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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谢曜登时大惊,青钩索话随音至,只听“琅琅”声响,那把小刀便被打落地。天书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吓了一跳,转头看是谢曜,忙将衣袖放下,怒目道:“你干甚么?”
谢曜撩开帘子,推着轮椅上前,盯着她双眼:“该是我问你干甚么。”说罢,他转头看了眼桌案上膏药,伸手端起,放鼻下轻轻一嗅。
少了股味道。
怪不得,怪不得……谢曜顿时明白过来。他之前便觉此药膏略带血腥气,但因薄荷和清凉之气太过浓郁,这血腥气倒被掩盖了。
他抬眼看向天书,天书却侧过头,根本不搭理。谢曜心中莫名复杂,他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天书冷哼道:“告诉你有用么?本来便是给你治病,总不能从你身上放血取药引。伯母那是不可能;若从其它人身上取血,你知道了,岂不是又怪我心狠手辣。”
谢曜闻言仔细一想,确也是。
天书又道:“你放心,我化形成人,那血货真价实。”
他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握住天书左臂,轻轻挽起她衣袖,果见那白皙手臂上有一道道刀痕。算了算日子,天书默默做了这件事不知多久。他不由伸手抚上那伤疤,道:“天书,你听谁说膏药还需药引?”
天书愣了愣,将火工头陀交代她事数说出。
谢曜略一沉吟,便猜到缘由,他摇了摇头:“想来是你让这人受了气,却不敢发作。于是故意挖了这个陷阱,让你吃苦。黑玉断续膏乃外用药物,又怎需药引?”
天书一把抽回手,怒然道:“我这就去西域,把他血放光!”谢曜见状忙将她拦下,道:“罢了,你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何况还掰断那人手指,再去也难说是谁得好处。”
“你……想笑话我就笑罢!”天书没好气说。谢曜知道她心意,分外开心,怎会有意去笑话她,反而一脸郑重道:“天书,多谢。”
天书听他认真至极语气,心下不由一动,忙转身回避,“嗯”了一声。
第87章 良辰美景
时间一晃,已到了十月末,天气逐渐严寒,谢曜却越发兴致高昂。他现下已经可以离开轮椅,撑着拐杖,一点一点向前行走。天书和乌日珠占都让他坐下多休息,他一张嘴说不过两人,只得面上应下,等夜里都去睡了,才开始锻炼。
这天一早,谢曜正撑着拐杖绕屋子走圈。但听屋外传来脚步声,他心下一惊,忙将拐杖扔下,坐回轮椅间。
天书撩开门帘走进,低头看了眼地上拐杖,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谢曜看向她不禁一愣,只见天书换下那一身经年不变白衣,转而穿着一条素色襦裙,外罩件水绿对襟长袖小褙子,让人眼前一亮。
“呆着作甚?还不走!”天书一皱眉头,凶巴巴朝谢曜喝到。
谢曜回过神,道:“妈给你衣服都做好了?”
天书道:“嗯,伯母今天又去买布料,准备给你也做一身。”不仅冬天要到来,春节也了,不管如何,乌日珠占都要做一身衣给他们。
谢曜点了点头,就要去推轮椅,却见天书捡起拐杖,反手扔给他。谢曜眼疾手,忙伸手一把将拐杖接住,颇为奇怪看了眼天书。
天书抱着双臂发笑:“我面前有甚好装,我还不知道你么?”
谢曜闻言不禁低头失笑,他道:“我怕妈看见,你知道她这人,一唠叨起来没玩没了。”天书突然伸手指着他,一副抓了把柄模样:“哦——原来你觉得伯母关心是唠叨,看来我得向她说说。”
“天书……”谢曜不禁头疼。这些日子乌日珠占和天书倒是越来越融洽,融洽到乌日珠占一有甚么都会告诉天书,而天书巴不得看他笑话,有什么也通通给乌日珠占打报告。
天书冷声道:“今天天气可好,你再不走,那我走。”
谢曜说不过她,拄着拐杖,慢腾腾站起,一步一步走去。天书见他将拐杖捏死紧,显然用了好些力气,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栽地上,忙上前将他扶住。
谢曜抬眼看着她,不由一笑。
*
天书带回那匹灰马,极喜此地,乌日珠占欢喜它,便将马鞍取了,任它草原驰骋。天书这会儿搀扶着谢曜,两人沿着草原一路东行,灰马便撅蹄子打个喷嚏,迈着长腿闲适跟两人身后。
暮秋晴日特别清朗,草已泛黄,偶能看到晚谢野花点缀其上,风吹过来不热也不凉。牛羊成群,天高云淡,两人漫步上丘陵,登高下望,宁静壮美。
“这样景色,怎也看不够,铁木真应当为此自豪。”
谢曜淡淡道:“嗯,他会以拥有这片土地自豪,但这片土地于他来说,终究太小。”
天书一时感慨而发,没有想到谢曜会这般回答。她转头问:“你有甚么打算?”
自从那日拖雷让他教练军队,谢曜便知道自己不能常驻蒙古,这些日子,一边疗伤一边思考,却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天书,待伤痊愈,我们带着妈妈一起回中原罢。”
天书嗯道:“只要伯母肯走。”
谢曜思及此不禁叹了口气,他还没有想好如何给乌日珠占说。
两人丘陵眺望片刻,又朝斡难河走去。谢曜让天书无须搀扶,自己挽着马缰。那灰马也甚通人性,放慢步子,速度始终和谢曜保持一致。
二人一马,沿着河边漫步,天书乐得轻松,伸手拔了株芦苇,拿手里把玩。
“天书,你这匹马是从何处得来?”
谢曜故意放慢步子,那灰马便也放慢步子,他加步子,灰马也连忙跟上。谢曜大感此马灵性,伸手揉揉它脖上鬃毛,灰马便弯下脑袋亲昵来蹭。
天书和这匹马共度几日,当然知道。她伸手也摸摸马脑袋,将如何用骆驼换马事情说了。
“以后,再用它换好马……”岂料天书话还没说完,灰马便抛弃了谢曜,转而“谄媚”去蹭天书。
谢曜见状,不由笑道:“别换了,把它留下来罢。”
天书也觉有趣,用芦苇挠挠马耳朵,挠挠马鼻子,对它说:“小家伙,你想留下来吗?”那灰马被挠痒了,大大打了个喷嚏,踏着蹄子,又往谢曜身后躲。
谢曜笑了笑:“天书,马是你带回来,你给它起个名字。”言下之意,便是留住。天书也并无赶走它意思,闻言皱着柳眉,细细思索。
她忽然扬起手中芦苇,问道:“这野草名字叫甚么?”
“这东西名字可多,你可以叫芦苇,也可叫芦笋,还有苇子、芦头……嗯,蒹葭也泛指它。”
天书本想就用这野草名字,岂料竟杂七杂八这么多别称,她愣了愣,问:“哪个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水一方……”谢曜吟到此处,看向天书,微微笑道:“便是这个‘蒹葭’。”
天书与他目光相对,心下一动,忙撇过头去,说:“不好,不好,这个蒹葭不好听。”她顿了顿,“就叫‘芦苇’,名字起糙,好养。”
谢曜梳梳马鬃,伸手从马嘴里夺出一根芦苇,一本正经道:“芦苇啊芦苇,你就叫芦苇,可别乱吃芦苇。”他这话绕来绕去,倒把天书逗笑。
沿河走了片刻,谢曜双腿渐渐有些不得力,便就地坐河边休息,天书也他身旁坐下,让芦苇自己去河边饮水。
浅水中不时有鱼儿跳起,将芦苇吓得连连后退,晴空上,几只秋雁比翼成一线,静听流水,坐看闲云。
这般温暖天气,正适合浅眠。天书不由觉得困倦,她打了个呵欠,淡淡道:“我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
谢曜瞧她作势起身,忙道:“且慢。”
“怎么了?”
谢曜见她直直望着自己,眼波潋滟胜晨星。怔忪片刻,他忽然看远处,定然道:“你再陪我坐会儿……若困了,便靠我肩上。”
天书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面如火烧。她正要站起来,甩袖大声说“无聊”,可看着谢曜坚定不似玩笑侧脸,这话竟如鲠喉,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光影重叠,她仿佛又回到那日井底心境,满腔无名火,化为绕指柔。
兴是秋风太沉醉,醉到情醺智昏。纵然天书困意全消,她也没有半分迟疑,意随心动,将头轻轻靠他宽阔肩上,阖上双眼。
秋风和煦,好个良辰。
第88章 共度佳节
日暮时分,两人一马一起回到家中,不意外又被乌日珠占唠叨了一顿。天书一边听乌日珠占数落谢曜,一边旁吃吃笑。谢曜只埋头答是,保证永不再犯。乌日珠占说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将谢曜按凳子上,道:“好啦,洗洗手吃饭罢。”
饭桌上,三人围着桌子谈笑,其乐融融。谢曜一边盛饭一边说起那匹灰马名字,还道:“妈,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天书忙反驳道:“哪里奇怪了,芦苇,芦苇,多好听名字。”自打天书到来,乌日珠占便一直向着她,此时当然点头附和:“儿子,芦苇这名字可比木仁、巴格好听多啦。”她说着又给天书理了理衣袖,道:“书啊,这衣服你穿着还合身吗?”
天书点点头:“多谢伯母,我很喜欢。”
乌日珠占不禁慈爱拍拍她手背,道:“好孩子,汉人衣衫简易好做,改明儿我再给你做一身。”
谢曜看她二人谈话,不禁微笑,眼看着正月将近,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忙放下碗说:“妈,正月初三是你五十岁寿辰,今年我得风风光光给您办一场。”
“妈哪需要甚么排场,生怕别人不知我有一个好儿子吗?”话虽如此,她自己却忍不住捂嘴笑,“有你和书儿陪我过白节,咱们欢欢喜喜度过查干萨日,就已经很好啦。”
谢曜和天书互相看了一眼,都想着怎么给乌日珠占过这生辰。
*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飞逝,青青草原转眼变成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