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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烁!你口口声声不忍心与我动手,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把裟椤,九厥,都当做自己的保险,用他人的安危逼我自行了断。二十年,不敢与我正面交锋的人是你!你根本就是个怕输的懦夫!”敖炽大骂,将那人面墙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Kevin一低头,从洞里突围而出。
可是,从洞口的边缘,赫然生出无数蛛丝般粘连的白线,像怨妇头上绝望的白发,它们不停暴涨,生长,一半回头缠向敖炽的脖子,一半朝Kevin追了上去。
“给我滚回来!”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从敖炽背上跃起,踩着他的头跳出去,一把抱住那一大堆追杀Kevin的白发,用力将它往回扯。
一个往前窜,一个朝后拖,对峙之下,这些钢丝般坚韧的白发,深深割进了我的肉里。
没觉得疼,因为注意力不在自己,而在别人。
我死死拖着怀里的白发不松手,对,我是千年修行的树妖,我人世历练,天下无双,哪怕现在奄奄一息,可我还是那个彪悍的裟椤,无敌的老板娘。区区白发,能奈我何!
心理暗示是有用的,紧闭眼睛,咬紧牙,坚持,坚持,我不允许它伤害我任何朋友!
嗤啦几声,我听到头发断裂的声音。
沧瞳凯跟玄在我后头,对着这些白发又撕又咬,指甲断了,见了红,舌头被割掉了一块肉,却满不在乎,只是很认真与我同心协力。
用身躯堵在洞口,不允许更多白发出来作乱的敖炽,境况比我更糟,全身像爬满了白色的毒蛇,每一条都愤怒得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看到九厥在他身边,脸色依然苍白,身上的光圈还在流失,可手中的剑,却利光如虹,将无数白发断成飞灰。一旁,顾无名断了一只胳膊,却丝毫不影响他用一只手与白发相搏。
还有枯月,虽然是妖怪,可失去人形的他,跟普通的蝴蝶没有多大区别,弱小得一阵风都能吹走他,但他还是不断扇着薄薄的翅膀,用细细的触手抓住一缕冲向敖炽眼睛的白发,狠狠捏断了它。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早该倒下了,可我们每个人都不肯,哪怕已经到达身体的极限。
也许在敖烁这种人的眼里,放弃与坚持,结果都是一样。可我依然选择后者,就算输,就算死,也要趾高气昂。
我想,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人跟我们很像,抱着自己的坚持与勇气,不肯妥协,不肯倒下。
末白如是,梁宇栋如是,百里未步如是,李淮如是,苏秋池如是,还有许许多多曾出现在我哦生命中的家伙们。
妖也好,人也好,正因为这世界还有很多的“末白”,很多“百里未步”,很多的“我们”,我才会有信心指着敖烁的鼻子说他错了,说这个世界,依然有它存在的价值,以及改变的希望。
我们谁都曾失望,谁都曾受伤,但人生本就如此,完美无缺只是童话。但,每个人都有不给自己留下遗憾的机会。
只要是自己认真地活过,只要为生命中重要的人努力战斗过,这本身已是一种完美。
我的力气,是真的用尽了。
白发越来越多,其中一缕,凶狠地缠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怕死去,只是,希望在死去之前,把那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讲给某人听。
那些白头发真狠哪……勒得我脖子都要断了,眼睛又看不清楚了,耳边时而是沧瞳凯跟玄的声音,时而是敖烁变态的大笑,时而是敖炽在呼喊我的名字……
远处,响起了隆隆的声音,但不是雷声,是一声久违的,狮子的吼叫,贯穿天地的力量。
我的眼睛越过了黑暗,看到了一束阳光,像我刚刚诞生在浮珑山,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那样,层层的云端里,金色的光线旋转着穿过,投射到我的身上,一场风雪刚刚停下,我的周围,只有温暖,温暖,温暖……
八
“张嘴!”
我举着勺子,里头装着药水。
敖炽高傲地别过脸去:“不吃!”
“好吧。”我放下碗,从桌子上取来一杯香草奶昔,“这个呢?”
如果不是身上绑满了绷带,这个看起来比木乃伊多口气的男人一定会从床上跳起来。 他对我亲手制作的秘方香草奶昔有着最疯狂的迷恋。
“我要吃!”他的两眼闪出狼一样的绿光。
“那就张嘴!”我放下奶昔,重新拿起那碗婴儿食品,“先吃药,再甜品。没商量,不谈判。”
他怨念地瞪着我,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一杯香草奶昔就能让这条任性妄为的孽龙乖乖听话……………………………要拴住男人的心,先拴住男人的胃,此言诚不欺我也!
不停里头,又飘出了久违的甜甜的味道,厨房里炖的那一大锅极品八宝糯米粥,正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现在再没有“胖子”跟“瘦子”供我使唤了,所以自我们回到不停之后,所有的食物都是我亲自烹调。
老实说,没了那两个帮工,我真不习惯。
“快快,奶昔奶昔!”敖炽乖乖吃完药,迫不及待地催促我。
“今天你精神不错哦。”我舀了一勺奶昔,却不急着送进他嘴里,“那表示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这个女人还要知道什么?”敖炽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手,“快喂我吃啊!”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二十年前不告而别?”我举着勺子的手,故意在他面前晃,就是不给他吃,“答完了可以吃一勺。”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他像个患了多动症的猴子,气恼地在床上扭来扭去,“时间之轴的看守者也是有保质期需要更换的嘛,我是老家伙嫡亲的孙子,他托人找到我,希望把这个重任交给我。而且他亲口跟我说,敖烁回来了,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与力量,这家伙已经放话出来,这次回来,誓要拿到龙心钥匙。老家伙说,他找族里的大祭司占卜过,敖烁的回归是全东海,乃至整个世界的灾祸,占卜结果显示,只有我可以应付。祭司还说什么‘遁世二十年,一怒为红颜。但见黑云烧,友来骄阳现’,我不懂什么意思,总之是要我继任看守者之职,隐匿世间二十年,绝不与敖烁碰面,大祸必可逆转。虽然我挺烦那个罗嗦的老家伙,可我知道大祭司那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说起来我好像也从没给东海龙族做过贡献,好歹是吃东海的饭长大,这回索性一次给足饭钱吧。我答应了老家伙,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我不能以敖炽的身份出现。所以……”
“所以你故意弄丢我的绿纱衣,还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就是吃准了我的脾气,一定会撵你走。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还不用惹我怀疑!敖炽,你行啊你,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接过话茬,恨恨地把勺子从他眼皮底下拿回来,塞进自己嘴里,用夸张的吃相掩盖自己想哭的事实。
就因为一把龙心钥匙,一个回归的疯子,我们两个,分开二十年。
“你竟然抢病号的奶昔!最毒不过妇人心!最毒……”他气得要死,可是一看到我突然红了眼眶,他愣了愣,沉默半晌,才说,“其实……答应做守护者之后,我一直是不安的,我怕永远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以敖炽的身份。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希望你把我厌恶到死。对于一个厌恶的人,我知道你总是很快就会忘记。”
一勺奶昔,粗鲁地塞进他的嘴里,那边,我红着眼睛不说话。
他满意地砸吧着嘴,恢复了惯有的无赖嘴脸,嘻嘻一笑:“呀,被我感动了吧?居然要哭了呢!我也觉得我还蛮伟大的!”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后来又要变成胖子跟瘦子埋伏到我身边?还装死装的那么猥琐,那么天衣无缝?”我横他一眼,又问。
“你问了两个问题,两勺奶昔交换。”他舔舔嘴,“前十九年,我差不多一直留在时间之轴的结界里,真是无聊至死。但我每年都回去看过你,有时变成一只蚊子,有时候是一盘向日葵,哦,我还变成过鼠标。不过我知道你嗅觉很灵,每次我都不敢留太久,怕你发现。坦白讲,这段时间里,你表现都还不错,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总算没白教导你。”
“等等!”我瞪大了眼睛,突然打断他,“你有没有变成过沐浴露瓶子之类的,快说!”
“切,比你身材好一百倍的女妖怪我都没兴趣看。”他一撇嘴。
“那你干嘛回来,你不如死在你那个时间之轴里,我还清净了!”我真想把奶昔喂到他脸上去!
“因为我想念你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么一句毫无亮点,而且肉麻,打死我们俩的任何一个,都讲不出口的话,在以前。
我呆呆的,红了脸。
“虽然你全身上下都找不到多少优点。”他适时补充道,“但我喜欢你跟我吵架,喜欢看你被我气得跳脚的样子,喜欢你胆大心不细,看起来冷血没感情,实际上心软得像棉花糖。总之,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的生活就少了很多乐子。反正二十年之期也只剩一年,所以我将元灵一分为二,藏进两只蚯蚓怪里,化身成胖子跟瘦子,不但可以成天惹你生气,还能用另一种身份过完全不一样的轻松生活,多好玩!你知道蚯蚓怪又叫地龙,它们生于土下,一生吸入大地精华无数,妖气之浓重,堪称妖怪之首,足以完全掩盖我各二分之一的气味,不让任何人发现。只要我不暴露身份,我就不算违背承诺。要不是暮对你真的动了杀心,我本来还可以继续当胖子跟瘦子,逍遥人生的。”他说着说着,一脸都是对过去的怀念,然后大喊:“喂,奶昔!”
“吃吃,吃死你!”我舀了两大勺扔进他嘴里,“你个混账东西,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暮偷走我的身体抢走我的真身时,你居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眼看着我在暮声那边,没吃没喝,靠塔罗占卜赚钱度日,你还是继续逍遥人生。甚至我在只剩半条命的时候,你才肯出现?”
“不许冤枉我,我留给你的平安扣,救了你两次!你知道那里头的金龙是什么?使我整整百年的修为!就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