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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推案·宿缘-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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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啊,是天易宗主,我啊,就是天易宗主,嘻嘻,有人这么告诉我的……”
  他神情颓废,脸颊向下凹着诡异的笑,嘴巴倒是动得利索,却满口荒唐言。
  这样的话,沈研听过,听唐清说过,她终日酗酒的父亲,腹中剖开一个窟窿的店小二,他们念念不断的就是这样的妄言。唐清说这个,就是天易宫顶有名的迷魂大法。
  这样的神情和动作,沈研见过,亲眼所见严威身上失了离魂仙的效力后,生不如死。
  沈研沉沉叹口气,原本想若虚别院藏着个天易宫,原本想这个神秘隐藏的冰库莫不就是天易宫,原本想天易宫里一定坐着个天易宗主,白发白眉,仙风道骨,原本想寻着天易宗主,拿着罪魁祸首,彻底了解他与沈家纠缠五十年的宿怨。
  唉,没想到,什么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莫不真像唐清所说,有两个天易宫,于是有了两个天易宗主,假的在这里,真的又在何处呢?
  “真像是一个游戏啊!”沈研到底只能这么叹息。
第十一章
  唐清很轻易地睁开眼,视野清晰。她立刻意识到,她的头不痛了,胸口原本纠结着的窒息感消失了,嘴里原本禁不住的血腥味也渐渐消退了。她长长吁口气,发现自己还能拥抱明日初升的灿烂朝阳,真好! 
  唯一能证明自己方才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便是她缓缓举至眼前的右手,掌中央竖着一道不长不短,不深不浅的口子,中间阔两头尖的,如同一个未缠几卷丝的薄梭子。伤口边沿凝结着似干未干的血痕,更加印证了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
  唐清眉头倒是轻松一展,带着重生后的无力与慵懒,将手慢慢下垂放回原处,指尖一伸,沾到了一片透心的凉。唐清把她清如水的目光调转个方向,可以斜斜地往下展延着很长一段距离。她瞪目,确定了先前那个迷蒙之境的真实性了。她,地的确确是躺在一大块冰上,就像她平日躺在自家床上一样自然。 
  她转动了眼珠,玲珑剔透,显着无比的智慧与灵性。她其实一直并未彻底昏迷,她能够陆陆续续在头脑里装下一些重要的信息。她知道她之所以会在这,她之所以会经历此刻从未体验过的怪异与尴尬,全拜云烟表妹那一壶美妙的茶所赐。呵,她一直都太放松大意了,或者说她一直把心思投注在江湖的人事恩怨上。她竟然从未静下心来,好好地研究一下身边的女人,看似平凡的女人,尤其是那种煎熬着嫉火,蒸腾着愤恨的女人。呵,她真的现在才意识到,这样的女人有时候比武艺最高强,手段最残忍的男人,还要可怕与厉害。正因为她的傻,所以她现在才落入到这样冷冷戚戚,湿湿寒寒的怪地方。 
  她身上还穿着原本的衣服,可是她一点也不冷,一来许是由于侥幸活命,悠悠醒转,身含剧毒,心思苍凉的缘故,使得本应感着的那点冷,也显得不算是什么了。二来——唉,这个二来叫她怎生说的好呢,她的身上身下各有一张毛色又长又厚又密的毯子。这一上一下的毯子,根本扭转了唐清不堪的处境。假若是怨她恨她害她的话,根本,唉,根本就用不着如此待她。所以即便是满打算盘,初衷恶意的云烟,也料不到吧。如果,身在外面明媚世界的云烟,看到唐清没有死,反而还受着这样的呵护,不知会作何感想,莫不又会顿着脚跟,咬牙切齿了?呵呵!
  唐清只笑了一下,算是绝望中的解脱与自嘲,随后又揪着心了。有人将这两条毯子细心极致地铺展开,这铺展开的毛毯里又含着那人熨贴滚烫的心意,这心意包裹得唐清喘不过气来。
  唐清从来觉着,一个人所拥有的幸福是上天定量分配好的,人应知足常乐,硬是挤入甘饴平静生活中的调味剂,还是不要去恭维的好。因为那不是吹皱一池春水的问题,而是凶恶难测,无法解脱的关卡。这样的关卡,好脾性的唐清没有欲望征服,她情愿绕道而行。
  唐清不冷,但她心惊。她右手下的冰层表面,分明晕染着一摊红,像是美丽的冰花一样摇曳生姿。那红摆出一个舞蹈者的姿态,招展着轻快飞扬的动作,在最美的一瞬间被冻结住了。那红又有独特魅惑的味道,就像水墨画自有其只可意会的深意,丝竹乐自有其赏心悦耳的乐趣,这个被冰层牢牢含住的一摊红,也在恣意地招摇着诡异神秘的光泽了。
  唐清看看手中同样默默凝视她的伤口,再钻究了一下手下的那块含红的冰。她想,冰层中的红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除非冰自己消失,融化成水。她手上的伤也许很快就会痊愈,可不堪的记忆又将永不磨灭。 
  唐清“呼”的长叹一声,许是在这个阴冷的环境睡了好久,连无奈呵出的气也变成团团白雾,看得见形状,可缭绕其中的自己的心思呢?外面的世界,怕早就去了烂烂灿灿的黄昏,拉开布满星辰的夜幕了,虽然她的前后左右上下都是一片耀眼的白,存心不向她昭示着日晷的移动,可是她猜她是真的睡了好久。她猜着了又有何用,她这个被毒药禁锢的身子呢?她急迫的心思传不出去,她虚弱的身子逃不出去!可千万别告诉她,她会在这个鬼地方待一辈子!
  她想稍稍抬头,只移动一点便支撑不住地重新垂下,她也想展展身体,可目前只能略略举动手而已,其余的全部陷在麻痹里。
  唉,看来,真的只有等眼前的那些人愿意放了她,一切才好说啊!
  唐清的左眼和右眼各能看到一副风景,这两副风景虽然比起她好不到哪去,可在这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处境中,看看倒也无妨。
  现在,她的右眼跟着她的左眼看过去,一目了然的是原若虚双腿盘膝坐在冰地上的身影,竟然一点也不嫌冷,许是由于他在运功。因为她没见过几次江湖中人的运功,可她总有这样一个意识,要等到运功的时候,那个江湖人啊准没好事。如以往沈家堡的凤凰,嚼着如血般颜色的离魂仙运功,那是她药力已过,不练功她就会死。这次与原若虚打个照面,也把唐清吓住了。他——竟然苍白得可怕!不只是脸色,全身都透着晶莹的白。不只是因为他的白衣白袍白腰带白足靴,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很爱穿白色,也不只是因为他身下的冰层往上反照的耀眼光芒。而是,而是,他仿佛被淘空了一般,受着很重的伤了。
  听说,原若虚的武功很高,按唐清的评价标准,应该不会输于她的研,也许更厉害。听说,五年前,他一人独闯恶贯满盈的血手寨,将全寨上下包括当家在内的一百名寨众,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而这个血手寨在江湖上是以武艺诡秘,手段毒辣著称的,实力自是不可小觑,要不然也不会连续十年排名魔道第三。可是没有人知道,若虚公子凭着什么单枪匹马,使着怎样的计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挑下了这个人人望而生畏的魔寨。只是从那个晚上后,若虚公子以玉马鬃鬃,黑发飘飘,惊鸿一瞥的方式现身江湖。在那之前,没有人听说过他,没有人见过他,不知他师承何门何派,来自何地何省,他的家世,背景,人品,武艺,通通是一个谜。人们只知道了他的名字,原若虚,高贵的,脱俗的,玉树临风的,豪放率性的江湖新秀。哦,好像听沈研说过的,原若虚初出江湖时,可不是这样一副姿态,听说是极好交友,极讨人欢心的。那个时候,他经常骑着一匹同样潇洒得可以的白驹,后头便常常是一辆玲珑雕饰,香味淋漓的马车,当然马车内的主人是常常换的,唯一不变的,就是当原若虚走累的时候,总有呢哝的软语唤着他,从车帘内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拈着精致的花绢,为他体贴地擦去额上的汗。 
  唐清听到这里就想,承受着这样的温柔,就算从未入过江湖,从未当过豪杰也甘愿。
  当时,沈研就笑她,说她太天真,如果原若虚从没入过江湖,如果他不是一夜之间挑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绝对不会有那么过软玉温香会追逐着他,他在追逐名利,软玉温香看中正是他追到的名利啊! 
  啊!唐清当时就大叹,是的,她是太天真了,同时更在内心深处为原若虚频频感叹了。
  原若虚比她的研强硬得多,所以他在玲珑马车的诱惑前,始终淡漠着一双眼,任何人,任何女子休想探入到他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也所以,他才能频频更换身后的女子,从此越来越往上攀。
  听说,这也是唐清的听说。原若虚终于在三年前的皇城之巅,迎来了他人生最险恶的一次决战。与他对决的是当时的武林盟主,侠客山庄的庄主万凌云。听说那也是一个月光很明亮,微风很舒爽,空气里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夜晚。这样的夜晚用来做这样孤注一掷的决斗,只在是可惜了,唐清是这么想的。可是沈研说,人在江湖,是身不由己的,这句话很俗,却点着要命的真理。年轻的原若虚与正当盛年的万盟主疾如风,快如闪电的出招,收招,转招,下招,也看得下面观望的各门各派心惊胆寒,差点也在嗓子眼把命吊了出来。万盟主是稳打稳拆,原若虚也不赖,众人原本想着也许这场决斗真会持续个三天三夜,最后也不分胜负吧。可就在人们眨眼间,结局了然,原若虚赢。呸,好笑,当然是原若虚赢,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唐清面前。唐清听过这个故事之后,才猛然惊觉,江湖中的决斗,虽说是切磋武艺,以和为贵,可到底还是用生死来收场的。原若虚赢了,旧盟主死了。死后的盟主被人们发现,致命伤是背心一爪,当然人们都知道那是原若虚的独门绝艺,他消灭血手寨时,也是用的这功夫。关键是,万盟主城头倒下的那一刻,下面三百六十九双眼睛一齐看到,那之前原若虚根本在万盟主的面前,没有绕道背后施招啊,黑沉沉的,也没看到有协助者,也或者隐藏在背后的协助者有着如鬼魅般的身形和动作……
  唉,人们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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