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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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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就喜欢考察儿子们,皆付曹丕、曹彰和曹植权柄,然后犹豫了好多年,差点儿就步了袁绍、刘表的后尘。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形势虽变,人心不移,曹操原本放曹昂前往荆州,就有考验和磨练的用意,那么加大考察分量,那也在情理之中啊。

只是自己该怎么办呢?原本懵然无知,还则罢了,如今既被逄纪点醒,势必不能再装作瞧不见——要不要对此有所反应呢?“吾当如何做?”

逄纪和关靖对视一眼,关靖也放下筷子,拱手询问是勋:“未知主公欲废曹长公子乎?”是勋微微苦笑:“吾不知也。”

照道理来说,废长立幼,取祸之端,问题倘若曹昂的思想不加转变的话,他本身就是曹家稳定的一大祸患。是,曹操如今距离帝位仅仅一步之遥,倘若局势不再起什么波澜,三五年内必要篡夺汉室天下,而且根据原本的历史来考究,他起码还有十年可活呢。等到帝位既固,再传诸曹昂,难道那小子还真能捧着印玺去请刘协复位不成吗?然而世间每多不如意事,万一突然起了什么乱子呢?万一曹操天寿未尽便即去世呢?突然间换上曹昂,即便曹氏集团不彻底分崩离析,也需要重新整合,势必拖延天下一统的时间。而中原不定,胡人趁机膨胀,“五胡乱华”之事很可能就仍然无法避免啊!

所以是勋很矛盾,究竟要不要扳倒曹昂呢?就感情而言,他虽然日益地不喜欢曹昂,但终究熟识已久,不忍见其落魄——更何况真要从继承人的宝座上跌下来,是否还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政治斗争那可是血淋淋的,失败者往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而就理智言,曹昂不是自己心目中合适的继承人选,但曹丕、曹彰、曹植辈也尽皆不是——难道要挨到曹冲长大成人?可是那小子虽然聪明,个性究竟靠不靠谱,是勋心里也没有底啊。

所以此前他一直站干岸上瞧着,卢洪来呈上自己跟曹昂对话的记录,是勋不得不签,但也不肯指出其中遭篡改处,此后曹操询问他对于曹昂的观感,他也没把话说死。尽量维持为人臣者之本分,却又不伸手阻拦曹丕等人对曹昂的攻讦,对世子之位的觊觎。是勋的意思,你们且争去吧,反正我为曹氏姻亲,国家重臣,谁上位了都不可能一脚踢开我。

倘若贸贸然地插手,万一押错了宝,后果就比较严重。反曹昂还没有什么,那小子不似个记仇的人,只要自己别做得太过分就行啦。但若刻意去保曹昂,万一最后大位落到曹丕手里,就原本的历史来看,曹老二的心眼儿可真不大啊,几乎睚眦必报,一上位就宰了丁仪、丁廙的全家。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或许不敢擅杀姑婿、老臣,但政治前途估计也就算彻底毁啦。

在原本历史上,诸曹夏侯亦大多掺和进了曹操立嗣的漩涡,文帝朝除了一个曹洪,因为跟曹丕有宿怨而几乎不免外,余乃皆得善终也。

所以是勋才踌躇、犹豫,表示并不打算有丝毫应对举措。然而逄纪突然站起身来,高声道:“令君为魏家重臣,得魏王深恩,知而不报,非人臣之所当为也!”(未完待续。。)

第九章、察考诸子

逄纪优游林泉之下,何等逍遥自在,为何会应了关靖之邀,特意跑安邑来辅佐是勋呢?

其一,自然是因为仕宦之心尚未磨灭,寄望于踩着是勋这块跳板得入朝堂;其二,他既有才能,又有抱负,未必抱澄清宇内之志,却不甘心将满腹智谋付之流水,连将来史书上都未必能够留下一笔。

此外还有第三点,那便是仍念袁氏之恩,思有以报之于曹氏也。

当然啦,天下大势已定,逄元图也并非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不求结果,但求过程的仁人志士,再说袁家光死剩下一个袁买了,还被曹操牢牢捏在手里,定然扶不起来。若说降曹之初,他多少尚有些妄想,但经过这几年的乡居生活,却早便将棱角给磨得差不多平了。

只是余恨尚在,若能通过是勋的关系混入魏家内部,去给曹操捣点儿乱,恶心恶心这位故主之敌,于愿已足。那么捣什么乱呢?初次相见,论及时事,关靖便提到了曹昂巡察旧荆州及都督三州军事之事,逄元图一听,双眼立刻放光——这立嗣之争好啊,我熟啊!

再想昔日被是勋送往许都之际,曹昂竟然鄙视之,不予好官,致使逄纪挂冠而去,这仇他可一直跟心里记着哪。

所以特意跑来点醒是勋,既而怂恿是勋,说这事儿你可不能站干岸上瞧着,而必须要有所表示——“魏王非愚懵者也,即许长公子督三州军事,后必悔之。令君多谋。而不谏阻。魏王将作何想?得无谓令君与陈长文一党乎?”

你当时没有阻止曹操下令。还能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计之迟也。可是隔了一段时间,要是还没有丝毫作为,曹操断然不会认为你想不通其中关窍啊,会不会以为你也有“捧杀”曹昂之意呢?有的时候,不表态反而是表态,有的时候,表态反倒是不表态啊。

是勋闻言。悚然而惊,急忙作揖:“元图教我。”

结果逄纪还没回答,关靖先捻须而笑:“主公既有求于元图,岂吝钟粟之礼乎?”你瞧逄纪有用吧,赶紧的,出言招徕他吧。

是勋赶紧表态说当然当然——“元图大才,惜乎不得仕也,乃愿先为勋之客,以期日后耶?”先给我当几年高参如何?“请以师友事之。”

逄纪赶紧还礼,说既然如此。主从名分已定,我哪有不竭尽心力为主公谋划的道理呢?说到这儿。面色突然一变,略显凄楚之态:“因念吾故主袁将军,若非立嗣之变,何致殄灭……然‘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乃可与今事相对照矣……”

三个人就这么着一边儿用餐,一边儿开小会,一直商量到天黑。随即是勋即辟一小院与逄纪居住,定俸三百石,引为师友。第二天一早,他穿戴齐整前去上班,跟中书台随便露了个面儿,转了个圈儿,即乘车前往魏王府,去求谒曹操。

曹操于正堂接见是勋,问他:“宏辅因何而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要大白天地翘班过来找我?是勋拱手为礼,便即问道:“使长公子督三州军事事,大王已传令否?”

曹操点头,说:“令已下矣。”

是勋微微摇头:“勋前日不查,归家熟思之,似有不妥……”

哪里不妥呢?当然不能提“捧杀”之类的话头,那等于直接把陈群给卖了。先不提陈长文是不是真为曹丕一党,故意要坑陷曹昂,是勋目前也还没有要跟陈群彻底撕破脸的意图——即便陈群为世家大族的领袖,但目前就阶层利益而言,双方并无太剧烈的冲突,又何必强竖为敌,进而还可能造成朝局动荡呢?

是勋只是问曹操,您打算让子修在外面呆多久?虽说是巡察故荆州,但荆、湘、沅三州十一个郡、上百个县,曹昂并不需要各处全都跑遍,只要驻其州治,遣部属分察各郡、县即可,理论上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该还朝啦。可是如今又加他都督三州军事,使讨乱贼,光集结和调动兵马就需要不少天的时间啊——“若将兵寡,未必遽下;将兵众,贼或飏去,甚而东蹿以合孙权。若即蹿入丹阳、吴、会,得无再加子修都督扬州军事耶?”

如此则迁延日久,你到底打算多晚才把曹昂给召回来?要知道王世子的位置,就理论上而言可还空着哪,你到底打不打算立曹昂为世子呢?

曹操嘴唇一动,才待开口,却被是勋一摆手给拦住了:“立嗣之事,大王家务也,勋不欲得闻。”立不立曹昂,你自己决定,不用提前告诉我,告诉了我我也不听——“然勋颇思袁本初事……”

曹操一皱眉头,问说袁绍怎么了?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吗?于是是勋便即贩售逄纪所言:“昔本初放长子谭青州、次子熙幽州,而独留三子尚冀州,若云不更嗣者,其谁信之?审配、郭图等乃因此各拥党羽,争斗倾轧,袁氏之覆,实肇于此。”然后凑近一些,低声对曹操说:“既令已下,不可遽改,则勋有一言,大王可肯听否?”

曹操手捻胡须,眉头紧锁,回答道:“宏辅孤之至亲也,但可直言。”

是勋便道:“若大王有更嗣之意,当察诸子志向,乃不可止放子修于外;若无更嗣之意,亦当遣诸子,以免群臣妄度上意……”

要是你打算废了曹昂呢,那就必须要开始考察其余各子的才能啦,应该把他们全都外放出去历练历练;要是你不打算废了曹昂呢,就不能光让曹昂一个人跟外头呆着,使得臣下妄自猜度,与都中诸公子暗中勾连。总而言之,我不管你是不是想更改继嗣,这会儿都不应当把曹丕、曹植他们留在身边——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嘛,还整天跟王府内外优游无事,象什么样子?

曹操沉吟不语,是勋则继续劝说:“从来贵家之嗣,最难定断,必有争夺。若即均赐产业,则势必分,族必弱;若即一子得嗣,余子唯皆荣养,与犬马何异?大王岂欲诸子如汉之诸藩耶?”这会儿汉朝的诸侯王早非“七国之乱”前后那般拥有真实权力啦,国事皆付其相,自己光管吃喝玩乐就好,其实养诸侯跟养猪、猴没啥区别。对于继承人来说,兄弟们最好安心当猪,甚至死了干净,但对于父亲来说,你真愿意儿子们除了一个继承人以外,全都降格到畜生一级?曹操你可不是个纯冷血的政治家,你骨子里还有文学家和诗人的温情啊,你就真下得去手?

“若放之于外,一县足矣,审知民情事故,异日即不为朝廷屏藩,亦可为国之良侯也。岂淮南之文得而世出哉?”你当刘安那种大学问家就那么容易出啊?子桓、子建他们文才再好,整天窝在老爹羽翼之下,真能卓然而成大家吗?

是勋是苦口婆心,曹操是半晌不语,最后一摆手:“此亦当熟思之。”是勋心说你随便思,成不成的我倒不在乎,反正我只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就成了:其一,我心里想到什么就跟你说什么,绝不会故意隐瞒(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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