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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地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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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长看了眼桌子上的保证书,又看了眼王迎香:刘克豪这小子好久没见了,他在忙啥呢?

  王迎香赶紧说:他在忙着抓特务。

  军长听了,点着头说:好,好啊。我们在前方打仗,他在后方搞稳定。你跟他说,啥时候我去你们家喝两杯,跟他唠唠,我还真想他了。

  回国后的部队是忙碌的。为了补充兵源,部队一回国便开始招兵买马。于是,一批又一批的新兵源源不断地被送到了军营。空荡的军营又热闹了起来。操场上,训练时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王迎香回军医院上班了。虽然身在医院,但只要能和战士们在一起,她就感到踏实和满足。她的脸上又一次挂满了笑容,人也似乎年轻了许多。

  在忙碌、充实的日子里,刘留一天天地长大了。因为部队驻在郊区,王迎香只能十天半个月地回来一趟。她每一次回到家里,都欣喜地发现孩子在长大,但很快,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儿子,她的心又变得沉甸甸的。

  突然有一天,当她从保姆的怀里接过孩子时,孩子竟冲她笑了,嘴里咿呀着发出类似“妈妈”的声音。

  她惊喜地喊了起来:克豪,他叫我妈妈了。

  尽管那一声“妈妈”是那样的含混不清,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母爱,正从心底奔涌而出。她把刘留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眼泪又一次悄然滚下。

  以后,只要她一回到家,孩子的事便不再让保姆插手了,就是睡觉时,也把孩子放在两个大人的中间。

  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禁不住喃喃自语: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就没那么多的牵挂了。

  部队什么时候走啊?刘克豪看着她和身边的孩子问。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听军长说是快了。

  就在刘留喊出第一声“妈妈”后不久的一天,休整的部队接到了命令。他们将又一次开赴前线。

  出发前,王迎香回来了一趟。她把孩子用劲儿地抱了一下,然后狠下心,把他交给了保姆。孩子喜欢被人这样抱来抱去的,他扬着小手,眉开眼笑着。她扭过头去时,刘克豪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

  就在刘克豪送她出门时,孩子又清晰地喊出一声“妈妈”。

  她回了一次头,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上车前,她立住脚,望着刘克豪说:这回算我欠你和孩子的,等我回来,我会加倍偿还。

  刘克豪笑一笑,故作轻松地说:什么还不还的。你是个军人,这我懂。

  就在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她的手停住了。她回过身,忽然就拥抱了刘克豪,然后附在他耳边道:克豪,这辈子我没有嫁错人。我爱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吉普车在一阵烟尘中驶远了。

  刘克豪怔怔地立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被她拥抱,也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那句“我爱你”。

  吉普车消失了,他才发现脸上湿热一片。






  
七十二




  第二十五章 军统特务001

  在医院里开救护车的马天成,只要不出车,就躲在医院门口的值班室里。医院的救护车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当班,马天成就和另外一位司机师傅白班、晚班地轮流当班。值班室连着传达室,传达室的门卫是个老人,人称老田头。因为在传达室工作,老田头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日本人在时,他就是传达室的门卫;国民党在时,他还是;现在是新中国了,他仍然负责这家医院的门卫工作。

  老田头生就是一张碎嘴子,一天到晚絮叨个不停。不是说这、就是讲那,想让他那张嘴停下来,比不让他吃饭还难。

  因为里间值班室的马天成在,他就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于是,两人就成了一对聊友。

  老田头就说:王师傅,听说了吗?三经街那疙瘩,昨天晚上又抓了俩人,听说是日本人的特务,一老一小。听说是小的自首的。

  已经改名王宝山的马天成,从来不怀疑老田头的小道消息,许多老田头今天说的事,明天他就在报纸上得到了验证。

  现在,他一听到“特务”两个字时,心里就是一惊。此时的沈阳抓出一伙或一股特务,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每过一段时间,医院门口的公告栏里就会贴出政府的告示,也有被抓特务的名单在那里公示,公告下都盖着鲜红的印章,让人不容置疑。

  马天成每天走到公告栏下都是提心吊胆的,但他越害怕就越想看,越看又越害怕。解放初期的沈阳城围剿特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了发动群众把潜藏的特务抓出来,公安局每破获一起特务案件,都要大张旗鼓地张榜公布。

  前一阵,他在公告栏里就看到了尚品的名字。布告上说,这是沈阳市破获的第一起国民党军统特务,希望至今仍隐姓埋名的特务,停止一切特务活动,到政府投案自首,坦白从宽。

  尚品的落网,让他紧张了好一阵子。那几天,他向医院请了几天病假,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他时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公安局的人就会上门来抓他。他躺在床上是装病,结果就真的病了,发烧不止。刘半脚给他在额头上搭了凉毛巾,小心地照顾着。

  他躺在床上,望着刘半脚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他明白,刘半脚是无辜的,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人,自从嫁给他,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跟着他担惊受怕地东躲西藏着。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说:半脚,我这病是心病,你就别忙活了。

  刘半脚怔怔地望着他。他又说:尚品被抓起来了,被抓的还有个女的,是守备司令部的机要参谋林静。

  “哗”的一声,刘半脚端在手里的碗就掉在了地上。她面色发青,浑身竟哆嗦起来:老天爷呀,这日子可咋过呀?

  刘半脚知道尚品是马天成的上线,以前隔三岔五的,马天成就会去大东食杂店取回尚品寄存的情报。每次取回情报后,他都会在家里呆呆地坐上半天。最初,刘半脚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发呆,后来才知道男人是在发愁,发愁交给他的任务。台湾命令他们去破坏变电厂或是铁路。这样的任务,仅凭着他现在赤手空拳的,根本无法完成,弄不好还会自投罗网。解放初期的沈阳城,变电厂和铁路都属于城市的要害,有专人守护着,别说让他一个马天成,就是十个马天成,也不一定能搞出名堂。于是,他不能不犯愁地在那儿发呆。

  一次,刘半脚看着马天成发呆的样子,就壮着胆子问:天成,你这是咋的了?

  马天成就把纸条上的任务说了。

  刘半脚拍着腿,压低声音咒道:丧了良心呀,让俺去干这,不是白白送死吗?有能耐你派飞机来炸,用大炮来打呀。

  马天成及时地制止了她的咒骂,然后辩解道:我是国军的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瞎搀和。

  明知道这样的任务完不成,他还是去了。无论是变电厂、火车道的道口,还是自来水的蓄水池,果真都有人在昼夜值守。他去那里转了转,看一看,上级的指示归指示,行动归行动。气馁的他在回来的路上,见四周无人,拾起路边的石子,朝路灯砸了过去。






  
七十三




  后来,刘半脚见马天成愁苦的次数越来越多,便对他说:以后取情报,我替你去。你去的次数多了,会让人怀疑你。

  马天成也觉得刘半脚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了。最初几次,她都把情报取回来,交给了马天成。马天成看了,就愁苦得要死。她不识字,只能小心地问:又有啥事?

  马天成就烦躁地挥挥手,划着一根火柴,把纸条烧了。然后抱着头,躺在床上,冲着天棚发呆。

  男人一这个样子,她心里就无着无落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男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想、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整日这么闷闷不乐,她想要让男人开心起来。只有男人高兴了,她才能高兴。

  于是,她再去取情报时,就大着胆子在回家的路上,把那张纸条撕了,然后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她一进门,马天成就伸出了手。

  什么?她明知故问。

  情报呢?

  没取到。

  马天成立刻变得踏实下来。

  没有了情报的骚扰,日子便又是日子了。马天成在心情好一些时,就会和刘半脚聊一些医院的人或事。讲到有趣时,两个人就显得很开心。平日里,因为怕暴露身份,她除了买菜、取情报,几乎就守在家里,活生生像个囚犯。此时的她,内心里顿时生出对自由生活的渴望和向往。

  后来,她再去取情报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那张纸条吃到肚子里。

  马天成跟她要情报,她就张着手说:哪有情报?有我还不给你。

  这样的情形在几次之后,马天成就开始怀疑她了。怀疑归怀疑,但马天成并没有说破。他现在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情报上给他派了任务,他就吃不香、睡不着的。渐渐地,他开始恐惧那一张张小小的纸条了。

  在没有收到情报的日子里,他眼不见、心不烦,然后低着头上班、下班。没有出车任务时,就躲在值班室里,和老田头说会儿话,或者跟自己下一盘棋。刚开始,他是想找老田头下棋,以此来消磨时间,可老田头不愿意下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老了,动不了脑筋了,一动,就疼。于是,老田头就剩下南天地北地扯闲篇了。

  有时,他对老田头的话不感兴趣,便自己跟自己杀一盘。他一会儿坐在这面走一走,然后又绕到另一边,摆出一个棋子。常常是一个人守着一盘棋,没完没了的样子。

  尚品的被捕,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病了几天后,终于又摇摇晃晃地去上班了。

  外面的阳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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