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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又道:“萧焯也同样是想歪了心,但这只怪许轩主生性太随和,明知门前有盗,他还是不理不睬,以致萧焯雄心渐起,以为只要跟你这位铁帚翁勾结,这公主轩迟早也会落入他们万年帮掌握之中,唉!他也不仔细想想,许不醉是何许人也,又岂是万年帮这些乌合之众可以吞噬得下的?”
方竹脸色苍白,颤声道:“不必多说了,老夫认栽便是!”
“是”字甫出口,竹帚已被远远抛开了。
他知道,他知道这一辈子再也用不看这东西了,无论是用来打扫门庭或者是杀人伤人,都用不看。
只听见“篷”的一声响,方竹举起右掌自碎“天灵”,登时眼凸舌伸,吐血而死。
岳小玉看得为之惊心动魄,想不到虽然来到公主轩,不但还没见着许不醉,就已遇上了这等惨厉之事。
就在这时,忽然欧一神发出了一下兴奋之极的叫声:“心凤,你还没有死!”
岳小玉同头一望,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侍婢装束的绿衣少女,手持看一柄血淋淋的大砍刀走了过来。
一个侍婢,居然会拿着这柄血刀,实在是令人有着匪夷所思的感觉。
原来这绿衣侍婢,就是追随许不醉多年,如今还是未嫁之身的心凤。
心凤没有理会欧一神,却走过来对灰衣人俭衽道:“这次大公子能够化险为夷,真是全凭五先生仗义帮忙,奴婢实在感激不尽。”
岳小玉一楞,忖道:“甚么五先生六先生的,难道这人不是江北仙上仙欧如神吗?”
但他再想一想,立时又有所省悟:“对了,欧如神又叫欧五先生,这次灰衣人真的就是他!”
只听得欧如神淡淡一笑,声音还是那么阴柔,那么从容不迫,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心凤正待回话,忽听一人咕噜着说:“老欧虽然口沫横飞,但这两句话却是一点不假。”
岳小玉心头一跳,立刻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头戴高冠,面庞略圆,眼略浮肿,身材略胖,正跟神秘师父形容许不醉的一切不谋而合。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人满身是酒气。
不消说,这人的确就是许不醉!
口口口许不醉是个相当奇特的人,甚至连说话的词汇也极之奇特。
欧如神一看见了他,就免不了要暗叫头疼。
本来,一个令自己头疼的人,最好就是希望他快点去见阎王。
但欧如神却偏偏还是要救了他。
但救了这个人之后,却还要听听他的风凉话。
“老欧,你是江北仙上仙,怎么仙到江南来了?”
“因为脚痒,所以我就来了。”
“是脚痒还是技痒?”
“也许是两样都痒。”
“幸好你痒,否则你以后就会少了一个老朋友。”
“方竹晚节不保,真是令人堪叹。”
“他不杀许某,是想连我的武功招数也逼供出来,但老许还没有说出半个字,你就赶到为鄙人解围了。”
“你是命不该绝,心凤更不该陪着你这个冤大头而死。”
“这是天意,特意叫你来还债。”
“十年前,你也救过欧某一次,不是你,我已给伏牛山那股流匪活活烧死。”
“如今大家扯平了,你在也用不着老是记挂着许某人当年揪命恩德。”
“这真是天意。”
“欧神仙,你心里还有什么说话,请快快说出来,不要阻着老许喝酒。”
“你只有一个侍婢?”
“不错,就是这个心凤。”
“她不美。”
“若美,早就嫁出去啦!”
“她也不算难看。”
“若难看,我早已把她当作牛羊般卖掉。”
“但有一个人,却很喜欢心凤。”
“你的宝贝弟弟一神?”
“正是一神,他年纪不轻啦!早就应该成家立室,正正经经的讨个老婆。”
“嘿嘿……嘿嘿……嘿嘿……”
口口口许不醉“嘿嘿”冷笑的声音,一直维持了很久很久才停顿下来。
欧加神瞪视着他,道:“这算是甚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许不醉立刻把心凤向前一推,道:“一神要讨老婆,应该自己去问她,而不是由你来问我!”
心凤早已满面通红,连那柄血力也惊惶得跌落在地上。
欧如神皱了皱眉,对欧一神道:“许轩主之言不无道理,你说该怎么办?”
欧一神讪讪一笑,道:“就只怕心凤姑娘不肯嫁给我这条瘦竹竿。”
许不醉两眼一翻,对心凤道:“人家已开口啦!你又怎么说?”
心凤把脸儿垂得很低很低,声音更是有如蚊讷一般,道:“奴婢不知道。”
许不醉“嗯”一声,这:“真的不知道?”
心凤跺了跺脚,急得好像快要哭了出来,道:“大公子,这叫奴婢怎么说嘛!”
许不醉皱了皱眉,道:“算了,你不必再说甚么,总之,你是舍不得离开我这个大公子的,是不是?”
心凤只好点头,道:“奴婢侍候了大公子这许多年,当然是舍不得离开大公子了。”
许不醉瞪着欧一神,道:“想讨老婆的小欧,你听见心凤的说话没有?”
欧一神道:“听见了。”
许不醉道:“所以,你是不用痴心妄想啦!心凤是不会嫁给任何人的。”
欧一神大急,道:“但是……”
“但是甚么?”许不醉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想强抢?”
欧一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不用多说了。”许不醉冷冷一失,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这几个月以来,你不断拍我的马屁,又故意在赌博上输了给我,来来去去,都是想打心凤的主意,嘿嘿嘿,你以为我会上这个当吗?”
欧一神急得脸色胀红,道:“赌博之事,不是你赢,就是我输,岂会是故意之举?”
许不醉道:“你终于说老实话了,不是我赢,就是你输,所以你永远都只败不胜,是不是这样?”
欧一神更是满头大汗,道:“不,这只是口快说错了。”
许不醉冷冷道:“老实说,你若经常赢我,反而会令我更加欣赏,但你偏偏十赌十输,做人做得如此失败,就算是活着也已太多余了,还去讨甚么老婆?就算我把心凤嫁给你,将来老公逢赌必输,岂不是连老婆也给饿死吗?”
欧一神忙道:“我以后改变作风便是了。”
许不醉道:“怎样改法?”
欧一神道:“以后一神路钱,只胜不败,次次赢个满载而归。”
许不醉翻了翻眼,道:“这岂不是想输死老许了?”
欧一神道:“赢也不是,输也不是,那么我索性戒赌好了。”
许不醉冷冷一笑,道:“赌徒说戒赌,那是天下间最信不得的事,不要说我现在十分清醒,就算是醉得爬入茅厕睡看觉,也总不轻信这等混帐之言。”
欧一神有点激动,道:“那么,你要我怎样才行?”
许不醉略一沉吟,才道:“那也简单得很,只要你能够赢我一次,我就把心凤许配给你。”
欧一神进:“此话当真?”
许不醉道:“真真真!真得半点也不会有假!”
岳小玉心中暗笑道:“甚么‘真得半点也不会有假’,真是他妈的真真真绝!”
欧一神见还有机会,便道:“好,我答应你赌,你划下道儿来吧!”
许不醉怪笑道:“我又不是要跟你打架,划甚么道儿?”
欧一神吸了口气,道:“你要怎样赌?赌骰子还是牌九?”
许不醉说道:“赌骰子太俗套,推牌九两个人也不够趣味,倒不如赌一赌喝酒吧!”
欧一神跳了起来,怒道:“赌甚么都可以,但赌喝酒,那是万万不能的。”
许不醉也斜看眼,冷笑道:“为甚么不可以?”
欧一神道:“有谁不知道你是个没有底的酒桶?跟你赂喝酒,倒不如跟牛比斗,看看谁吃草吃得更快好了。”
许不醉怪笑道:“你还没有听清楚,就像只疯狗般吼个不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欧一神紧绷着脸,道:“好,你再说下去,小欧洗耳恭听就是。”
许不醉淡淡一笑,道:“你想跟我拚酒,我还没有这份心情来奉陪,我现在只是要你…
…”
“且慢!”岳小玉忽然目光大亮,高声叫道:“这一阵,由小弟出马好了。”
欧一神陡地怔住。
许不醉也是大感诧异,道:“你是谁?”
“岳小玉。”
“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
“真真真!真得半点也不会有假!”
许不醉笑了,道:“好聪明的一个笨蛋。”
岳小玉道:“聪明的就不是笨蛋,笨蛋是绝对不会聪明起来的。”
许不醉道:“但照我的看法,却不是这样。”
岳小玉道:“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许不醉道:“你的样子,看来很聪明,但你若真的要代替欧一神赌博,那就是大大的笨蛋。”
岳小玉道:“我若真是个大大的笨蛋,你应该大大的高兴。”
许不醉皱皱眉,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岳小玉道:“大大的笨蛋,一定赌不过你这位大大精明的赌精,那么,你又可以再胜一仗了。”
许不醉摇摇头,道:“赌赢一个如此不济事的笨蛋,那是胜之不武,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岳小玉道:“那么,你若输给我这个如此不济事的笨蛋,是否就会高兴得跳了起来。”
许不醉冷哼一声,道:“你的歪理倒不少,是跟谁学的。”
岳小玉道:“当然是跟你学的。”
许不醉道:“胡说,你今天才第一次遇上我这个人!”
岳小玉道:“见一次学一次,所以这第一次,我所学得到的还只是皮毛功夫而已。”
许不醉的瞳孔慢慢地收缩,略带惊诧之意凝住着这少年。
“好利的一张嘴,就只怕磨得太贫薄了一些。”
“现在嘴利不利,问题绝对不大,总要酒量好,才能渡过这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