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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飞震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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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首《小白杨》,又一首《乌苏里船歌》,又一首《外婆的澎湖湾》……工地上,掌声如潮欢声四起,好多工友们跳起来为他鼓掌叫好!望着这些纯朴、真挚、热情的工友,丛飞突然激动地意识到,以往在夜总会、歌舞厅的演唱,是受老板和金钱摆布的,是不自由的,是工具性的,是脸谱化的,甚至是低三下四、千方百计要取媚于人的。在那里,他只能是窝窝囊囊、看人脸色的张崇。而在这里,在工友中间,在汗水中间,在真诚和纯朴中间,他才是真正的丛飞!他的歌唱才是自由的,激情的,骄傲的,是发自内心的,是能够飞翔的!
  热泪夺眶而出。丛飞深深记住了这一刻的感觉。从此他给自己定下一条雷打不动的铁律:只要是为工人农民士兵市民们演唱,为老百姓演唱,他有求必应。他和人民一起流过血流过汗流过泪,他要无条件地做人民的歌手。
  后来,直到猝然病倒,丛飞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誓言和铁律,一次也没有。


美丽的姑娘(4)


  8
  第二天,丛飞来到大赛报名处。
  毒日头灼黑的脸和手,枯草般蓬乱的头发,灰突突的上衣,布满灰浆点子的工装裤,再加上一双蒙尘的松紧布鞋。他东张西望地挤进人群,挤到工作人员桌前,可半天没人理他。丛飞听到工作人员在问参赛者姓名、年龄、工作单位等,还要收80元报名费。他有点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那高高的个子横在报名桌前,简直就是别人近前的障碍,后边的人只能望其项背。这时,一位身穿宝石蓝绸缎长旗袍的女孩款款走过来,看模样像是礼仪小姐,丛飞从她胸前佩戴的名签上注意到,她的名字叫司振蓉,是大赛工作人员。女孩肤色白皙,一双细长的眼睛很秀气,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是北方人。就在丛飞犹豫着要退走的时候,司振蓉在工作人员的座位上坐下来,并把目光转向他。
  请问你有事吗?司振蓉和蔼地问。
  丛飞说,我想报名参赛。
  司振蓉稍微愣了一下。这个小伙子皮肤黝黑,蓬头垢面,她原以为是对面工地上的打工仔,闲着没事儿跑来看热闹的——她原想客气地把他请走,以便排在后面的人尽快报名——没想到他也是来报名的!
  司振蓉怀疑地端详一下丛飞,笑了,笑意很和善,却也隐含着不大相信的意思。你……你会唱吗?
  丛飞说,当然,不然我跑来干什么!
  司振蓉很认真地说,这可不是在家里,在卡拉OK那种自娱自乐的唱法,是要登舞台的。
  丛飞更认真地说,自娱自乐我就在家唱呗,我就是奔舞台来的!
  有意思。小伙子这副可怜巴巴的尊容,口气居然还相当自信甚至有点自傲,这让司振蓉一下产生了某种兴趣。不过,她拿笔杆指指丛飞浑身上下说,就你这副模样、这着装打扮也不行啊,再说,我们要收200元报名费的。
  丛飞一下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踌躇一会儿,转身挤出人群向门口走去。
  或许司振蓉觉得自己的话伤害了小伙子的自尊,有些不安;或许她意识到,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有勇气来报名,很可能真是个人才,总之,这个善良的姑娘起身追出来了——后来证明,姑娘追出来的这几步,几乎决定了丛飞的一生——哎,同志,请站一下。
  丛飞站住,转回身,神情是那样黯然。
  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丛飞说,我叫张崇,有个艺名叫丛飞。
  司振蓉那双温柔和善的眼睛一亮,笑了,真看不出你还有艺名,不过,丛飞这个名字挺不错的。你真的会唱啊?
  真会,我在沈阳音乐学院学过声乐。
  是吗?司振蓉惊讶地睁大眼睛,可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丛飞苦着脸说,别提了,我从北方来广州,就因为热爱音乐才辞了银行的公职,跑来闯世界的,希望能找到登台唱歌的机会,没想到这么难……看了你们举办大赛的广告我本来挺高兴的,来了才知道还收报名费。我家穷,没钱支援我,来广州我只能靠打工挣钱糊口,上哪儿弄报名费去……我本以为这是我走出困境的一个机会,可是……行了,不说了,再见吧。
  丛飞抬腿要走。
  这回轮到司振蓉不依不饶了,她一把拉住丛飞,你唱首歌我听听,要是唱得真好,咱们再想办法。
  丛飞还怕亮嗓子吗。不用找什么地方,我就在这儿唱!
  丛飞隐隐预感到,他一直苦苦寻找的机遇终于露头了,他的转机很可能到了!尽管是人来人往的大堂,尽管有许多前来报名的参赛歌手,丛飞旁若无人,调动起全部激情,高歌了一曲深沉柔美的《草原之夜》。
  司振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被深深地震撼和感动了。唱罢,她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大厅中有些工作人员、来报名的人也鼓起了掌。司振蓉笑着小声说,你这一唱不知得唱跑多少来报名的人,没想到,你真是个人才!
  是的,小伙子条件不错,基本功也不错,假如没人伸手帮他一把扶他一把,一个很棒的歌手,一个很有前途的音乐人才可能从此湮没和消失!司振蓉略一思忖,说你等等,然后快步朝办公室走去,不多时,她拎着自己的红皮小提包回来了。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白信封,递给丛飞。
  这是……什么?丛飞愣了。
  司振蓉说,这是刚发给我的工资,还没打开呢,里面是600元钱,你拿去洗个澡剃剃头,再买一套衣服,哦,还得换一双皮鞋。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来参赛吧。
  丛飞蒙了,不不不,这怎么行!他推开那只白信封,坚辞不收。
  司振蓉真诚而郑重地说,你要是不想参赛,这钱就不用拿,我也用不着支援你了。你要想参赛,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上台呢!拿着吧,我多这600元也富不到哪儿去,少这600元也穷不到哪儿去。你离家在外,碰上个机会不容易,以后赚了大钱再还我呗。
  热泪一下涌满丛飞的眼眶。他迟疑着,从姑娘手中接过那只沉甸甸的白信封。他记住了姑娘的名字:司振蓉。
  第二天,丛飞把自己收拾一新,兴冲冲跑去见司振蓉。他要让她亲眼看到,他没骗她,他真的用她支援的钱把自己换了个模样!
  走进大厅,丛飞面带微笑、气宇轩昂、大步流星地一直走到司振蓉面前,司振蓉正埋头为一位报名青年填写登记表。丛飞走近时,她只是微微一抬眼,然后客气地说请稍等,又把头埋下去。不过只是一瞬间,司振蓉又猛地抬起头,那双弯眉高高扬起,秀气的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定定地、仿佛不相信似地端详着焕然一新的丛飞。哦,高高的个头儿,黑亮齐整的短发,小鸟翅膀一样高扬的浓眉,炯炯有神的眼睛,银灰色的西服,紫红色领带,黑亮的皮鞋,——哇,多么青春、多么阳光、多么帅气!
  司振蓉情不自禁地双手轻轻一拍,灿烂地笑了。
  你肯定能得奖!她叫。
  9
  姑娘的感觉真准。一个多月时间,丛飞在大赛中一路过关斩将,一直冲进决赛圈,最后获得优秀歌手奖。
  一家文化传播公司随即同他签了约,丛飞的命运自此发生重大转折。
  大赛的时候事情太多太杂太乱,司振蓉作为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丛飞也要集中精神应付比赛。两人偶尔碰到了,司振蓉问他吃饭了吗?丛飞要是没吃,她一定要跑出去给他买两大盒饭回来,让他吃得饱饱的。
  吃饱了才能拼啊,司振蓉笑着说。
  等比赛结束,丛飞回头再找司振蓉时,大赛办公室的人说,那帮女孩已经散了,离开了。她们都是一家公司为大赛临时聘用的礼仪小姐兼工作人员,我们这边没留她们的电话也没留她们的姓名。
  司振蓉走了,来时像一阵轻柔的风,走时也像一阵轻柔的风。她那从容而美丽的一次善良举动,悄悄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可是,她一定没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她一定觉得,当有人遭遇如此困境时,这是她——包括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可以并且应该做出的很平常的行为。她一定这样想,人么,都应该这样温暖,这个世界才温暖。所以,她云淡风轻地走了,飘飘缈缈地走了,没留下任何可以联系的方式。
  丛飞特别后悔当时没有留下司振蓉的电话或地址——那时的中国尚未进入全民化的移动通讯时代——后来,丛飞四处打探,找了司振蓉很多年,可她像远去的清风一样消失了,寻不到任何音讯。
  美丽的姑娘,你在哪里?
  


高高举起两个V(1)


  第七章高高举起两个
  1
  深圳市人民医院,成为广大市民密切关注的焦点。
  一个普通患者的手术——又是整个城市都瞩目和关切的一个特殊的手术,将在这里进行!
  迅速成立了由周汉新院长亲自挂帅的“丛飞特别医疗小组”,小组成员全部是来自医务部、消化内科、胃肠外科、病理科、耳鼻喉科、肿瘤科等相关科室的精英级专家。周院长对记者发表谈话说,丛飞10年来为社会无私奉献了大量的精力财力物力,他高尚的品德令人敬重,他的感人事迹更令人动容。请全市人民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让丛飞充分感受到社会的温暖与关爱,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这段话就刊登在《深圳特区报》上。而丛飞,不过是一个平民、一个打工仔,甚至还不是深圳的市民,因为那时丛飞尚未在深圳落户。
  2
  2005年5月12日,医院的活检报告出来了,结论是残酷的、令人震惊和悲怆的:丛飞胃部患有恶性程度很高的低分化腺癌并已经扩散。
  经过慎重研究,为使丛飞能够主动接受手术并全面配合下一步的治疗,医院方面不得不把这个严酷的结论明明白白地告诉丛飞。那一刻,丛飞脸无血色,神情呆滞,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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