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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亚!在恋爱这个庞大的体系里,爱情只是相当微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现实。很多人无法再一起,根本不
是爱情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在共同面对生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所以,你不愿意把爱情跟现实混在一起?我明白,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在一起,但在一起后面对的问题却多半与感
情无关。但是,不面对现实的爱情又有多少真实性呢?纯粹的爱情只会留在你心里面做纪念,而不会留在身边陪你。”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们明明都知道恋爱这件事的荒谬点在哪里,选择却不一样。你爱一个人,愿意跟他在一
起,选择的是接受他的全部。其中一定会有摩擦、伤害、改变、妥协,有可能变成最适合彼此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分道
扬镳。而我只是想跟对方的某一部分有交集,不需要全部,哪怕我们把生活切分开来,彼此只拥有对方的10%也会觉得
满足。”
“你曾经说过,如果爱对方,你会无条件接受他爱你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你想要的,还是无条件从他那里接受
的?”
“我一直以为我跟路懿有这方面的默契,但是在青岛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原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不能碰的死角。但你跟我不同,你们既然准备好要接受对方的全部,为什么不沟通清楚?”
“你觉得他会向我坦白吗?”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压倒性的掌声,同桌和邻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前看去。大约是拍卖会进行到了尾
声,拍出了某样压轴的艺术品。
再回过头来,米澜已经把外套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挽着包,拍拍我:“走吧?不然一会儿散场了又撞见一大堆熟
人,一人聊一会儿就不用回去睡觉了。”
我点点头。
她拉着我走出了大厅,夜晚的空气有点冷,长安街上的灯光密集但不热烈,宽阔得有点空荡的路面被灯光晕染上一
层模糊的颜色,让黑夜看起来更像清冷的白昼。
正走着,米澜“哎呀”了一声,抱过自己的包翻了翻:“坏了,忘带杂志了!”
“要不陪你前面报亭买一本?”
“我才没时间看家居杂志呢。我是怕一会儿Juliette或者他们公司的人路过座位,看到杂志没带走就不好了。你等
等我打个电话。”她说着拿出电话开始翻电话簿。
当晚同桌的人都不太熟,来打过招呼的朋友太多,米澜一时想不到请谁帮忙带走杂志比较合适,于是依次翻看电话
簿上的名字,希望撞到合适的人。
她的拇指不停按住向下键,屏幕上笼罩着人名的光标一格一格往下移动。翻了一页又一页,
光标骤然停在某个名字上一动不动,米澜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艰难地闭上。
屏幕上那个名字是“路懿”。
如果不是从头往下翻电话簿,她不会知道自己手机里存有路懿的电话号码。
点开他的名字,里面存了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是00641开头,第二个是国内的手机号码,11位数字刺得米澜眼睛
里起了水雾。
原来早在奥克兰,路懿就已经悄悄在她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那时候他的Working Holiday Visa就快要到期,
而一直到回国她都没用打给他。
在青岛再见面后,他再一次把电话号码存在了她手机电话簿里。
米澜拨出那个11位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从拿起电话拨号到按下Send键,再到接通,这几个程序之间只有不足三
秒钟的空白,米澜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她终于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夜晚的长安街璀璨又冰凉,米澜握着电话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夜空像被灯火蒙上了一层暖色的薄纱,月亮有些昏
黄,像一摊融化了的蜡。
她想起奥克兰的傍晚,他一边倒退着离开一边问:“你信不信我们还会再遇到?”
她想起青岛的早晨,她问他以后会在青岛吗?他说项目很快要结束了。
她知道他终于离开了青岛,而下一站目的地不祥。
时间用一支锋利的笔穿过微凉的夜晚,在这两个号码前划下一条细线,那些被阻隔在细线之外的部分像旧信纸卷起
了角,越来越皱,直到字迹模糊不清。
Chapter 7
北京 霜降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精力充沛的角逐,
他隐瞒一些,坦白一些,付出一些,又保留一些,
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担忧。
我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却开始猜测字迹是不是他唯一的对手。
chapter7
北京的秋冬交替短暂却明显。在某个早晨醒来,发现一夜之间玻璃窗上已近有了稀薄的水雾,这就是冬天了。
我穿上厚外套走进地铁站,领口灌进的风有一点凉,更多的是干燥的水泥味道。
亦卓今天下午会回来,我上完上午的课就去帮他收拾家。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和枕头罩,把换下来的塞进收纳桶,
丢到洗衣机边,扫干净地上的灰尘。书桌上的长玻璃杯里有株不知名的绿植,换水的时候,我看到它底部长出了豆色的
细跟。多云的天气里阳光时有时无,偶尔透过窗玻璃在白墙上映出一格一格橙红色的光,转眼又消失了。
房间已经干干净净,我坐在大窗边翻着他书架上的杂志,不多久,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他说他马上就要到家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也是这里的主人。
这幢楼在小区最里面,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清楚。楼下由远及近响起汽车引擎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不由自主
地把脸贴近玻璃窗,想看看会不会是他——引擎声响在那一刻停了,我看见他打开门从车里下来,又打开后座的门拎出
行李袋,再关上门绕到前面对着车窗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话,接着挥手告别,样子很愉快。
那并不是出租车。我呆呆地看着Juliette的车慢慢倒到一边,掉过头驶出了小区。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
“我回来了!”他扔下包,鞋都没换就冲进卧室,抱起我好几秒才放下,“见到你真好,太想你了……”
我看着他,白Tee外面是一件修身的驼色外套,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皮肤比之前白了一点,眼睛依然很亮。他才
刚刚离开九天。
他环顾四周之后,默默我的头:“有你在,家里太不一样了。你搬过来好不好?”
我还是看着他,找不到该说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想我都想傻了?”他说着走到客厅,习惯性地拉开冰箱找喝的,表情顿时像发现了宝藏:“哇,
连冰箱都装满了!你不要突然一下子给我这么多精细行不行?”
我问他:“你已经吃过饭了吧?”
“吃了,不过你知道的,飞机上根本没吃饱。等我洗澡换件衣服,我们下去吃饭?”
“不用了,冰箱里有吃的,你一会儿洗完澡自己吃吧。我晚上还有两节课,先回去了。”
“现在还很早啊,你不是七点上课吗?还有四小时,够我们去约个会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到床边坐下,
“你等等我,十分钟后我们一起下楼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学校,晚上留在你那儿陪你,这个安排怎么样?”
他的样子很开心,除了有一点黑眼圈之外,完全看不出长途旅行和时差带来的疲惫感。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精力充沛的角逐,他隐瞒一些,坦白一些,付出一些,又保留一些,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
的快乐,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担忧。我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却开始猜测自己是不是他唯一的对手。
“好。”我答应他。
“真乖。等我!”他在我脸上吻了一下,鼻子微微皱了皱,样子很可爱。
洗手间里又想起熟悉的水流声,那曾经被我看做是幸福的一部分,现在听起来有一点茫然。我看向玻璃窗,虽然只
是十一层,这个高度也已经看不到树,只有塞满云的天空和对面楼里模糊的窗口。
他洗完澡换了一件针织长袖,是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粉色。
“发呆想什么呢?心情好像不太好?”他过来坐在我身边,手上还拿着电吹风。
我摇摇头,拿干毛巾去擦他湿乎乎的短发:“头发一会儿干点再吹。”
“好,听老婆的。”他闭上眼睛抬着头,示意我继续帮他擦头发。
“不要乱叫……”
“你不愿意吗?”
“我不习惯。”
他睁开眼睛,把我的手从他头上拿下来抓住,问:“说,为什么不高兴。”
“你快把头发弄干,再去吃饭,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你你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你说啊!”他开始有点焦躁。
我把干毛巾放到他手上,站起来:“你都没有事要告诉我,我有什么可说的?你慢慢擦,我先回去了。”
他也站了起来,表情一下子降温了好几度:“你想让我说什么?你特意跑过来替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冰箱里放慢吃
的,然后跟我吵架?”
我抬起头看着比我高出一整个头的他,阳光从他背面照过来,颈部和肩膀的轮廓都像是被瞄上了一层锐利又明亮得
边。
“你借Juliette的车陪我去接米澜,还故意带我去你们去过的地方吃饭,聊你们之间的事。你说你们已经在那里分
手了,今天又是她去接你回来……”我只感觉到他背后的阳光很刺眼。
“你从来就不相信我?”他盯着我,像在看一件被洗掉了色、永远不想再穿的衣服。
“是你一直在骗我。我看见你下车……”终于说出这句话,我们之间的信任瞬间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