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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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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厉声喝问。倒把是云给吓了一跳,小嘴扁扁。险些要哭。是勋赶紧堆下笑脸来,好言抚慰,并要是云将前因后果全都分说明白。是云这才说:“姊夫……夏侯阿兄文章做不出,遭先生责罚,求告阿母,阿母亦不能为……”是勋心说是啊,曹淼也就刚脱盲的状态,哪能教人呢?“阿母不能为,便唤阿姊教之……”

啊呦,是勋心说想不到,我倒是知道大女儿喜欢读书,却不料还有教人的水平啊,改天须亲自测试一番。细细打问,才知道是雪并没有单独会见夏侯威,曹淼还跟在旁边儿呢,这才心上一块大石头落地。

当下又与是云嬉笑一番,正觉温馨,突然门上来报,说张侍中求见。

所谓“张侍中”,是指张机张仲景,与是勋这个“是侍中”不同,张机的侍中职乃魏官,而非汉官。侍中在汉秩中二千石,为君主近臣,在魏则秩千石,归属门下省,基本上就是个吃闲饭的。曹操笼络张氏,欲以安荆南也,所以才特意用此职把张仲景给供了起来——因为此人虽为“医圣”,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却都没有蛋用,且尝为孝廉,乃正牌的士大夫,也不好划太医署去跟华佗辈为伍。

是勋与张仲景本为故交,当即延入。就见张机手提一个布囊,坐定之后便说,我刚写得了一部相关医药的书,特来请令君过目——即从囊中取出一厚摞纸来呈上。是勋接过来一瞧,果不其然,正是那部千古流传的《伤寒杂病论》——虽失《青囊书》,却得《杂病论》,倒也多少可以弥补一些内心的缺憾吧。

当即朝张机笑一笑:“吾可使人刻印此书,刊发天下。”张机说这还不算是定稿,还须令君斧正。是勋不禁莞尔,说我哪儿懂什么医术啊,你把这书将来要我提意见,这不是问道于盲吗?张机正色道:“昔在长沙,令君教我‘疫毒’之语,颇中肯綮,胡谓不通医道耶?”

啊呦,是勋心说糟糕,吹牛吹豁啦……

想当年他南下长沙,游说张羡发兵北上,以牵绊刘表,就在临湘城内,与张机张仲景初次相遇。当时张机跳出来阻止乃兄动兵,是勋与其辩论,张嘴就吹:“吾实不通医术也。然,吾治经典,究天道,病理亦有其道可循也。”随即跟对方摆了摆传染病的基本常识,因为本身也搞不明白细菌和病毒的区别,干脆新编一词,叫做“疫毒”。

所以这会儿张机刚写完《伤寒杂病论》,就紧着来找是勋,请求斧正。是勋暗自苦笑,无可奈何,说那就先把书稿留下来,待我恭览之后再说吧——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兴趣去读这类医书,想着不如扔给张机的弟子许柯,让许大夫不痛不痒地随便说两句就成了。

然而没想到张机亦为医痴,不肯就此别去,直接翻开书稿,指着某页问是勋:“此处即录令君所言‘疫毒’,按以杂病,似颇有验,然……”下面拉拉杂杂一大套话,全是医学术语,是勋如闻天书啊,彻底地有听没有懂。

问完以后,张机就仰着一张未老先衰的乡农脸,充满期待地望着是勋。是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也只好同样望着张机,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张机还以为是勋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错误,满身漏洞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呢,赶紧抬起手来在是勋眼前摆了摆:“令君?令君?乃可直言不讳也。”

是勋心说估计我今儿不随便说几句。你丫不肯就走——罢了。罢了。左右我有后世两千年的常识,随便趸点儿皮毛出来就够唬得你一愣一愣的了(当然也只有皮毛,精髓他也彻底不懂),想想人阴阳家是怎么骗人的?难道我这张嘴还比不上那些江湖骗子不成?

想到阴阳家、骗子,心里突然有了底,于是捻捻胡须,假作高深状,缓缓地对张机说道:“吾曾言。治经典,究天道也,而实不通医术,故即以道论之,仲景愿听否?”

张机大喜,急忙敛祍受教。是勋于是先说:“闻仲景适才语,颇多阴阳五行之言,然阴阳可信,而五行实不可信,慎勿堕前人圈套也。”

张机赶紧问其所以然。是勋解释说:“《易传》云:‘一阴一阳谓之道’,此伏羲、文王制易之所由也。然伏羲、文王但云阴阳、八卦。而不言五,何也?老子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有一乃必有二与之应,斯所谓阴阳也。

“至于人之体也,有寒暑,有燥湿,持之以中即康泰,过与不及乃皆病也,斯同于阴阳也。”

所谓阴阳理论,说白了就是最古老、朴素的辩论法,以阴阳来指代各种相互渗透、变化,又相互依存、共生的对立范畴。是勋认为,这玩意儿是有其道理的,用在医学上,或许也有可取之处。

但五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五行之说,始于春秋,不过术者卜算天命之所用也,《内经》因之,实不可取。或以官数亦五也,即眼、耳、鼻、眉、口,然眼、耳、鼻、口皆可病,眉有何病?齿之病与口之病不同,何不与列?或以脏数亦五也,即脾、肺、肾、肝、心,而腑数偏六,即胃、胆、大小肠与三焦,何不言五?且脾与胃因何分属?不过凑数而已。

“前在长沙,问仲景何以为疫,遂云五运主岁,六气环序,亦乃因此而生者乎?疫毒多样,疫病多端,乃真可五分、六分者耶?以吾思之,二分可也,且或分寒暑,或分燥湿,或分风火,正不必绝然不变。”

张仲景听是勋否定了他的根本理论,不禁涔涔汗下,忍不住就问:“然令君疫毒之说,亦无以确证,机试之多岁,或验或不验,究竟何故,可能教我?”

是勋微微一笑,继续诓他:“大道无穷,而人力有穷,仅仅数岁,安能通汇?所谓疫毒,存于气中,有如虫蚋而微,眼不可见,手不可触,或喜寒,或耐暑,得其时而蕃。人有强健者,或中而疾隐,然未必不中他人;人有虚弱者,染毒必毙。病而不加隔离,乃更滋育,四布流传,终成大疫。岭南有瘴气,中之亦病,或亦疫毒汇聚者也……”

拉拉杂杂,云山雾罩,全是理论,而无一字落于实处,但张仲景听着,却觉眼前打开了一扇大门,内中似有无限风景。其实传统医学便是如此,虽为经验之谈,也多凭空臆想,到处找哲学理论来硬凑,以示与天地一体,合乎于道也。所以是勋光给理论就够,而他的理论再粗,还能比阴阳五行说更不靠谱吗?

一直说到是勋口干舌燥,觉得再也难以为继了,张仲景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说我回去就重做验证,修订我的《伤寒杂病论》。可是才刚起身,他却又坐下了:“尚有一事,几乎忘却。”说着又从布囊里抽出一摞纸来:“令君可将此书付梓否?”

是勋接过来翻看,哎呦,这又是一部医术——“亦为仲景大作乎?”

张机摇一摇头:“非也,此华元化狱中所书,相赠于我……”

这可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是勋闻言大喜,而且略一沉吟,已知前因后果。在原本的历史上,张仲景并无归曹事,那么华佗在狱中写得书稿,无人可以托付,也就只能黯然地一火焚之啦;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张仲景同在安邑,二人每常谈论医术,则华佗哪有临刑前不把《青囊书》送给张机的道理呢?

至于毛玠麾下小吏而言,自己当时光问他们华佗有没有弟子前来探监啦,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张机又非华佗弟子,他是千石魏臣,难道还进不去牢,带不出书来吗?

是勋手抚书稿,不禁慨然而叹:“有此传布天下,元化乃可不朽,吾亦无憾矣!”

(凿空何期见之卷十九终)(未完待续。。)

第一章、苴鉏去之

建安十五年四月,在曹操假模假式三辞三让以后,终于接受了封王的诏命,从此即为魏王,位列三公与诸侯王之上——理论上除了皇帝、皇后、太子、皇太后、太皇太后……之外,再无人可比曹操尊贵。同时,并增上党郡入魏。

翌月下诏,封吕布为凉公,以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为凉国——因为魏氏群臣商量来去,暂时还以羁縻吕布为要,既然他想要五个郡,那就给他五个郡呗,反正都是人口不超过五万的荒僻地方。而既然曹操不希望吕布哪怕在名义上地盘儿比自己大,干脆再给魏国增一上党,可矣。

消息传至成都,刘备勃然大怒,拍案喝骂道:“老贼篡僭之心,昭然若揭矣!”

其实刘玄德根本就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因为曹操篡位之势已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刘备也早有心理准备了。他甚至还忍不住会想,明明可以一步迈上帝位的,偏要作乔拿势,先封个王——曹操真是老啦,做事竟如此拖泥带水,要是换了老子……

此必老贼忌我与吕布也,乃不得不迂缓以进耳。

刘备的野心并不在曹操之下,当然若说曹操篡汉、刘备拥汉,话也不能算错。终究刘备为汉室宗亲——即便世繁而不能考,起码是同姓啊——对炎汉的感情比曹操要深得多,况且即便他篡位称帝,朝名也是不会改的,仍然会叫做“汉”。以示正统。

于是刘备即召聚群臣。商议对策。一来曹操封王了。咱们即便只是口头上抗议,也得拿出方案来;二则一旦曹操巩固了关东领地,必然西征,首要打击的便是益州,必须预作准备。

蜀郡太守、振威将军长史法正法孝直率先提议,既然曹操封王,主公也当称王,乃可与之拮抗也。许靖、庞羲、射援等尽皆附议,而另一名益州重臣——治中从事庞统庞士元却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刘备瞧瞧激昂陈词的法正,再瞧瞧正襟危坐的庞统,脸上虽然一如既往仿佛戴了面具一般毫无表情,实际额头青筋微跳,心中大感恚怒。

此前从关中撤兵,回至成都州署,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先后接到了对法正和庞统的劾奏。对于法孝直。乃劾其破坏法纪,自作威福。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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