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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1039-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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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家早已真的人模人样了。   朱怀镜说话的时候,李明溪一直埋着头。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怪异。等朱怀镜说完,长叹一声,他才似笑非笑地说:“如此说来你还真的很痛苦? 我原来只以为你有些无聊哩! 好吧,我画吧。你说,他有何兴趣? 我没有激情,只好搞命题作文了。”   朱怀镜想了想,说:“那也一时说不上。不过人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会说几句官话,他还是经济博士哩。”   李明溪听了马上笑了起来,说:“经济博士? 据我所知,如今官场上有些人的文凭来得可并不经济哩。”   “人家可是出过几本书的哩。”朱怀镜说,“他那几本书将是他在政界过关斩将的重要资本。”朱怀镜说是这么说,他怎么不知道李明溪说的是事实? 花钱买硕士、博士文凭的领导干部太多了   “有了。”李明溪突然眼睛亮了一下,随之掩嘴而笑。   朱怀镜原以为他得到灵感了,可是见他的样子像是恶作剧,就说:“画什么东西就随你,只要不像纪晓岚搞他什么‘竹苞松茂’之类的东西去骂人家就行了。他也是文化人,你的那些小聪明,人家懂! ”   说好了,时间也就差不多,两人付了账走人。朱怀镜径直去了办公室。   他一个下午没事,只在装模作样地看资料。冷又冷得要命,久坐一会儿就透心凉,只好起身到各间办公室走走。手下同志们是两人一间办公室。同事们见他来了,忙招呼朱处长好,手便下意识地在摊开的文件夹上拂弄着,好像要告诉他,他们正在认真阅读资料。一见这样子,朱怀镜就知道他们是在海阔天空地聊天了,却故意装胡涂,说:“都在看吗? 时间越来越紧了,要好好看一看资料。不光是看,还要琢磨一下观点。”同事们点头称是。他当然明白手下人最烦的就是成天傻坐着看资料,却仍是故作正经,强调吃透材料的重要性。他讲得好像很认真,手下人听得也好像很认真。真是有意思,官场上的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很无聊,但都心照不宣,仍是认认真真的样子。似乎上下级之间就靠这种心照不宣维护着一种太平气象。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朱怀镜步态从容地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嗬嗬地搓手。真冷得有些受不了啦。香妹在厨房里忙,说道:“你这么冷,不知道开电暖器? ”朱怀镜开了电暖器,身上慢慢暖和些了。琪琪小孩子不怕冷,坐在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卡通片。   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香妹的表弟四毛来了。四毛提了个尼龙编织袋,站在门口半天不晓得进来。朱怀镜说你快进屋呀! 四毛擦着鞋问要脱鞋吗? 朱怀镜说着不要脱哩,却又取了双拖鞋给他。   “快叫舅舅,琪琪。”朱怀镜说。   琪琪就喊了舅舅,却头也没抬,望着电视不回眼。香妹听见了,摊着双手出来招呼:“四毛来了? 快坐快坐。我在做饭,你姐夫陪你说话吧。”   两人说了几句,就没有话说了。朱怀镜因为在老家当过副县长,四毛在他面前总有些畏畏缩缩。朱怀镜就很客气地对他说:“看电视吧。”   吃饭了,香妹摆了碗筷,说:“琪琪用公筷,怎么又忘了? ”琪琪望望妈妈,又望望爸爸,这才另外拿了双筷子夹菜。朱怀镜知道香妹这是说给四毛听的。他们家平时并不用公筷。   吃过晚饭,香妹陪四毛说话。四毛同表姐就随便多了,话也多起来。却仍是不敢太抬眼,像是自言自语。他说爸爸妈妈身体都不太好,身体最差的是妈妈,一年有半年在床上。医院她又不肯上,药也不肯吃,只心疼钱。哪来的钱? 就几亩田,橘子也卖不起价。上交还年年增加。今年上面说要减轻农民负担,县里给每户都发了个减负卡。那哪里是减负卡? 是加重卡。原来还没有的上交项目,这回印到卡上,成了合法的了。姐夫不调到市里只怕还好些。现在不像以前了,县里大小官儿都发财了。张天奇这几年县长一当,不知发了多少! 县里大大小小建筑工程,全是他老弟张天雄一个人揽了。大工程呢他自己搞,小工程呢他就转包给小包头。县里的大小包头都在他手里讨饭吃。王老八姐夫是知道的,他原来在乌县包工程是老大。我原先是在王老八那里做小工。现在王老八不行了。他不要那么多人,我就没事做了。   朱怀镜这就知道四毛的来意了。他望了香妹一眼。香妹明白男人的意思,就说:“现在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荆都又不是沿海,工作不好找。城里人还只喊下岗哩。你来了就不要急,我同你姐夫想想办法。要是有合适的事呢你就留下来做,要不呢你就玩几天先回去,我们找到事了再写信叫你来。”   四毛听了,表情有些失望,口上却说让姐夫姐姐多费心了。   看看没什么电视,香妹就说早点睡吧。   睡在床上,朱怀镜两口子商量这事怎么办。朱怀镜说:“我是没有办法,有职无权。我说,就让他玩几天,打发他路费,让他回去算了。”   香妹生气了,说:“我刚才说万一找不到事做就让他先回去,是想我俩有个退路。你倒好,连办法都不想一下,就要人家回去了。我家的亲戚你就是看不起。”   “你怎么这么说呢? ”朱怀镜说,“我还不怕人家脏哩! 吃饭时你嫌人家脏,用什么公筷。这会儿又这么菩萨心肠了。”   香妹说:“我这只是讲卫生,我没有嫌贫爱富的毛病。你们家亲戚,不论谁来,我不都是客客气气? ”   朱怀镜笑道:“我说你这卫生讲究得有些无知。事实上,乡里人看起来不卫生,其实比城里人还干净些。乡里人最多身上有些泥土。泥土有什么脏的? 我们城里人不天天呼吸着泥土吗? 城里人身上的脏病乡里人就很少有。性病就是城里人比乡里人多,乙肝病毒携带者也是城里人比乡里人多。”   “我不是要你给我上课,你只说有办法没有? ”香妹开始玩蛮法了。   朱怀镜知道他不答应她,今天晚上是睡不好的,就说:“明天看看再说吧。”两人这才不说话,熄灯睡觉,朱怀镜却不知今晚是否又会失眠。 *** 【此文章由“文学视界”(wxsj。yeah)扫描校对,独家推出,如欲网上转载,请保留此行说明】

    

                    国画 作者:王跃文

     二   今天还是寒风萧萧。朱怀镜一进办公室,立即觉得暖和了。原来是有了暖气。   他照样先是打扫卫生。在走廊碰到刘仲夏,他也只是点头笑了一下,不急于告诉他索画的事。忙完洒扫,又去蹲厕所,却听见谁在同别人说暖气的事儿。这人站在那里小便,朱怀镜只能透过百页窗看见他的皮鞋,不知是谁。他说这暖气管道维修快半年了,总是完不了工,快把人冻死了。还搭帮昨天停电。一停电,向市长办公室的空调当然也就停了,冷得向市长打了个喷嚏。向市长一市之长,要管的事多着哩,当然不计较这种小事,只是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鼻子,一句话没说,却让谷秘书长看见了。谷秘书长立即叫来行政处处长韩长兴,骂得韩长兴眼睛都睁不开。怎么搞的? 维修个暖气管道要这么久? 这么久原子弹都造出来了! 这是什么工作效率? 韩长兴挨了骂,当即表态,明天一定供暖! 从昨天下午起,韩长兴就亲自督阵,加班加点,晚上也干了一个通宵。今天真的就供暖了。你看,原先大家意见喧天,屁用没有,结果市长一个喷嚏,问题就解决了。群众呼声再怎么强烈,抵不上市长一个喷嚏!    说话的小便完就走了。朱怀镜到底不知这人是谁。听声音也听不出来。办公厅人太多了,没有谁能认得全。不过敢这么放肆说话的肯定不会是干部,十有八九就是行政处的工人。一来他们知道内情,二来他们领导阶级反正当不了领导,无所顾忌。不像干部们,大家都抵着脚尖望前程,生怕说了什么让领导有看法了。不过这人说得这么有枝有叶,难说没有演义成分。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朱怀镜对着镜子收拾一下发型,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再去了刘仲夏那里,说:“刘处长,我同李先生说好了。他说是我的朋友,就只好从命了。不过时间上就要宽限些,他是个疲沓人。”   “好好,谢谢你了。”刘仲夏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平淡,全不像昨天那样子。   朱怀镜见刘仲夏不多说什么,就说声你忙吧,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心神不宁。是不是刘仲夏看出他昨天是在扯谎了? 要是这样,自己就难堪了。他一时不知要发生什么事了。眼前那排深蓝色的铁皮柜似乎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后来一想,刘仲夏没有机会同文化圈子打交道,一定是他昨天表现得太有兴趣了,事后觉得有失体面。今天就有意平淡一些,算是挽回昨天的面子吧。想想刘仲夏平日也是这么阴阳不定,朱怀镜也就安心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香妹火急火燎打来电话,说四毛被人打了,叫他快到龙兴大酒店去,她已等在那里了。   电话里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怀镜吓了一跳。他飞快地赶了去,找了半天才在酒店东侧的一间小屋子里找到他们。听见香妹在大吵大闹。朱怀镜进去一看,见四毛躺在长沙发上,脸上青是青,紫是紫,嘴角流着血。“怎么回事? 把人打成这样? ”朱怀镜一边厉声质问,一边环视四周。见了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就再问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   保安人员很不客气,说:“你问他自己。”   朱怀镜见这两个人如此不讲理,就说:“把你们经理叫来,我是市政府的。”   “哪怕你是国务院的呢? 我们依法办事。不用叫经理,经理还有空来管这小偷小摸的事儿? ”保安人员并不在乎朱怀镜打出市政府的牌子。   听了这话,朱怀镜就显得底气不足了,不知四毛到底做了什么事,就问他:“你说是怎么回事? ”   香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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