,马方伤得更重,呕出血来,楚昭南暗道:“这个回子,倒还卖
力!”当下将凌未风昏眩穴点了,叫一人请成天挺过来,命成天挺亲自看守凌未风,并在他
耳边低低地吩咐了几句话。
原来马方和周青是对好友,周青反叛,马方诚恐被疑,所以急急上前,和凌未风对敌,
凌未风也猜出他的用意,反正自己跑不掉,乐得卖个人情,但楚昭南也是个大行家,不能被
他看破;所以用外重内轻的手法,将马方打得呕血。
成无挺把凌未风押回迷宫的密室,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撬开凌林风牙关,冲开水给他
灌下,凌未风悠悠醒转,只觉浑身无力。
成元挺灌凌未风吃的是大内圣药,专为摆布武功高强之人用的,吃了之后,如中烈酒,
昏眩无力,更兼成天挺按着双笔,守在旁边,凌未风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了,要知成天挺
的本领,与楚昭南在伯仲之间,即在平时,他也可以与凌未风缠斗数十回合,何况在凌未风
服药之后。
再说傅青主等回到寓所之后,再商营救之策,傅青主道:“如今迷宫道路已明,索性干
它一场大的,把拉萨城内我们的人都调集起来,也可有两三千人。”李思永道:“兴师动
众,只恐攻进去时,凌大侠已经受害。”众人商议未定,刘郁芳十分颓丧,独自入房去了。
第二日早晨,刘郁芳尚自愁肠百结,卧床未起。忽听得有人在窗外弹了几下,武琼瑶压
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姐,楼下有一个人要看你。”这些天来,别人和刘郁芳说话时,都不
自觉地采用了这种说话声调,来表示他们心中共同的悲痛。
在楼上那间小小的客室里,刘郁芳看见一个白布缠头的汉子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傅青
主在旁低声说道:“这位好汉名叫马方,是监守凌未风的卫士。”
马方定神望着刘郁芳,问道:“你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刘大姐吧?我给你带来了一封
信。”
“一封……信?”刘郁芳有点发抖,把手放在桌上稳定自己。
马方颤声说道:“这是凌大侠咬破指头冒险写的,但我来了之后,可是不能给你带信回
去了。”
刘郁芳拿着那封信,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窗子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打
开了信,只见信上的血字歪歪斜斜,可以想见写时手指的颤抖,而且有几处字迹也已经模糊
了。刘郁芳默默念道:
琼姐:
今夜乃弟毕命之期,毕命之前,当以事实告诉你。二十年能,与姐钱塘观潮,姐尝戏
曰:‘若人如潮之有信,纵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别坐离,地老天荒,余亦必待你归来也。”
嗟乎,此一戏言,竟成事实。姐姐不必为当年之误会伤心,姐之真情,已如钱塘之潮,足涤
十倍之误会而有余。姐亦不必为弟伤心,一凌未风死,十凌未风生,志士义人,犹如春草,
芟之不尽,烧之重生也。所惜者唯天山赏雪之约,只能期之来生矣!
穆郎绝笔
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得像一片云雾,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她茫然地
伸着两手,好像天山的林峰正压在她的心上一一信笺落到地上了。
“琼”是刘郁芳的校蝴,而“穆郎”则是凌未风的校蝴,他的真名叫做梁穆郎,祖先是
西南来的移民,所以取“珠穆郎玛峰”中的二字给他命名。
铅一样的沉重绝望的感情将刘郁芳压住了,她倚在窗前,寂然不动,面色惨白,有如幽
灵,众人凝望着她,不敢说话,在这时候,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了。武琼瑶一只手
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凄然地给她整理凌乱的云鬃。
傅青主悄悄地将马方拉过一边,问道:“凌大侠今晚可有危险。”马方不安地搔了搔
头,说道:“这场事发生这后,楚昭南害怕极了,比在冰河恶战给凌未风追迫时还要害怕!
楚昭南在这场事中看得出来,许多武士不愿与凌未风为敌,没有什么比内部的离心更令人可
怕的了!我听得他和成天挺商议,为了这个缘故,今夜子时,就要把凌大侠悄悄处决,免得
他在牢狱中也‘蛊惑人心。”傅青主垂下了头,额上的皱纹也似在轻轻跳动,显然他是陷在
深深的思索之中去了。
在死一样的静寂中,韩志邦突然跑了进来,他已听到关于凌未风的恶信,急忙来找刘郁
芳,一进了门,马上为那种静穆哀伤的气氛所震骇,禁不住将刘郁芳一把拉住,用急促而颤
抖的声调问道:
“刘大姐!我的天!你怎么啦?嗯,你流了泪?我记得你是从来不哭的呀!凌大侠的
事,我……我…”
刘郁芳蓦然抬起了无神的眼睛,激越地说道:“真的是他呀,是他,是他!我二十年
前,和他在钱塘江边看潮的那个大孩子呀!”她摆脱了韩志邦的手,弯下身躯,拾起那张沾
满血泪的信笺,匆匆塞进袋里,柔软无力地说道:“志邦,你去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了!”
韩志邦不敢说话,只凄然地咬看自己的嘴唇,他禁不住又一次地泄漏了自己的真情,这
是自和刘郁芳重见之后,一直就压制着的真情。然而她连注意都没有沾意到!蓦然他又想起
几年之前,他曾怀疑过凌未风以“新知”而间“旧交”之事,不禁面红直透耳根。原来凌未
风竟然是她儿时的好友。
韩志邦悄悄地又退了出去,傅青主在沉思,其他的人围拢着刘郁芳,没有人注意到他。
正是:
“心事难言谁可解,十年苦恋镜中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七剑下天山》——第廿九章 无限深情 舍己为人甘替死 绝招雪恨 闯关破敌勇除奸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 第二十九回
无限深情 舍己为人甘替死
绝招雪恨 闯关破敌勇除奸 韩志邦匆匆地跑到了附近的一间喇嘛寺中,问喇嘛道:“你有金创药吗?”大喇嘛道:
“有的,你要来给朋友敷伤吗?”韩志邦连声催道:“快点给我!”西藏喇嘛的金创药功效
甚大,韩志邦要了过来,跑进他寄寓过的小房内,将小喇嘛推了出去,蓦地关起房门,抽出
辛龙子送给他的那把天龙派的镇山宝剑来!对着墙上那面发光的铜镜,凝视了一阵,剑锋向
上,倏地嗖嗖两剑,在面上划过,划了两道深深的创口,鲜血汩汩流下,禁不住痛得叫出声
来!大喇嘛对韩志邦的行动本就觉得奇怪,这时来到房外,听到里面呻吟之声,急忙一脚踢
破房门“哗”的一声叫道:“志邦,你怎么了?”韩志邦宝剑当啷一样跌落地上,大喇嘛赶
忙上前将他抱住,叫道:“你疯了吗?”韩志邦取出金创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