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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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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鉴容跟着我走来,他似乎很生气:“陛下,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单独行事,很危险。” 
  我回答道:“鉴容,你们北杜南华演起戏来,可真是默契。” 
  华鉴容一怔,轻声道:“陛下,你这几年很用心机。” 
  “是吗?”到了屋内,我看着华鉴容,道,“我不得不用心机,我还会起杀机。心机与杀机,一字之差而已。鉴容,我说过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我可以保护自己。” 
  “我信。只是,对于你的事,我忍不住要管。我不算蠢,是吧?但是,只要碰到阿福,我总是最蠢的。”华鉴容说完,自嘲地笑起来。 
  “臣的戏演完了,退场。” 
  我看着华鉴容离去,他留给我的背影,永远是孤独的。     
  《菊花台》第二部分   
  第三章 边塞霜雪(1)   
  夜间,絮叨叨的促织无休歇。我写完了最后一封书信,才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待要睡下,刚才华鉴容的孤独背影却总是萦绕在面前。他对于我,终究不同于普通的臣子。这几年,我虽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可他还是不远不近地陪在我的身侧。就如今夜,他毫不犹豫地出剑,挡住对我的威胁。 
  我在世上,可依靠的人不多。王越的知法犯法,使我对于王氏家族,也不能全然放心。华鉴容,和我共同长大。即使我想忘却,可是,又怎么可以忘记他曾送给我一朵最珍贵的芍药?我一直不敢承认,今夜思索起来,我对于他的信任,却是因为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以前我的母后说过一句话:男女之间,谁先爱上了,谁就满盘皆输。这里面的输赢我是不懂的,只是,他先爱上我,是他的可怜之处。 
  我对齐洁做个噤声的手势,走出了屋子。夜里的空气,使我的疲劳一扫而光。藏青色的天幕,几颗星星,好像离群的孩子。竹珈还小,这些日子一定也很想念我了吧?每想到他,我就忍不住满面笑容。伸出手指,我对着星空,描画着他的眉眼。也许,每个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宝宝是最美的,我也不例外,特别是,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别人二十来岁的时候,青春正好,恋情正浓。我呢,一个寡妇,只有把所有的真情都寄托到孩子身上。如何为太子竹珈找到坚强的后盾呢?这是我的一个难题。也许最好的办法是令他自己坚强,但孩子太小,谈何容易。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亮着微黄灯光的宫室,记起那是周远薰的居所。我站在门口,齐洁以及几个宦官停在廊下。周远薰看到我,吃了一惊。灯影下,他的秀美,仿佛涓涓清露。因为刚才想到竹珈,所以见到这个常与他游戏的男孩,也觉得亲切。 
  我扑哧一笑:“免礼。就知道你没有睡,在干什么呢?”我走近他,看他脸红,显得姑娘一样娴静,真是有趣。他的手里竟然拿着针线!我回不过神来,好奇地问,“远薰,你难道还喜欢绣花啊?” 
  周远薰红着脸笑道:“我也是无聊。小时候,跟着府里的丫环们学的。”生活在都城时,他还可以教习乐坊的孩子们。到了济南,真是无事可做。如今他也算识字了,但读起典籍还是费力。有一次我对远薰说道:“国公爷知道你不认字吗?”远薰点头回答:“国公爷好像说,这样才好。”我霎时明白了国公的心。 
  我夺过周远薰藏在背后的东西,看他缝制的,却是一个鹿皮的儿童帽子。“这是送给竹珈的吗?”我问他。周远薰的脸涨得通红,深深的眼睛静默地注视我。片刻,他就掉开头,纤细如兰的手指绞着朴素的白衣。我这才发现,他的一个手指出血了。大概是刚才发现我的时候,不小心刺破的。 
  “你怎么不知道疼啊?”我对他说。他低下了头。我从怀里拿出丝绢,一撕两半,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最近朕的事情太多,顾不到你。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出去玩儿的。这几年,也没见你交同龄的朋友。朕忙,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周远薰不发一言,突然紧紧拉住我的手,这还是离开宫城以后的第一次。我由他握着,审视他的脸庞。他放开我,小声道:“还以为上次的事情,陛下生气了呢。”我摇头:“怎么会呢?朕都忘记了。以后有事你直接问朕好了。”我盯着他,“远薰,答应朕。不要把事情憋在心里。”他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告诉陆凯:“朕要去郊外走走,去请左仆射来陪伴。”陆凯一脸错愕的表情。我冷冷地扫他一眼,他马上像挨了蜇一样连声应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请。”我看他吓成这样,也觉得好笑。不过,身为内宫总管,这小子平时也肯定没少作威作福。世上最讲等级的,除了宫廷,就是军队,可一物自有一物降。皇帝自问天下第一人,可是,上天总在你头上,自有生老病死来降你。 
  华鉴容来的时候穿着青色的便服,看到我吃了一惊。我一身男装,手持金鞭,在马背上对他笑。“陛下原来还会骑马?”他捉摸不透地笑着。“对。相王在世时,我几乎没练过。可现在重试,觉得也并不难驾驭。”我自信地扬着脸。 
  华鉴容摸摸侍从们牵过来的玉骢马的鬃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跃上马背,他轻轻地说:“本来就很好驾驭。只要对它好一点,就是赴汤蹈火这傻马儿也肯。” 
  我和华鉴容在清晨的日光下跑马到城郊。远山如泼墨,青绿水泽,使人心旷神怡。我今日本是素面朝天,下了马,在溪水边拿出手巾洗脸。水中倒影出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来,我对他努嘴,他也对着我笑,真是可爱。 
  华鉴容看了,道:“今天陛下好心情啊,多出来走走对陛下的龙体有益处。”我微笑着看了华鉴容一眼。也许山水能陶冶情操这样的话是没错的,我的心境开阔多了。 
  “鉴容,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和气地说话了。”我说。 
  华鉴容的眉如春山,眼波澄澄。他笑了笑,并不开口,似乎不愿破坏这安静的氛围。 
  我微微叹气。华鉴容这才走到我的身边,问:“今天要对我说什么吗?” 
  我点点头,山风不解风情,把衣袖吹得鼓鼓的:“鉴容,你说,将来如果北方和我们开战,现在的边防是否可以呢?” 
  华鉴容直截了当地说:“难说。若论十年以前,我们有大将齐延,吴王培养的军官也尚在壮年,还可以抵挡北朝的铁骑。今天,齐延的位置无人可代替,边境四镇的将士都已年老。一旦开战,十分棘手。” 
  “你也这么想吗?鉴容,我前几天收到了边镇统领宋鹏的折子。他说,如今朝廷的规矩,一旦军士屯边,就不得不祖辈生活在那里。时间久了,思乡情重。到了今日,军官们大多有怨言。将来,如果北国来犯,难保军士不会哗变。” 
  华鉴容的黑眼睛一亮:“宋鹏?!陛下说他吗?我也留心着他呢。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将门出身,果敢勇毅,是个将才。陛下记得当年在我家打马球的名家子弟吗?其中我尤其看好他。前年放他北上,也就是抱了历练他的心。” 
  我问:“他是宋舟老将军的孙子吗?” 
  华鉴容一笑:“对。” 
  我来回踱了几大步,突然道:“鉴容,有的事,不得不做,我还是想要革新。” 
  华鉴容的剑眉一挑,道:“陛下第一个就告诉我吗?” 
  “嗯。”我道,“首先,就从边境四镇的军人开始。后天,北帝离开济南,我们可以借送行之名,巡视四镇。” 
  “不错。”华鉴容赞许地笑了,他远眺逶迤群山,悠然地说道,“军人思乡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我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华鉴容的目光投向我。我侧开脸去,道:“这是你到荆州任刺史的第一年,写在信上的。览给我看了,我就说要调你回来。览是心疼你的,我又何尝不是?” 
  华鉴容呆立半晌,下定决心似的道:“只要我活在世上,陛下的革新就一定可以进行。但结果如何,不试是难以得知的。” 
  我不敢再和他目光接触。鸟鸣空山,格外幽静。我望着天空,道:“你是竹珈的师傅,览不在了,如果我也不在了,请你多费心吧。王氏一族,你是一人。不论孰轻孰重,全都是竹珈可托的力量。” 
  俯视山谷的深处,深蓝一泓水。如果此时看华鉴容的眼睛,也会是这样动人吧。我心里这样想,却决心不再看他。 
  北上之路,如同想像的那样单调。苍山环绕的古城,夜晚残月如钩,羌笛陶埙,吹得凄然。连北帝都对我道:“闻得此音,何人不起故园情?”进入四镇之一护南府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青年将官。他二十四五岁,晒得微黑的脸上,带着儒将特有的明锐笑容。 
  “臣宋鹏恭迎圣驾。”他动作干脆,却一点不令人觉得粗鲁。 
  我笑了笑:“你就是宋鹏?朕读了你写的奏折,很想见见你。” 
  宋鹏笑笑,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目光遇到我后面的华鉴容,陡然惊喜:“臣当初在华大人府上比赛马球时,曾瞻仰过天颜。” 
  “是吗?”我也笑了,“过去很多年了。” 
  我又问宋鹏:“你是独子吗?” 
  “不是,臣有个弟弟,如今在宫中供奉。”宋鹏答道。 
  “弟弟?朕怎么不知道?” 
  宋鹏道:“宫内人数众多。舍弟年少,性子又古怪,因此只在藏书阁供事。陛下自然不认得。” 
  我不常和军人打交道。看宋鹏风采伟岸,说话淳朴,不由得心生好感。只觉得年轻军人若都如他这样,国家便有希望。我笑问:“你有没有成家?” 
  宋鹏道:“有。但妻儿均在京城。” 
  “可惜。”我轻轻一笑,抬眼却看到远处站着的周远薰脸色发白。想来北上之路,他这样的单薄,可能水土不服了。宫中可以磨掉野兽的爪子,何况远薰那样温柔的少年?说起来是个教训,竹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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