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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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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东陲军港秦州服役至终……。 

——《濮阳史?圣明孝节神武文皇帝纪》 

秘牢建在地穴中,常日不通风;且常有地下泉水渗入,很是潮湿。因此,里面众人吐呐呼吸间也满是古怪的霉味。狱卒尚是苦不堪言、成日唠叨抱怨,从小养尊处优、即使在随着师傅云游四方时也从未吃过这等苦处的濮阳熙,却笑容满脸的坐在稻草铺上,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般快意。 

只是他未免心中就真快意了,脑里转过的念头尽是感慨:牢狱中竟然脏污至此,不曾待过的人还料想不到呢,怕是性喜净洁之人在此待上一天,便早就要一墙撞死了罢。不单肮脏,白日里那些只耗子啃啃咬咬的也没停歇过,扰人心烦得紧。 

勾起些笑,濮阳熙便定睛望着对面叶非败正追赶着一只竟若小猫般的肥硕巨鼠,眼看一拳便要打死了,它却意料的灵巧,扭身便钻过牢笼木栅,直直的朝他奔来。原本欲看好戏的他禁不住笑得更是欢了:“嗳呦,居然自个儿跑来送死了。爷我,就成全了你吧。”话未竟,脚已轻踢出,足尖不偏不倚,正正中了巨鼠圆乎的脑袋。 

他口里说要杀,却留了几分余力,巨鼠吃痛之下,转身便钻进隔壁韩朝牢中。 

见它逃了,濮阳熙便收回了脚,连连拊掌笑道:“它还满聪明呢。” 

叶非败盯着那鼠,逼得那畜生不得不跑向草铺,围着闭目静坐的韩朝绕圈,却不敢接近他。 

“该不是被那小子冻住了罢。”叶非败冷哼一声道。他本是个大度的汉子,却无论如何他就是看韩朝不顺。自个也觉着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只有找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时时刻刻挖苦那傲慢小子也是个不容易得来的乐子。不过说实话,韩朝常年一身冷气,仿佛不将人逼退身边就不罢休似的。纵是行走江湖已久的人物也会怕了他的气势,区区硕鼠自然也是非一般的畏惧他。想想这样的男子倒是招人挂记又招人妒忌……。哼,可不是——。 

“非败着话说得属实好呢。”瞅着那一静一动,一仙人一恶鼠,濮阳熙忆起昨日不曾停歇的讲了一整天,连众多劳役都听得欲罢不能,这韩朝却只当杂音般略过,竟令他有些挫败。无怪乎曦儿拿他没辙。唉,太后、太妃……,那些位公主千金都以为是大将军魅惑皇上,哪知大将军根本就不将皇帝放在眼中,是皇帝硬要将他留住的呢?曦儿,虽知道你是真动了情,但这情是万万不能动的……,他会是你最大的弱点,难道你连皇位都不想坐稳了么?望着韩朝方向的笑眸中泻出些不明来。 

在下一瞬,他便收起眸中情绪,笑笑的对一直在以探究目光盯着他看的叶非败道:“唉,以后可得将牢狱改改,现下咱们是死罪难免,活罪却也难逃啊。这滋味我可是受不住的。”叶非败堂堂的镇北少将军,人人以为他必定是那种豪气不拘细节的人,哪能料到在爽朗的性子中也藏了几分心思?不过,这也正是两人惺惺相惜的原因。 

若是此时他注意不到的话,自己反会失望呢。 

“若还有以后,我是决计不反对改造牢狱的。”而且愿意亲自监督。叶非败收起疑惑,呵呵笑着移开视线,看着那巨鼠寻了个洞,钻进去。 

“倒是吃食一直都满精致。不过便是再精致又怎样?身处这等地方,怕是神肴仙羹也未必能下咽。” 

“何必再说那些有的没的?非败已闻见饭食香味。”而且可说是只有御膳房在做得出的美味。想他叶非败也只是有幸尝过两三回而已,确实是人间难得。这该不会是最后一餐才如此大度罢。浓眉皱了皱,马上便舒展开来:反正起事之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能享用享用也是好的。 

话又说回来,不用庭审便判罪么?这不太似皇帝的作为。 

“怪哉,方才我们才用过早膳,该不会是哪家探亲来了罢。”濮阳熙饶有兴味的神色与他的动作却不大相称,他依然是端坐在稻草铺上。兄弟两个行径当真是大相径庭。前者虽看起来像感兴趣,实则不会有一丝毫行动;后者往往是脸面带笑的缠将上来,黏着不放,黏归黏,倒也不会令人不悦……。 

至少在那事发生之前是如此。 

不知何时已睁眼的韩朝,在若有若无冷淡的睨了正坐在草铺上闲闲无事数镣链环的濮阳熙一眼后,得出了对这常年难见得一面的甄亲王的看法。但下一刻,他突然想到自己竟对自己以外的事物投入过多注意了。他向来不在意任何人、事、物。便是要遣散府中仆人,也是免得天上爹娘寒心罢了,那些个远亲近戚,他早就当已经死绝了——甚至是至亲,他也吝于给出过多的关心。现下他怎会比较起别人来?遑论其中一位还是伤了他、让他不得不刻骨铭心的人物。 

那妻族呢?脑中想到成婚五年的娘子,十三岁便嫁给自己的叶非离,冷然还是没半分变色。大概是因对叶老将军有份近乎爹亲的尊重罢。所以才休了叶非离,不想摊上更多包袱。 

包袱……,有沐儿一个便够了。 

他轻轻下了草铺立在木栅前,正对着空荡荡的通道。眸中依旧冷色,无期待更无企盼,仅仅是眼角乍现出少许温和——濮阳曦已有六年未曾见到的温和。 

没有一句盘问,必是得了皇帝口谕。少女轻盈的脚步,明显有深厚的功夫底子。这女子,应当是贞淑公主,韩沐了。这小妮子与他并不大熟,好似只远远见过几面,美丽一如她的兄长,俏皮可爱,很是讨人喜欢。记得有回硬是奔到本应毫无瓜葛的他身前,仰着小脸说是要瞧瞧兄弟间的区别是否比兄妹大哩。可惜令那娇小人儿失望了,有这样一位生性冷漠的兄长,怕是幸也是不幸。 

濮阳熙止住数镣链环的无聊举动,笑起来。他还记起小女童像是唤他熙哥哥呢。不过四年未见,不知她可长成风华绝代的美人了么?对韩朝而言,惟有韩沐一个弱点。也惟有韩沐一个上心的人儿吧。曦儿,你早该放弃了的。 

雪白的披风衬着少女绾起的乌黑长发,简单的发式,仅仅是头顶插着根纯白玉做的步摇。寻常人倒看不出如何,眼力佳的人却无不惊叹这白玉难得一见,怕是整个神州大陆也未必有六件,这做工精致的仙荷方开状步摇便是其中一物,堪堪可显出当今皇上对这义妹的宠爱。再看这少女有些苍白的脸蛋儿,那美丽绝伦犹带稚气的模样足可说是沉鱼落雁还自惭。果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三位囚犯莫不各自盯着美貌少女稍稍走神。 

对着哥哥嫣然一笑,韩沐停驻在濮阳熙的牢笼前,眨眨灵动的眼俏皮的笑道:“熙哥哥,真该恭喜您上月得了贵子。” 

“言重了。”自嘲的抬起双腕,刻意让少女看清楚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有我这谋逆之父,未必是他的喜事。”说来也未必是他的喜事。这儿子,来得不是时候。他得到妻子生儿的消息时甚至还有过那样的念头呢。就是现在他也对新生儿子提不起半点劲来——若是女儿便好太多了,国家将依旧期待着储君,造出储君之人,皇帝,也便越发重要了。说“造”,唔,好象是无情了些。 

“怎会。那孩子断然是储君了,还有什么不满的?”韩沐笑的愉悦,加快步子,凝脂般的小手自披风中伸出来,抓住兄长的袍子,“哥……。” 

相依为命十余年的情感,刹时爆发得令旁人艳羡。只此一句,蕴着无限的敬仰与情意。叶非败突地想起自己的妹子,怎么没与这小丫头一块儿来探望这小子呢? 

“不是在护国寺……。”难不成她们自己出来了?方丈怎会放人?怕牢狱中寒气冻着她,韩朝将妹妹的小手一根一根掰开,甩甩袖子,将那手儿裹在自己手中。 

“嫂嫂忍痛应了宋御史,不两日便要结亲了。她不欲大张旗鼓再嫁,没人陪着定是寂寞得很,我自然得在一旁伴着。” 

声音不大不小,恰也让对韩家简直深恶痛绝的叶非败听个一清二楚。下刻,他双目冒火的跳起来:“非离嫁给那病弱书生了?!”先前是韩朝只长得如书生般也就罢了,毕竟是能打败自己的人,可如今非离居然嫁个无一用处的真书生!正想把他这大哥活活气死不是?! 

韩沐白他一眼:“嫂嫂是禁不住我哥的无情无义,我也替她抱冤。”说罢便不再理会连连捶着栅栏的莽汉一个,另只小手自披风中取出只精致柳条细篮,掀开盖子,香味顿时逸满整座秘牢。 

韩朝定睛看,却不过见几叠小点心。这妹子什么时候学会厨艺了? 

“哥别小看了沐儿,这个都是沐儿亲手做的呢,可费了好一番心思。”看出哥哥不大买帐的眼神,韩沐摆出小孩儿神情,炫耀般皱皱鼻子,“御膳房的师傅们都连夸沐儿做得好呢。皇帝哥哥也吃了好多的……。”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韩沐立刻收口,歉意的望着面无表情的韩朝。 

“你——。”随手拈起一块来吃,韩朝默然,吞下了才又冷道,“是要离开濮阳?”若不是,他们兄妹日后自还有机会见面,沐儿甚至可能陪着他去秦州军港中过了一生,也用不着如此戚戚的前来探望他。只是,那样便委屈她了吧。现在她年纪还小,竟要离开濮阳了,他心中掀起小小波澜,为父为兄的苦涩悄然冒出。 

韩沐怔怔,反应倒也奇快,一忽儿便强自笑着道:“我答应了公孙国皇帝求亲。也禀过皇帝哥哥答应了。” 

他要听的不是她将嫁到何处去,而是——“是你自己的希望么?你可会后悔?” 

“不会。沐儿想得很清楚,总不能一世都靠着哥和皇帝哥哥吧。”十五岁的少女眼眸中潋滟着水色,说得刚强是一回事,做得决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韩朝凝着她半晌:“既如此,你就去吧。” 

该放手时总得放手的。何况,他本就不是个留恋世事的人。 




见他们兄妹一时之间竟无语,将他们这些个旁人晾在一边,爱妹心切、急于知道叶非离此时境况的叶非败禁不住大吼道:“等等!小女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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