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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文学奖提名 张一弓远去的驿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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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只是在各种‘主义’之间,为小殿章他们提供 了进行选择的可能性罢了。归根结底,小殿章是润之先生的好学生,我知道的。”姥爷总是 在私下谈话里称毛主席为“润之先生”,这个称呼开始于一九二六年小殿章亦即后来的齐楚 从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第六期学成归来之后。他对我姥爷说,润之先生问他:“你这个杞人 ,忧天倾么?”齐楚用杞地口音说:“咋能不忧哩?夜不能寐。”润之先生说:“天要塌, 是扶不起来的。杞人勿忧,回去改天换地就是了。”临别时,润之先生又吟咏江淹的《别赋 》与弟子话别。姥爷隔窗远望,拈须吟诵:“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又眼含 泪光 ,向我批讲说:“这就是说,神情极度悲伤以至于灵魂消散的,只有离愁别绪呀!由此可见 ,润之先生与其弟子之间的情感有多么深厚了!”

  姥爷说,一九二七年,齐楚又去武汉开会,听了润之先生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才毅然回到杞地发动了农民暴动,一举拿下了杞地县城,接着又去陈留县与奉系县长朱建 中谈判,只带着随员王复兴和四五个起义军士卒进了陈留县衙。朱建中接到密令,要借谈判 之机,捕杀齐楚于县衙大堂。齐楚进了县衙,偌大一个院子里寂无人踪,却看到偏厦里刀光 闪烁,肃杀之气森森然扑面而来。王复兴示意速逃,县衙大门却在身后关闭,几个冷面枪手 蓦地堵住了后路。齐楚不动声色,一边与王复兴含笑低语,一边摇着芭蕉扇直入大堂。朱建 中将手伸过来虚意寒暄,齐楚接住他的手紧握不放,王复兴也死死抓住朱建中一条胳膊,用 刀刃抵住了他的咽喉。朱建中大惊失色。齐楚说:“对不起,你以谈判为名,要我引颈受戮 ,不够朋友,只好让你‘引颈’送我,请喝退你的枪手。”起义军士卒紧紧裹胁着朱建中出 了大堂。暗中埋伏的枪手纷纷跃出。朱建中急忙喊叫:“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王复 兴用刀尖逼着朱建中,起义军士卒护着齐楚直奔后门。朱建中奋力挣脱,翻墙欲逃,被王复 兴一刀刺死在墙头上。县衙内一片混乱。齐楚随士卒越城而出,隐入青纱帐中。姥爷叫了我 一声“小!”叹息说:“从此,对小殿章就不可以书生视之了!”

  姥爷还问过我:“小,你知道那个写了《别赋》的江淹是哪里人么?”我摇了摇头。姥爷说 :“他就是杞地的近邻考城县人,考城现在与兰封合并为兰考县了。说来也巧,齐楚领导农 民暴动后,受到通缉,在我这里隐蔽了数月,又跑到江淹的家乡考城县隐蔽下来,当了高小 校长。没多久,他又跑到省城找我。我看他愁眉苦脸,问他,怎么,江郎才尽了么?他说, 不妙,跟他一起隐蔽在学校里的四位同志叫县长一窝抓了,听说就要贴杀人告示,请老师设 法营救。我说,事不宜迟!但我还要考一考你的国学底子,你以我律师名义,写一份辩护词 如何?他熬了一个晚上,写好了一篇绝妙文章,开头就是:‘呜呼!窦娥之冤将重现于考城 矣!’痛陈此案是考城地方派别争权夺利加上多角恋爱之宗派兼男女之争,四位仗义执言的 教师遂成祭品。我说,好了,我给你九十分,剩下十分,就看省法院给不给面子了。省法院 院长是我在北京高等政法学堂同窗,他收下辩护状,急把案子调到省法院审理,未出半月, ‘考城窦娥’得以昭雪。齐楚偕同四位男‘窦娥’,急匆匆逃往豫西造反去了。”姥爷拈须 大笑,“那年大旱,我说,小殿章休逃,你欠了我一场‘六月雪’,何时还我?他鞠了一 躬说,冬天,冬天!”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姥爷抚须自问,“我怎么与共产主义结下了不解之缘呢?一刀刺 死了朱县长的王复兴,也是‘新私塾’里的好学生,生性腼腆,却没有想到他也加入了共产 党,乱军阵中取县长首级如探囊取物,我真的不敢以弟子视之了!我不过让他们读一读马克 思的共产学说,看一看太史公的《游侠列传》、《刺客列传》罢了。”姥爷又摇头叹息说, 暴动失败后,王复兴惨遭劣绅杀害,他的妻女流落开封街头。女儿小名白妮,品貌兼优,是 杞地的美人儿。姥爷看她娘儿俩衣食无着,又见时任河南省财政厅厅长的南汉宸清正廉洁且 风度翩翩。姥爷就安排白妮与南汉宸相识。他俩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而定了终身。齐 楚见了我姥爷鞠躬便拜,说:“多谢四老师!”姥爷说:“为何谢我?”齐楚说:“多亏四 老师作伐,让烈士的女儿嫁给了烈士信得过的同志。”姥爷才知道南汉宸也是中共地下党员 ,就是建国以后出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南汉宸。姥爷感叹说:“时也,命也!既然我和你 二姥爷把‘共产幽灵’请到了杞国,命中注定我要为它的弟子们玉成其事。”

 
5。夺枪  
张一弓  
 

  在一九三八年那个遥远的夏季,齐楚所以能够进入一个四岁幼童的记忆,仅仅因为他手中 “噼里啪啦”地摇着一把破芭蕉扇。堂舅告诉我,在他摇着芭蕉扇的时候,他和大舅已经盯 住了国民党一个排的溃兵,准确地说,是盯住了四十多个溃兵的四十多条“捷克式”步枪, 再加上两挺特别诱人的重机枪。这群溃兵像蚂蚁搬家一样从徐州战场上惶惶地爬过来,到了 杞地就把一个村庄里的祠堂当成了老巢,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有人捎信说,土匪头子大 老李给这群溃兵的麻排长捎话,让他把溃兵拉过去,许给他一个副司令。麻排长正跟   
大老李 讨价还价,眼看就要随大老李落草了。

  晚上,齐楚与我大舅在客房相对而坐,芭蕉扇“噼啪”作响,一直扇到了鸡叫 头遍。我三姥爷来了,问他:“小殿章,你的扇子扇得急,你是有事瞒着我了!”齐楚说: “我和诚弟盯上了一群溃兵的武器。”大舅说:“愁的是没有那么大的荷叶,包不了那么大 的粽子!”三姥爷坐下来,说:“我这里有荷叶,先礼而后兵么!”三个人又唧唧哝哝说了 一阵“鸟语”,齐楚的破扇子就“啪”地一响,说:“好,就听三老师的!”

  次日下午,大舅和齐楚陪着麻排长和一个排的士兵来到了客房院。兵们用枪托赶来了一头 一蹿一跳的黄牛,枪刺上挂着鸡的叫声。山羊却表现着一如既往的温顺,一声不吭地被拴 在那棵拴过骆驼的牲口槽上。大舅脸色阴沉,齐楚却忽闪着芭蕉扇,向麻排长赔着笑脸,像 一个惟恐丢了饭碗的教书先生。

  三姥爷在这时走进了我的记忆。但我想不起三姥爷身上有前清“拔贡”或是高等法政学堂留 下的任何痕迹,只记得他长得像杞地农民一样墩实健壮,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四方脸庞,两鬓 霜雪而红光满面,只是他那双圆环眼里的内容与农民不同,有牛的善良,也有虎的威风;有 黑沉沉的智慧,也有闪亮的锋芒。我望见他走出客厅,向满院子士兵打着招呼。周奶就连忙 把我抱走了。

  周奶的老伴——当年在客房院当差的老人告诉我,三姥爷迎上前说:“辛苦了,麻排长!” 兵们轰然大笑,说:“我们排长脸皮麻姓氏不麻,他姓孙,是孙排长。”孙排长骂骂咧咧说 :“这里的野百姓耍贫嘴,张口闭口叫我麻排长,把我的军威也给叫跑了!”三姥爷说:“ 对不起,误会了,请孙排长原谅!”麻排长斜睨着齐楚和大舅,说:“我姓孙可不是当孙子 的孙,是国父孙中山的孙!”三姥爷说:“好,我就喜欢孙中山先生的孙。听说孙排长要带 着弟兄参加游击队,留在杞地抗日,这是杞地的幸事!请贵部在这里安营扎寨,我为弟兄们 接风洗尘。”麻排长说:“那好,弟兄们这辈子的给养就全靠你老庄主了!”三姥爷说:“ 一言为定,只要你们留下来抗日,给养我包了。”

  客厅里摆了酒席,麻排长却不落座,让大舅和齐楚领着他进了游击队居住的二进院。他望见 游击队员们手中没有枪支,兜里却插着钢笔,就露出啼笑皆非的样子,“这哪像部队?一群 留着小分头的学生仔加上几个穿长衫的教书匠,打仗都是好样的肉靶子!”又说,驻防怎 么 没有驻防的样子?就在游击队驻扎的二道门外和客厅门前各派了两个岗哨,才走进客厅说: “好了,二位,咱喝着说着,就说说小蛇怎样吞大象!”

  那一天,大舅表现了从未有过的耐心,为了表示真诚合作的愿望,特意解下武装带挂在身后 的衣架上。三姥爷陪了三杯酒,说:“你们年轻人吃着喝着说着热闹着,我老了,不胜酒力 ,就不坐在这里碍事了。”齐楚忙着给孙排长斟酒夹菜,三姥爷丢下一个眼色出了客厅。

  院子里也摆好了几桌酒席,兵们把枪支架在树下,就一哄而上,等不及当差的倒酒,已经在 自斟自酌,猜拳行令。客房窗口里,学生们的眼睛像乌溜溜的弹丸瞄准了士兵。三姥爷又在 院子里转了一圈,向兵们敬了酒,就进了堂舅屋里,说:“不能大意,要侍候好这群‘丘八 ’,这是一群坏孩子!”

  院子里,一个满嘴油腻的“丘八”斜睨着学生们住的客房,唱道:

  “南边来了个洋学生,

  嘴里噙着‘哈德门’。

  有心问他要一根,

  就怕丢了人!”

  兵们大笑。

  当差的慌忙对堂舅说:“当兵的要烟吸呢!”

  堂舅就拿了几盒香烟跑出去,给兵们散烟。

  三姥爷始终用悲悯的目光望着窗外的士兵,自言自语说:“不要流血啊!”

  从正门出去的堂舅,却从屋后通向花园的暗道里匆匆走来,“爹,大老李回话说,三老师给 我打招呼是看得起我,麻排长那四十多条枪我就让给游击队了,算我大老李也‘爱国’一回 。”

  三姥爷感叹说:“这个土匪也懂得民族大义!”

  堂舅说:“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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