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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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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雨竹紧跟着接了一句,声音不仅更大更亮,而且中气十足、怒气冲冲:“是哪个去照顾的?快去找来,看我不打她板子。”

“……莫动气,自然是丫鬟的错。”诸邑公主笑着啜了口茶,看的是老公爷,话却是对雨竹说的。

老公爷有些尴尬的低了头……二媳妇处置一个通房丫鬟,有什么了不得的,巴巴闹出来这不是添事么?于是干脆赶人:“时候也不早了,老二和老二家的就先回去吧,查清楚了再来说一声。”

“是。”

程巽勋和雨竹答应着站起身,躬身行礼。

老公爷倦极,马上就往净房去了。

雨竹走到了门口,忽的转过头,朝着诸邑公主绽开了一抹秾丽艳寰的笑容,嘴角轻勾,又带上了几分俏丽顽皮,似乎在说“你等着”。

诸邑公主正低头喝茶,并没有看到,而身边伺候的于妈妈却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有些晕眩,心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对二太太动手,是不是错了啊……还有,她们的计划能成功么?

匆匆回了青葙院,不等程巽勋说话,雨竹就召了当初负责善长住的小院子的婆子进来问话。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因为秋纹是通房丫鬟,本身能有个小丫鬟伺候着做做粗活,已经算是恩典,更别说是派丫鬟去照顾她哥哥了!

国公府里的丫鬟过得大多如副小姐,不说是心比天高,起码也自有一股子气劲在里头,即便是被派了过去,伺候也不会周到尽心,还不如亲人的照看。

她万万没有想到煎好送去的药居然没被用到秋纹的哥哥身上……既然这般不当心,为何还要大老远冒着被主子责罚的风险跑到国公府来?

这家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雨竹左思右想还是一头雾水。

来回话的婆子圆圆壮壮,头发在脑后梳的油光水滑,与李氏颇有几分相似,见了雨竹和程巽勋,忙不迭跪下。

待听得雨竹问话,她急了,忙道:“奴婢实在是不知情……因是太太吩咐,所以住了大半月,并不敢有丝毫怠慢。”

“平常在床前照看的有几人?”

一旁沉默不语的程巽勋忽的开口。

婆子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恭声回道:“只有荷花一人。”

她忍不住忿忿道:“那病就是臭,屋里屋外都燃着最浓的熏香,这样都冲不走那股子味道,旁人避之不及,只有荷花被主婆逼着进屋去换药喂药。”

“荷花……可是那善长的妾?”雨竹记得阮妈妈提起过,秋纹的哥哥是有一妻一妾的,妻子不乐意进去,那倒霉的应该就是妾了。

“正是,刚纳还没多久。”婆子忙回道:“也给染了病,不过好在病症尚轻,和李氏一道都给治好了。”

雨竹奇道:“为何他亲娘不照看着,不是说只有一儿么,怎么舍得交给一个年轻妾室照看?”

再臭再麻烦,妻子可以退避,母亲怎么会躲开呢?

婆子摇头表示不知。

“二爷?”

雨竹转头看向沉着脸坐在炕上的程巽勋。

程巽勋略一沉吟,冷声道:“要查清楚……先把那荷花带进来。”顿了顿,又吩咐:“华箬,你去唤秋纹。我倒要看看,是谁将这事传到公主那儿去的。”

华箬忙答应着屈膝行礼,退了下去。不多时,小丫鬟打起帘子,满脸泪痕的秋纹就跌跌撞撞进了正房。

第255章雌螳螂

“二爷……”随着悲痛欲绝的一声哀唤,秋纹身形如风中乱叶,摇摇欲坠的跪在了程巽勋脚边。

雨竹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一旁——这会儿她还是做个听众比较好。

程巽勋的视线从秋纹脸上扫过,神情微缓,“你起来回话。”

秋纹却没有起身,甚至还膝行几步,伏在程巽勋的膝头哭了起来:“奴婢的哥哥怕是不成了……”

程巽勋也不发话,只由着秋纹的泪水浸透了他衣袍的下摆,在宝蓝色的的缎面布料上晕染开一大片深色迤逦的墨蓝。

一时之间,屋里落针可闻,只听得秋纹声嘶力竭的哭声和含含糊糊几个词句。

雨竹静静的听着,眼睛却扫向了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他会怎么做?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只余阵阵抽泣声还不时响起。

程巽勋正想说话,却有婆子进来禀报:“荷花带来了。”

接着一个烟霞色绣花腰背交领长袄的女子走了低头进来,她生的单薄细瘦,五官虽然不甚出众,肤色却极白,整个人像个瓷娃娃似地剔透。

“给二爷、太太请安。”荷花拘谨的跪了下来。

阮妈妈得了示意,便开口询问:“荷花,有件事要问你,你可要据实回话。”

“是。”荷花恭声道,下巴微抬,眼睛却仍然紧紧盯着自己膝前的一小块地方。

“听说平常都是你一个人在床前服侍,照顾病人可辛苦?”阮妈妈的声音很是温和:“你主婆和你男人的老子娘在做什么?”

荷花秀致的眸子中就闪过了一丝慌乱,窘迫道:“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主婆也照顾……”

“你可别帮她们隐瞒,院子里那么多丫鬟婆子可都没怎么见李氏和花氏进屋过,屋子都没进,又何来照顾?”阮妈妈不紧不慢道:“夫婿病重,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不近身伺候。反而躲得远远地,如此行事做派,便是休了也不为过!”

荷花却恍然未觉,只连连磕头。坚持:“不敢欺骗主子,主婆真真是照顾了的……”

雨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惊觉竟然一丝动摇都没有,不由纳罕:难道真有这么安分守己的人在?

“你可知道善长为何病情恶化的如此厉害?”安静了一会儿,程巽勋忽的开口。

“不……不知。”荷花迟疑了一下,“许是病得太重,药石无灵。”

言下之意就是——与任何人无关。只怪老天爷不长眼罢了。

秋纹终于完全止住了哽咽,抽出帕子拭净了脸上的眼泪,哑着嗓子追问:“荷花,你来的时候哥哥怎样了?”

晕迷中被抬了出去,可见情况有多糟……她现在怕得很,生怕下一刻就听到噩耗。

“还昏睡着,差不多和出去的时候一个样儿。”荷花低声答道,右手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袖子。“主婆在旁边伺候着,叫我进来好好回话。老爷还说求求主子,让大姑奶奶能去见最后一面。”

秋纹这才轻轻喘了口气。安静的跪在了程巽勋脚边。

雨竹心下揣测,听这意思,秋纹一家还不知道善长的病恶化快速是因为断了药所致,不然也不会如此平静。

如此,荷花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阮妈妈刚才的话暗示到了那般程度,正常的、整日被大妇欺辱的妾哪个不想扶正?

她却没有半点心动。

明明李氏没有照顾病重的夫婿就是事实,能证明的丫鬟婆子很多,她连编造理由都不用就可以出一口恶气,何必说谎都要坚持李氏参与了照顾?

除非她有什么不可诉诸于口的理由。

“在我面前说谎。可知道后果是什么?”程巽勋面沉如水,目光锋锐如冰,像是刀剑一般抽到荷花身上,冰寒刺骨。

这句他话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语调异常沉稳。可是雨竹却是清楚,他是真的动怒了……

“二爷……”二爷这是什么意思,荷花怎么会说谎?最老实寡言的一个人了。秋纹在一边抖着声音喃喃道,“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说谎……”

“你先下去吧。”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程巽勋硬声打断,男人墨眉轻皱:“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出府片刻。”

果然少了几分见识,到这会儿还在吵闹。

秋纹只好两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退了下去,丝毫不敢忤逆。

天更阴沉了,小雪转大,扯絮般的纷纷扬扬,寒风裹挟着雪花直往人脖子里钻,抱厦里的婆子烤着火、喝着茶,边说笑边往这边指指点点。

秋纹裹紧了斗篷,缩着身子走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一处普通的民宅前,缓缓停了辆平顶青幔的小马车,车帘掀开,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花氏将手笼在厚厚的灰布交领长袄的袖子里,一见秋纹下车,忙扯了女儿,“你竟真的出来了,阿弥陀佛……”

一边拉着秋纹往屋里跑。

门一开,湿气腾腾的古怪气味就迎面而来,像是肉腐烂又变馊,最后还加了香味很浓的香料混合而成的味道。猝不及防之下被呛了一口,秋纹差点没厥过去。

“上辈子我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报应在你大哥身上。”花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瞧瞧,这都病成什么样儿了。我可怜的老大……”

李氏刚刚才吐过,脸色苍白,正端着茶杯喝茶漱口,闻言嘴巴动了动,也抹起了眼泪。

“够了,这人还没死呢,都哭什么丧!”秋纹的爹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粗声粗气道:“大妮儿啊,你随我出来一趟。”

秋纹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兄长,心里酸涩万分,上前小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才随着父亲走了出去。

李氏目睹两人出门,有些担忧的目光转向花氏,“娘,您说荷花这会儿被喊去是做什么?”

她虽然好吃懒做,但是胆子真的不大。

“做什么,做什么,我怎么知道?!”花氏没好气道:“自己男人不好好照顾,被休也活该。”

当初她就不应该贪图李氏那点嫁妆,给儿子娶了这么个懒婆娘回来。

不仅好吃懒做,脸皮还奇厚,怎么骂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正气的肋下疼,忽然听到床上的儿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她心里一惊,忙捏了鼻子凑上前去,才迈了一步,房门吱呀,一股寒风就窜了进来。

秋纹苍白着脸色走了进来,一双杏眼幽静静的,似乎是还没有从某种情绪中缓过神来。

不过此时花氏也顾不得去关心女儿了,因为眼见儿子一个挣劲,全身居然都剧烈抽搐起来,焦黑干瘦的脸上带着极度的痛苦。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唬娘啊。”花氏吓得大哭,抖着两只手就要查看。

也不知是情绪激动的还是臭的,被子刚先掀开一个角,花氏就两眼一翻,软软的倒在了脚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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