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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了二流剑客,赵十七还真没有任何把握,对于江湖上能够排名在前十位的高手,她曾经做过一些针对性地练习,其中就有这位玄珠姑娘。十七虽然当初做练习的时候不知道究竟都是些什么人,这些天跟在玄珠背后观察,她早已将一切对上了号。
玄珠出身北祁官宦之家,自小有仙家道缘,父母将她度到玉溪山带发修行,后被一位异人看中,学习了剑法,从而名扬江湖。
她曾与一位北祁官家公子订亲,后那位官家公子去边境为参军,数年后两人在北祁国都肇阳城重逢,一个是剑客,一个为政客,订婚契成了一卷空文,两人便再无交集。
玄珠姑娘投身黑索卫。
“其剑法被称为‘破空剑’,含四个剑诀,分别是破、碎、虚、空,”十七为羯库他们讲解玄珠剑法的破解方法,“剑出鞘的瞬间,便可定胜负,所以,我需要这位公子的铁弹引开她剑气的锋锐……”
“萨满大人我了解,本擅长铁矛战马,地上应战也灵活。可惜现在腿部受伤,少了机变;这位公子呢……”十七想了一下,“你的铁弓专以铁球为弹,拇指发力,准头和力度相比,力度更强些。你信任自己手部的力量,所以对于准头不够细致。”
她在地上以匕首画了一个图形:“你们看,我的攻击路线可以如此……”
两个男人见她画的地方微凹,有些线条被土石遮挡,看她浑似无意一般兀自指指点点,便凑过来看。十七越说越细致,讲到关键处,忽然抬手,挥刀一撂,撂下了那一言不发的白衣人的面具。
金色的面具飘落下来,那白衣男子兜手一捞,重新按在脸上:“姑娘什么意思?”
十七眼皮也不抬:“公子武功委实很平常,到时候你只能在旁边,注意掩护自己的身形。”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赵十七已经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他眉眼有一股嚣张而冷冽的气势,浓浓的眸色,随意一瞥便带起一道森寒的杀气。
十七从来没有见过气质如此清冷的男人,整个人如一把刚刚磨砺出锋芒的利剑。好看是好看,可是她完全不能想象他青涩一笑的容颜。
他,大概几乎是不会笑的吧?
十七又说:“你大约认识玄珠?所以一直不曾与她靠近交手?难道你便是她定过亲的那位官宦子弟?如今在北祁身为检察使的谵台容月?”她低下头,看到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北祁人杀北祁人?那你的路线要改一改,万一我失手,你也可以避免被她看到面容,坏了你今后的‘大事’。”
羯库道:“赵姑娘,帮不帮在你,莫要如此妄加揣测。”
十七淡淡送他一个眼色:“当然要帮。好久没让羯库大人看看我的身手了,这一次机会难得。”
她这一次杀人,正是杀给羯库看的。
苍木如今成为了库勒尔草原上第二大的部落,这固然是权势,也难免是危机。苍木年轻热烈,其雅王妃野心勃勃,再加之羯库的能力,取代如今的羌零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到时候,苍木的真正敌手,说不定就是这位别有用心的萨满大人。
赵十七看这位萨满大人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模样,今日便是特来警告他,部落外还有一双眼睛、两把刀在盯着他,希望他不要做出不利于苍木和且先部落的事情来。
十七是个外族人,在羌零部落中民族排外,她说不上话,不去打扰他们是她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地方。
这些年萨满大人能在且先部落安然无恙,只因十七知道,他为了部落确实还算尽心尽力。
赵十七联手羯库他们,在桃花林中以“白衣郎”的身份一举诛灭了北祁第一高手。
十七负责最贴身的行刺,她算计得够准,三个人配合妥当,皆能全身而退。
这桃林中的一战可谓石破天惊,长云山此处的僵局因此获得扭转。
迦耶人因他们的“白衣郎”两个多月来,抵抗住北祁黑索卫的高手轮番进攻,最后还成功杀死北祁的剑客,士气倍增,全民都潜入深山打算顽抗到底。
——他们的“白衣郎”如此天人无双,身为“他”护佑之下的族人,决不能丢了迦耶族的脸面!
北祁方面,受到如此损失,无法再继续行动,退出了东华这边的利益争夺。
东华失去了北祁的武力援助,也不能在长云山贸然挑起战火,与南煦开战。
一场箭在弦上的战事,就此暂时消迩,烟散于无形。
那位无名的公子很快便离开了。
羯库留下来,打算再为迦耶人点一把希望的火种。
南煦朝的灏元三年,沉寂多年的长云山“白衣郎”再次组织了三月初三的宜桑会。
数万迦耶人来到牡丹江畔,此时三月桃正夭,长云山在远处白了头。
羯库带上金色的面具,穿上系着白色长绸带的“白衣郎”衫,为他们再次跳起那行云流水般的舞蹈。
这些身为弱族的迦耶人,又一次留住了家园,此时唱起这首长长的《白衣郎歌》,怎能不感慨良多?
赵十七跟在他身后,帮着一起打点“宜桑会”的事务,她随他学过舞蹈,还充当“白衣郎”的手下,带起银面具为他伴舞。
“长云山脚下,云烟茫茫。
伽耶族人的家园,就是白云中的桃花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桃花乡。
十七的桃花乡,就是库勒尔草原上的且先部落。
库勒尔草原的且先部落,必须永远和她十岁那年在扎休措湖边听到的一样:牛羊成群山花烂漫,帐篷好似盛开的白莲花。
完成了一桩心事,赵十七精疲力尽地回到了草头他们藏身之处。
什么是家?
对于十七来说,他们就是她的家。
可是,她的家空了!
草头、秦麻子、三傻子、石头、豆豆!
十七乱了神,在山洞中四处寻找,她又到几处他们商量好的地方去寻找,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长云山绿澜千里,天池沉寂,她绕着山脚一路找一路哭。
“草头——”
“秦麻子——”
“三傻子——”
……
还有要娶公主的石头和傻傻的豆豆……他们,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十七哭倒在地上,山地凌乱的藤蔓将她团拢得小小:她真不应该,她想着这山里隐蔽……
一位少年和尚在月下出现,仿佛循声而至。他找了一番在树丛中找到赵十七,将她一把拖出来:“赵姑娘。”
“干什么你……千寻,你如何会来这里?”十七红肿着双眼,把自己又弄得一塌糊涂。
——如何会来?!千寻丢给她一块手帕:“赵姑娘,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岚京。”
“我去岚京干什么?”十七泪水又开始流个不停,“我还要找人。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
“你的兄弟是不是?已经都去岚京了,公子让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真的么?”十七一把擦干眼泪,“你别骗我吧?”仿佛从地狱中再次回到人间,十七浑身都在发软。
“骗你做什么?”千寻一肚皮气。
十七被他气得又掉起眼泪:“那为何不等我回来再接他们走?我有多担心?”
“我哪里找你去?跟头野兔子似的。”
“你才野兔子!”十七和千寻几乎说不上话,一开口两人就互相谩骂。
千寻对于此事,也非常憋气。
夏公子闭关两个月出来以后,听说两位兄长到了长云山,先是派人手增援长云山,后来又命令他将草头他们找出来,送到岚京来,还要求他动作迅速不得耽搁。
岚京到长云山有多远?千寻刚把那些土匪鸡飞狗跳地送到岚京,正要好生歇口气,夏公子又对他说:“去,把十七接回来。”
妈的!
要接赵十七,不能稍微等等,让他把他们一伙人会齐了,一并接过去?一番手脚两番做,当他千寻是牛还是马?
夏泠眼皮耷拉着,没搭理他:不先将草头他们接到岚京,赵十七会乖乖就范吗?
千寻只得应道:“好,我将赵姑娘速速接回。”
“不必速速,一切听其自然。”夏公子说。
千寻的“听其自然”那就是一场悲剧。
十七跟他走了十几天,忍不住问千寻:“千寻,你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
“怎么了?”千寻抱着刀,面色暗沉。
“为什么我们好几次打尖都错过了宿头?你雇的马不是拉肚子就是崴脚,你不是在耽误行程吧?”十七本以为是何人故意使绊子,可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可寻查的对象。
千寻低头赶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寻查对象——这就说明暗算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夏公子。
到了长江的葫芦口渡口,还适逢春季涨潮,连日大雨下得道路泥泞,舟船不通,十七只能在葫芦口的周家村住了十几天。要不是确信草头他们已经到了岚京,不知道要将她急成什么模样呢。
千寻忍不住问她:“赵姑娘,前面有个瞎子算命摊,你何不去算算命?妈的!说不定我们之间,印堂发黑的人是你。”
十七笑答:“胡说吧你?”
——她赵十七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哪会印堂发黑?
第六章 重逢
烟花江南,杏雨春深,赵十七随着千寻,一路行来,扶水系舟,柳雾如织。
路上行人风物,与漠北皆不同。
十七初始觉得此处风光秀霁,看着令人心思舒畅。说话的人几乎都轻声慢语,小贩儿的叫声也一波三折,有唱歌的味道。
过了些日子,觉得南煦此处也算真麻烦,出入城关要有文牒,住店雇车须出示保书,夜晚还要关城门。
衣食住行也有许多不习惯之处。
南方不兴吃馒头,爱吃米饭。那一小颗一小颗的米粒,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还有还有,肉都要切碎,分肉丝、肉丁、肉末儿,还讲究跟蔬菜烧一处,这还有多少肉味儿。最最造孽的是,吃饭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