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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新的翻毛皮鞋。老何那时想,一双崭新的翻毛皮鞋,拿回老家给老爹穿,也算尽份孝心。
老何感觉小潘的两只手,就要卡到自己的脖子上了,于是身子本能地挺了一下。老何往死里叮咛自己,不管到时怎么难受,都不要反抗,他只求年轻人手上利索些,叫自己少遭一点罪。小潘的手卡到了位置。此时的这双手上,既注满了人的成功欲望,也蕴藏着兽性的掠夺能量,这双手是带着一个年轻人的求生使命,从无望的绝境中伸出来的,这双手将要为一个濒临崩溃的生命创造一个生存的奇迹!然而就在这双手刚要发力的时候,这双手的主人猛然看见老何那两个塌陷的眼窝里滚出了泪液。在无奈的绝境中,一条生命对另一条生命的感染,有时无须声音引导,也能释放出人性的纯真魅力。老何的泪水干扰了小潘的猎取行动,他一愣神,心里一颤,双手上的能量就不足以完成那个使命了。小潘恍惚起来,抽回不再作钳状的双手,一口粗气喘得断断续续,他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得面如土色,两片嘴唇抖得像是嘴里正含着一块永不化解的冰块。等了一阵子,看老何的眼皮还没翻开,小潘把又蹦又跳的心稳住。小潘下意识地往门口溜一眼,紧咬嘴唇,紧皱眉头,从兜里摸出一块颜色发黑的东西,塞进了老何开着缝的嘴里。
从唇间弥漫开来的味道,—下子就把老何瘪塌的胃刺激出了奇妙的声音,老何僵硬的嘴唇这时也有了伸缩的弹性。擦着嘴唇进入口腔的这块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这东西没经过老何的牙齿处理,就直接越过舌头进到了胃里。随后老何的舌尖弹出了两个字——牛肉!这一声虽说虚弱,但很动情,很向往,使老何已经枯萎的身子又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种振作的力量,他蹭地坐起来,把床板弄得咿呀直响。
而淤在小潘眼里的泪水,这时炸了一样窜出来,小潘哽咽道,师傅……我不是人,我混蛋,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呀师傅——说罢一头扑到老何怀里,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父亲。老何的脸上也挂满了泪水,他的生命因一块牛肉带来的温情,就把这间寒冷的帐篷,当成了与另一个生命意外相逢的场所,他并不认为怀里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人是凶恶的畜生,现在他的生命里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饥饿感和恐惧感,倒是有种重返这个世界的奇特感觉!老何紧紧地搂着小潘的头,翘起下巴,关住四片眼皮,疼心疼肝的语调说,是我不好,是师傅害了你呀……师傅,你在发烧?小潘抬起头,脸上的泪水还在往下落。我没事……说完,老何的身子就软了,要不是小潘扶得及时,老何就栽到了床下。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饥饿和恐惧又重新控制了他们身上的神经,而更糟糕的是老何已经烧起来了,不睁眼睛,不开口说话,也不喝雪水,只是偶尔咬几下牙,急得小潘哭一阵,叫一阵,傻一阵,刚才在门口小解时,一泡尿放到半截,就往回收家伙,弄湿了裤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潘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炉子,炉子刚刚吞下最后几块木板,炉子里蹿出的火苗把帐篷照亮了一些。
你把我,那个吧……老何做着抹脖子的手势说,算帮我一个忙,也算给你一条活路。不然,咱俩谁都没希望了……小潘晃着头说,不,师傅,要活就一块儿活,要死也一块儿死。老何说你年轻,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好受。不,师傅,死就死,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老何不吱声了,但脸上的泪水却在流。小潘说,师傅,你喝点水吧?就在小潘等老何开口时,小潘猛地扬起头,目光触到了摇曳着火苗影子的帐篷顶,呼吸也屏住了。他想这不是幻觉,自己确实是听到了一种声音,这声音是震动的旋转的,是从高处落下来的,这声音曾在自己的童年里……
飞机!老何大喊一声,在床上立起了半个身子。
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小潘不顾一切地冲出帐篷,踉踉跄跄地挥着手臂,朝着夜空中一颗闪烁的红点,拼命地吼叫——唉——唉——红点远去了,声音渐渐消失了,小潘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抓起两把雪狠狠地拍到脑门上。他站起来,想大骂一声狗日的直升飞机,但他实在是没有那份体力了,这时冻脚上传出的剧痛感觉,叫他浑身痉挛,他啊呀一声就倒在了雪地上。
小潘拐着腿回到帐篷,尽量控制着懊丧的情绪。
我敢肯定,师傅,这飞机不是过路的,是专门来找咱们的,它一会要转回来。小潘抖着皮袄上的雪。老何道,天黑,要是大白天,他们就能望见咱们了……求生的本能,再次牵引着小潘不知不觉地来到门口。他扶着门框,向黑黝黝的夜空张望。过了没多久,那个红点和声音又在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小潘这次冲动得脸都扭曲了,喊着晃着,一头冲出帐篷。
唉——嗨——唉——嗨——
白喊呀,听不见,他们听不见。老何想,试着动了一下双腿。一种比饥饿和病痛更可怕的感觉,袭击了老何的大脑,老何心底嗖地冒出了凉气,眼前什么都没有了。老何的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来自夜空里的那种声音,还在老何耳边隐隐约约地响着,犹如一群疲惫的蜜蜂在嗡嗡。老何潮湿的脸上,顿时又盖上一层泪水,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脸上流动的东西就是眼泪。
混蛋!小潘绝望了。
老何往床边移了移。老何想,要是给那声音一把亮,那声音就能直扑下来。
滚……这是碎裂嗓子发出的绝望声,让老何揪心。
炉膛里的噼啪声若有若无,炉盖的缝隙处还有微弱的火苗窜动。
老何咬了咬牙,从床上滚下来。老何想好了一个叫飞机落下来的办法,就是把油桶里的那点汽油,倒在自己的皮袄上,然后拎到帐篷外点燃,给飞机一个醒目的救援目标。老何从皮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紧紧地攥在右手里,左手拽着皮袄,凭感觉定位,朝着放汽油桶的地方爬去。在奔油桶的这一截路上,老何歇了两回,有一次老何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这会儿肚子里有食,身上不发烧,就用不着歇气了,从床边到放油桶的地方,才几步嘛……
雪地上的火光不是一束一把一堆,而是一片熊熊翻腾的火焰,把漆黑的雪野都燎红了。事后据飞行员说,当时从夜空里看下来,那片熊熊翻腾的火焰,很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小潘突然转回身,瞪着被大火吞噬的帐篷,惊呆的样儿像是被冻住了知觉!师傅——事后,也是据飞行员讲,小潘摔倒在往火场奔跑的途中,那一幕也很悲壮!
花季李小柔
■ 肖雨林
小柔出生在一个小乡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小柔的名字是梅姨给取的,梅姨原是下乡的知青,后来嫁给了小柔家的邻居杨大叔,就留在了这里。村里的人都说梅姨很有文化,因此在小柔出生时,父母就请她为孩子取名。梅姨一见到小柔就很喜欢,只见这孩子长得清秀可人,一股灵气,这模样在农村是少有的,尤其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特别的惹人怜爱。“就叫她小柔吧!”梅姨说。父母听了也满心欢喜,说这名字取得好。
梅姨的儿子杨帆,比小柔大两岁,等到他们大一点时,经常在一起玩,小柔总是甜甜地叫他“帆哥哥”。每当小柔被同村的孩子欺负时,杨帆总会挡在她身前,像个大人似的说道:“小柔别怕!看我的!”说完就和对方动了手,结果也总是自己先受了伤,回家又被梅姨骂。在小柔幼小的心里,帆哥哥是惟一能够保护她的人,所以整天黏着他。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还整天手拉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连吃饭的时间都在一起。就这样,小柔在与杨帆相伴中度过了她的童年。
对于小柔来说,幸福的感觉总是很短暂。杨帆一家要搬走了,梅姨本来就是大城市的人,现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小村庄了。小柔一直都记得那天的情形,小柔的眼睛哭得红红地说:“帆哥哥,你走了就没人保护我了。”杨帆像个大男人一样,不无忧虑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说:“靠自己呀,你要记住,人只能靠自己,不要依赖谁,不然少不了要吃亏的。”可小柔依然是泪汪汪的。那一年小柔十岁。
她常常还会想起她的帆哥哥,心里多了一份淡淡的哀愁。杨帆走后,小柔他们也搬了一次家,自此两人就断了联系。十五岁那年,小柔上了市护校,这是一所女子中专,对于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来说,能上中专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来以她的分数上市内最好的高中都没有问题,但家里实在供不起她上学的费用。学校在招生时曾向她们许诺包分配的,可等到毕业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学校不能给她们安排工作了,同学们一下子都着了慌。家庭条件好的自不用发愁,聪明的人早在实习时已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只剩下她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没了着落。为了能进市内医院,家里人想尽了办法,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但还是不行。你想想,医院本来已经人满为患,光她们学校就几百号人,如何安排呢?看着父母整天为她工作的事发愁小柔真的很难过。小柔告诉他们她不想进医院了,她要出去打工。父母尽管不愿意,可又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小柔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活。刚开始时,一脸纯朴的小柔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是工资太低,就是被人骗了。没有办法,父母就让她去投靠珠城的大伯家。他们家经济条件比较好,对小柔特别宠爱,家在市区,方便她找工作。一九九八年她到了珠城,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一天她在报上看到一家医药保健品公司招聘护士,待遇也还不错,就拨通了他们公司的电话,他们通知她第二天去应聘。
小柔按照他们说的地址找到了他们公司在珠城的办事处。负责面试她的是个年轻人,衣着讲究,戴副眼镜,显得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