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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宫中-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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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好看。既安静,也不呻呼,月光照在他脸上,浅浅的一片蓝色,却盖不过他脸上的粉嫩可喜。
金郎是这麽一个宝贝,皇上抱在手上,也舍不得放。轻轻摇晃,似是晚风细腻。时值酷暑,金郎身上的汗气教风一吹,竟恰似软粉馨香。皇上遥遥看着金郎的脸,心里也後悔,今天是犯傻了,竟然不去找顾婴。只是金郎。。。。。。不。。。。。。。怎会是金郎呢。。。。。。。
皇帝抬首,正想要唤人。只是四周静悄悄的,没半分平常的气息。於是也就罢了,皇上尊腿亲自下了床,寻了块布巾,就往金盆里取水去用。皇帝许久没过一个人的日子,原来也不似记忆中逍遥,那一步一履都像是失了形,虚虚浮浮的架在空中不踏实,恨不得再在脚上设套枷锁才好。
布巾的湿意沾满了汨和的脸,由是泪痕也消散无迹,只剩一脸和悦。孤房幽寂,是夜孤清,蝉声一长,便似竹笛和鸣。时雨亦下,声声打在河塘叶上,沙啦沙啦,厚重湿气瞬时又遍体蔓延。
皇帝下床,轻推开了一角窗。雨粉纷飞,刹时亦满布皇帝脸上。只是这刻亦没人会大呼小叫,一副惊惶失色的模样前来护驾。「嗯。。。。。。」汨和翻一翻身,两眼惺松半睁,一个影儿由是自如的立在窗下。
他以为是别人,连忙翻身而起,可见着是皇上,那一腔喜悦也便淡了。皇上软柔的散步而来,敞开的衣襟坦露胸怀,却是一片死寂的颜色。不是黑,也不是白,似是片迷蒙的灰,在月色下四处弥漫。
汨和正想要躲,皇上的脸却是近了,他刹时呆住了,抬手竟擦起对方脸上的水珠来。由是皇上也笑,笑容的阴影没在漆黑之中,倒显得皇上份外高兴。他一抱,往把金将军抱在膝上,须隔了一重薄衣,却也异常亲近。
「皇上,你弄痛我了。」也没想到他醒来便是这麽一句,皇上笑了,也懂得装起糊涂来。
「哦?」
皇上逗弄着金郎的蛋脸,也亲了嘴,那一双眼睛蒙胧的,却映出远离的晚景。「皇上。。。。。。。」君心难测,从来去留无定,汨和却是个不懂事的,事事都想要求个明白。「你怎麽了?」
「。。。。。。还是别叫皇上好。」皇帝冲着他一笑,也不似平常般温厚尔雅,却有半分调笑。
「诶?」
皇帝回首看向今夕明月,月光打在脸上,显得他整个人像是假的。汨和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碰却教皇上轻柔的抓住了手。他想要甩开,却又不敢,皇上的眼睛便盯着他看,未几唇齿轻碰:「你还是叫朕永之吧。。。。。。」
皇帝名恒,汨和是知道的。当年圣上登基,满乡满村都响锣打鼓的,一一都要避今上讳,恒娥也不许叫恒娥了,要改叫嫦娥。当时口衔的一根草,那青涩味道似是仍留在嘴内,还想圣上真是个麻烦的人,如今皇帝却是近在身侧。
「永之?」他总是要问个明白。
「对了。」
皇帝是永之,永之却不是皇帝。他叫过几遍,过後却是不肯叫了,一双眼像是不敢,却又直直的瞪向皇上。此时一双巧手轻至,温柔的来把糊涂脑袋揽过,皇上轻轻的哼着歌,满意了便去赏赐:「你可有什麽想要的?」
「我。。。。。。。」
金郎刹时想到个可恶的人,也记起他曾说过,想要的东西,皇上总是不给的。汨和偏是不信,总想着要些好玩东西,来让他啧啧称奇。也好教他知道,不是皇上不给,而只是他要不到。
思绪偏移,越发是扯得远了。然而他纵是赛过了他,又当如何?金郎记挂顾婴,也便想起王湘,一时既惊且怕,又怕有人来害。只见他脸上颜色如波,褪了一重又一重,而最终想起顾婴总是不来,却又是怒了。
皇上目光宏大,也便没有注意到身下的人。汨和心里却暗自蹉跎,想得出神,也没理会抱他的人是谁,只是顺着暖意越靠越紧。「你房子里怎麽都没人?」
「那些人,都是些脏东西。」汨和被他抱得暖哄哄的,力竭筋疲,一张口便溜了嘴。「我都讨厌,就让他们下去了。」
有声音却问他:「都脏吗?」
「嗯。。。。。。」他正找不着说词,却有人代他答了。
「怕是只有一个吧?」
汨和眯眼一笑:「说的也是。」
风起时,掠起幽凉一片。明月轻揽上浮纱,房内却越发漆黑,只有两颗明亮亮的光往他闪来,似乎这便是主宰天地日月的光:「是谁?」
汨和也不防他这一说,糊里糊涂的想起来,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张千?」
「金郎既然不喜欢,也就不要了。」皇上的脸庞极近,半贴着金郎的肌肤温腻的说。就连抚拍也是轻和的,皇上默默拍着金郎腿上的肉,也不知他在想的什麽,就似房中的炉香一吐,一缕青烟绕屋而转,转着转着便绕到耳窝里去。
皇上说。
「这亦甚合朕意。」

29:猩色画折技
尔後过了几日几夜,金郎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人伺候,也不是困了倦了,只是懒得去动。房子里换了新一拨人,也没有谁长得不好,单是见到便能惹金将军生气。日子随遇而安的过着,乐得轻松,可身体却越发沉重。
沉得连抬一根手指,开半张眼皮都懒。也便是这麽一天,窗外细雨绵绵,掩了阳光骄色,刹时烘得地上透心的凉。柔烟薄雾自湖心扩散,远远一道木桥搭来,工匠盖下的褐布随风刮起,隐隐可看到底下又是一座红桥。
好端端的,怎麽又筑起桥来?汨和支起半身,悠悠地要看清楚那度桥。此时方想起,大概全因自已在宴席间向皇上嗔怪,说居处离得四处的桥都远,每每要绕着大圈子走,走得双腿都软了。
原来如此。金将军亲身解决了一大难题,大概也就安心,二郎腿跷起来,塞了满口果子,又嚼嚼有声的安歇下去。他倒也不是真心要睡,只是实在无事可做,不把两个眼睛闭起来,怕它们闲得慌了还会溜走。
皇上新送的羽扇在他身後轻轻拂着,外间虽冷,可房子里头还是有重湿闷。王福这个小黑帽真不错,回头再教他擦擦长枪,若是擦得好了,便请皇上赏他。汨和的如意算盘打得发响,整个人就似软绵绵的浮在空中,还管他顾婴作甚?就算他乐得跟王湘厮混,也烦不到他金将军头上来。
而顾婴终是不来了。
金汨和平躺在床上,越想越是心浮气躁。那一串长珠在身体上滚滚而动,凉凉的咯到了心胸中的一块肉。又或者他应该去寻他?
「哼!」别傻了。汨和翻一翻身,便把万千念头压下。反正都不外如是。
眼睛概是教雨粉打到,留落了点湿。他正要伸手盖被,外间却幽幽的传来了声音:「金大人。。。。。。金将军。。。。。。」一声一声的叠来,似是雨打芭蕉,如泣似诉,教人毛骨悚然。
他里一惊,瞪大了眼看向随侍的人,那些小黑帽猝然就似被雷打到,纷纷弹跳起来。他们左右盼顾,大概再也找不到个好推托的人,战战兢兢的依着墙身走去,到了窗下回头一望,却又被汨和的目光刺得缩回去。
「金大人。。。。。。你一定要救救小的命啊。。。。。。金大人。。。。。。」
那声音仍旧在窗下凄凄的喊,一个小黑帽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不一刻,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来。这时腰也不弯了,腿也不抖了,嘴边弯弯的笑着,回头便报:「金大人!在外是小太监张千。」
「张千?」汨和一时也放下心来。抿一下嘴,也不甚在意。「他在外头鬼叫些什麽?」
那张千耳朵也灵,听见汨和问了,也便以为他会关心。一下子也顾不得学过的尊卑主从、礼仪古训,水鬼般扑近窗子来,瞬时还往屋子里挥入了几星泥点。
「金大人!你要救小的!救救小的!」他扯着嗓子乱喊,似是怕汨和听不到似的,一双泥手高高扬起,手舞足蹈的诉说起事情危急着来。「小的性命都在金大人手里了!金大人你发发善心,就当是在寺里放生一头鸽子。。。。。。」
他说过了,嚓起又在窗前消失不见。汨和支人看去,才知道张千却在泥地上把头叩得轰轰有声。泥水一污一污的拍得他满脸都是,看来煞是丑怪异相。
汨和不知道张千这番哭爹喊娘,到底所为何事。可说是说得可怜,充其量亦只能听听而已,难保不是新主子不好欺负,才又忆起自己好处来。如是一想,鼻头哼出的一声就更形冷峻:「你也能算是鸽子?就是长对翅膀,也只能是只蝙蝠吧?」
「金大人说的是!说是蝙蝠便是蝙蝠,是小的糊涂了,鸽子什麽鸽子的。。。。。。。」张千惯常的说了一嘴,未几才想起救命大事,见汨和站在窗前,恨不得要去拉住他的腿才正经。「金大人!救救小的啊!」
「。。。。。。呸!」金郎煞是厌弃他一双泥手,也未见他抓来,挥袖便拍了回去。
底下一群小黑帽见了,纷纷亦嚷起来护主:「张千!金大人才不要救你,你还在这掉人现眼作甚?」
「不!金大人!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他就这样径自说去,汨和也懒得张开耳朵去听。大概是窥见了主子的不耐烦,也怕自己落得张千一样下场,那几个小黑帽推得份外卖力,打着打着,还有几个不顾天雨路湿跳到外头,一把把张千抽得远远的去扔。
如是反复打的喝的做了一、二十回,小黑帽们踢得累了也便回来,张千跪在远处却也不走。细碎哭声,似乎仍随着雨点一颗一颗的打在窗边。汨和听得心烦,也存心要他看到自己高兴,便教屋里的小黑帽唱起歌来,自己领着另一班小黑帽笑得哈哈作响。
天色渐而磨灭,他们就在烛火中轻歌作乐,一盏纸灯罩轻盖下来,大概今夜烧剩下来的灯花仍是如常般吉祥如意。唱着唱着,张千的哭声便淡了,汨和寻了根棍子在屋里耍得正乐,一时也没留意。
等知道了,打开窗户,四野都罩在一片乌黑之下,哪里又能见得着张千?可听他声音没有了,大概也是走了。汨和见他走得轻易,心里不禁暗道,早知道不是什麽大事,若真是生死攸关,谁不千方百计要来说动自己啊?
不过这张千哭喊功夫,倒是做得极好。汨和幽幽一笑,幸亏没被张千骗到,不然也不知他暗里要如何笑话自己。这些阉狗,别的本事不多,专是会往狡猾的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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