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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朝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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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只一笑:“你不用忙,先把顾横波和伊诸叫来吧。”
水映屈膝,应了声:“是。”抬起双手,右手食中两指在左手掌心轻击两下,示意早就在外等候的两人进来,又向青辰笑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青辰看看满桌吃食,随便捡了一块酒浸橄榄放进嘴里,也不说话,只向边上的椅子指指,令水映坐下。无痕冷眼将两个女孩子打量一通,见她们布衣荆钗,清素可人,只说:“这里地方小,舞蹈不便,就算了。伊诸取一面鼓打拍子,横波不拘什么曲子,先唱一支,让侯爷听听嗓子。”待横波一曲唱毕,他又眯着眼品味一会儿,才笑问青辰:“侯爷以为如何?”
“嗯……说实话,我听不太惯汉女的歌,太甜太软,调子也太平和,没劲道。”青辰说着,又往嘴里扔一颗腌梅,说:“就跟这些吃食一样,虽然一时好吃,吃过了却没回味。”
无痕点点头,深思一回,才说:“我倒觉得,词曲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横波歌里那分情思,不像旁的歌伎,唱过了也就唱过了。她倒像把自己的心都唱进去了似的。”又命横波再选一支哀怨的曲子唱了——果然,无痕才提点一句,横波就心领神会,宛转喉舌之时更添几许缠绵,那些早就听熟听烂的旧词在她唱来,就像又生了魂,直似能缠人魂魄。
伊诸一手托鼓置于肩上,也不用鼓椎,只用手指叩击,只见她五指忽上忽下,那鼓声也随之变化多端,或疾如撒豆,或缓如更漏,或如山间流泉,或似春雨惊花。
横波与伊诸歌鼓相和,正渐契合,却听青辰突然说:“够了!”
两名女子一惊,急忙歌止鼓歇,互视一眼,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垂头站在原处。无痕不紧不慢地饮口茶,才开口:“你唱得太轻浮了……若是寻常人也许还好,但这是在王府,行事说话都讲究分寸,点到而止也就可以了。过了,反而适得其反。”说着转向水映:“你说是这样不是?”
水映掩口轻笑:“可不是,我昨儿也这么说她们呢……只是两个姑娘刚到王府,于府里规矩还不大懂得,也难怪她们这些小把戏入不了大公子和侯爷的法眼了。”
无痕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水映,道:“这是我昨晚新填的词,你细心揣摩两天,亲自谱曲,再配上舞让她们练——三个月内,她们两人不需要做别的,只要练好这一支歌舞即可。”
水映从无痕手中接过那张纸,恭声应了,展开轻声念道:“长安月下,江南桃花,一半清醒一半醉,一半迷惘一半懂,一半的相思,最断肠……”今道此处,她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无痕。
无痕起身,吁了一声:“两人相思总刻骨,一半相思最断肠……这首曲,要谱得含而不露,哀而不怨,忧而不伤……难为你了。”
“大公子说哪里话!”水映定定神,将那张歌词小心掖在怀里藏好了,取过挂在架上的貂裘替无痕披好了,幽幽道:“既交给了我,大公子就放心吧。”
青辰眼一溜,忽然伸出手为无痕理了理胸前的系带,不着痕迹地隔开水映,淡笑道:“凤篁大概等急了,大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侯爷说得是。”无痕一侧肩,更不着痕迹地从青辰身边滑开,回首又淡笑道:“水映,我和侯爷先走了,你好生待这两个姑娘。”说着将手一让,似笑非笑地向青辰道:“侯爷请。”
青辰眉稍轻轻一勾,笑而不言,大跨步走了。

五,榆林

转眼间,冰消雪融,冬去春来。江南终于迎来莺飞草长,柳绿桃红的三月天。
吴、越、湘三州刺史精心挑选良家美女数十名送到信平王府,凤篁又选了一遍,挑出其中最美貌的五名女子派人送去长安,一方面又加紧训练横波和伊诸。果然,未到四月,长安就来了圣旨,宣凤篁即日入京朝见。
这一次,凤篁再也不敢大意。一入长安,六人立即全部出动,分头拜访朝中权贵,又备了厚礼将田氏诸将一一打点到,至于上将军那里,凤篁亲自带了绯怜登门谢罪还不算,更缠到田夫人那里撒痴作娇,费尽工夫,总算抹平了去年皇储之争带来的不快。
四月十六,正是裴猊夫人榆林公主的生日。太后和榆林公主姑嫂情深,特地在宫里备了歌舞宴乐为她庆生。皇帝见母亲如此高兴,也免不了要凑趣,亲自带着皇后和太子来给公主祝寿,谁知才进承华宫大门,就见凤篁做贼似地躲躲闪闪,只在外间转来转去,不敢进正堂。
“凤篁!”皇帝住了脚步,笑着唤他,问:“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着不敢见人?”
凤篁急忙朝他摆手,又把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是已经晚了。内堂里传出一个娇俏爽脆的女子声音:“好一个信国相,我说你这么七拐八弯的跟我绕什么呢,原来还是为了篁小子!篁小子进来!你这么缩头缩脑地躲着,要把咱们凤家人的脸面都丢尽吗?”
凤篁无奈,苦笑一声摸摸鼻子,见躲不过了,干脆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进去,大大方方地给太后和榆林公主行了礼,死皮赖脸笑道:“篁小子进来了,请问皇姑有何吩咐?”
榆林公主一双妙目在他身上扫了几圈,笑道:“离京几月,太后以为你不惯江南水土,只怕身子养不好,想不到见了面才知道,你竟又结实许多,更像个大人了,眉宇间又添了几分英气,看来还真是个带兵打仗的料。”说着转脸向太后道:“我看哪,他们这一辈的孩子里,也就皇上最像先帝,凤篁么,我瞧他倒有几分像书上说的,太宗皇帝年轻时的样子。”
太后呵呵笑答:“看你说得!太宗皇帝在他这年纪,已是身经百战立了无数汗马功劳了,哪像他,成日家只会胡闹,还得长辈们约束着才行。”说着一抬眼看见皇帝也带着皇后和太子进来了,便问:“皇帝,你觉得像不像?”
皇帝领着妻儿笑着给太后和榆林公主行了礼,说:“太宗皇帝天日之姿龙凤之表,我们这些晚辈子孙哪里及得上?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皇弟,你说呢?”
凤篁笑吟吟地向皇后看一眼,见她脸上虽然笑容不变,眼神里却已经冷了,便笑答:“皇兄说得最有理,臣弟不敢学太宗皇帝,能当个贤王辅佐皇兄,就心满意足了。”他说完,再看皇后一眼,心下了然:皇后这番虽好不容易,勉勉强强才把自己儿子推上太子宝座,但大臣们多有不服,儿子的太子也当得不稳当,心里一直不自在。如今见榆林公主公然说凤篁像太宗皇帝,有帝王之相,能忍着不发火,只怕已用尽了克制的功夫。
榆林公主却像根本不知自己的话已经掀了不少风浪,只笑着一伸手,揪住凤篁的耳朵把他拉进自己怀里,点着额头就骂:“好一个篁小子!还真给你根杆儿就顺着往上爬!你还想做贤王?我看是个猴王罢!你背着我,都跟你姑父办了什么好事?还不老老实实地招出来!”
“唉哟……疼啊,皇姑轻点……你再用力,篁小子耳朵都要掉下来了……”凤篁忙哭丧着脸求饶:“我实在没做过对不起皇姑的事……皇姑让我招什么呀?”
榆林冷笑:“你不知道?那我提点你两个字罢!施柔,这两个字,总记得吧?”说着放了手:“看你们弄得鬼鬼祟祟的,你给你姑父纳妾就罢了,为什么要背着我放在外边?我是老虎,能吃了她?”
太后笑着劝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别跟他较真。说到底,你是皇家公主,就算再贤惠,丈夫也不好公然在家里纳妾,祖宗规矩放着呢,明说驸马不许纳妾,为的,就是不许外人欺负了咱们皇家的姑娘!虽说这些年松了些,但规矩还在,总得避避人的耳目不是?”
榆林叹口气:“太后不知,这些年,我总不太生养,膝下总共就一个孽障,还三灾八难的。若有个万一,难道能让裴家绝后?头两个月听见那女子有了身子,喜得我什么似的!说到底,她生了孩子,难道不管我叫娘?就是我那孽障长大了,也多个膀臂不是?”
太后笑:“就是这样,你虽然面子上厉害,其实很明白道理。多子多福,古人的话再不错的。皇后,你主理后宫,见多识广的,且说说是不是这样?”
皇后敛容微笑:“太后过誉了。论起见多识广,臣妾哪比得上太后?不过古语说打虎还需亲兄弟,因此臣妾想,太后的话必定不会错。”
太后皱皱眉,又笑:“今儿个是榆林公主的好日子,咱们别为这些不相干的杂事冷落她,来人,传歌舞,让我们好好热闹热闹。”
乐府丞立即应一声,手一挥,丝竹之声顿起,一群女伎盛装上场,演尽悲欢离合。凤篁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座位,向无痕看去,无痕微微点头,仍然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悄悄握住凤篁的手,安抚性地拍两下,凑近他耳边:“王爷放心,我早已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凤篁轻轻点头,往椅背上一靠,握着无痕的手,喃喃轻语:“我到底还是没经过风浪……那两个不过是整局棋中的一步,我就这么沉不住气……无痕,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淡定自若?”
无痕露出柔和的笑容低声道:“王爷已经很好,不用妄自菲薄。”他说着,又向凤篁稍斜过身去,凑向他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再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凤篁半边耳朵立即变得滚烫,骇然回头:“无痕!”他低喝一声,但一看到无痕的眼,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双颊慢慢洇上一层红色,连心,也慌了。
无痕却不轻易放过他,与他交握的那只手轻轻用力,不住抚摩他的手背,眼神也变得越加深邃:“晚上等我,嗯?”
“凤篁!”榆林眼一扫,瞧见他们两人之间气氛古怪,便笑问:“放着好好的歌舞不看,你们两个又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啊?哦!”凤篁一惊,忙应道:“皇姑问的是……好好的歌舞不看,我们在嘀咕什么呢?那是……哦,我在和国相说,这歌舞虽好,只有一样不好。”他定定神,又换了嘻皮笑脸:“皇姑仔细听听,这样的雅乐,最重要的就是琴音要中正平和,可乐府的这具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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