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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王冷笑,却听从了军师的教训,“龙王,杀死龙王,城外的军队自然退走,中原没的选择,也会重新支持金鹏堡。”
“只要金鹏堡还是杀手的巢穴,就不会得到中原或是北庭的真心支持,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王主应该明白。”
独步王当然明白,强者都喜欢刀剑,但没人喜欢能自由行动的刀剑,金鹏堡的杀手能够取走敌将首级,同样也有可能砍掉盟友的脑袋,这是独步王成为真王的最大障碍。
“告诉我,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独步王问道,他召见军师,不是为了听那些老生常谈的道理。
“罗罗正在集结军队,东部仍有大量支持他的部落,足以与舒利图再做决战。问题有两个,一是中原,如果中原太早趁虚攻入草原,罗罗就只能逃得更远,那会让他失去争夺汗位的资格。二是龙王树立的新汗王,他抢先占据了名号,等得越久获得的支持越多。”
“嗯。”独步王真想对张楫说,几名杀手就能解决第二个难题,但他知道军师的态度,也知道军师是对的。
“所以王主暂时还得忍让,龙王正在全力阻止中原发兵,他若成功,对金鹏堡也是大好事。至于新汗王,在适当的时机我会公布老汗王传位给罗罗的遗诏,然后乃杭族会解决掉舒利图。”
用挑拨与收买代替更简单直接的暗杀,这是张楫一贯坚持的原则,上官伐却觉得心中不安,好像用惯刀的人突然改用弓箭。
“好吧。”独步王明白自己与石堡终究要做改变,在改变完成之前,他还得依赖这个拿不动刀剑的教书先生,“我只能忍到春夏之交,到时候恐怕龙王也不会再等。”
“龙王。”张楫念叨着,说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到底是什么让中原改变了态度?”
独步王同样不解,“你对龙王都说过什么?”
龙王与张楫的会面不是秘密,当天就传到独步王耳中,他隔了几天才发问,算是对军师的最大信任。
“我告诉他孟夫人的计划,这样事情就会变为龙王与卫嵩之间的斗争,与金鹏堡没有瓜葛。”
独步王不愿意提起孟夫人,“结果卫嵩临场退却。”
“如果我在四谛伽蓝,绝不会同意王主当时的行为,我将孟夫人摘出去,没想到王主却要主动跳进去。”
独步王哼了一声,他觉得孟夫人的计划不错,而且对罗宁茶早已失去兴趣,很愿意牺牲她,不过陷阱才挖到一半就被迫停止,“我跟那个人谈过了,他向我保证,中原对龙王的支持只是暂时的。”
“这个人可信吗?”
“当初就是他来石堡辨认顾家的尸体,第一次发现头颅有错,第二次却承认那就是顾家的小子,你说他可信不可信?”
张楫没有追问下去,他能感觉到,王主的忍耐快要用光了,“龙王明天会来石堡,王主不用出面,由我应对就好。”
“为什么?你担心我出错吗?”独步王心的愤怒的确快要暴发了,“没准过了明天,龙王就再也不是威胁,主动送上门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不能暗杀。”张楫也有点恼怒,独步王就像一个不开窍的学生,固执己见。
“没有暗杀。”独步王平静下来,看着军师,决定将他排除在计划之外,重复道:“没有暗杀。”
第九百一十一章儿子
上官鸿稍稍推开窗户,冷风嗖嗖灌入,他一点也不在意,透过狭窄的窗缝,向斜对面亮灯的屋子窥望,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想象着柔剑刺出的景象。
这是上山拜访金鹏堡的前一天晚上,龙王带领四名护卫与大量卫兵入住南城,上官鸿即是其中之一。
在外飘荡多日,终于重返石堡,身份却已变为敌人,上官鸿对此恐惧万分,四谛伽蓝里独步王的偶尔几眼仍然深深印在心中,父亲的目光就像是老练的行刑者,还没动手,仅仅是亮出刑具,就能将犯人吓得半死。
上官鸿觉得自己就是从石堡里逃出来的犯人,即使跟随着胜利者重返旧地,仍然无法制伏心中的颤抖。
唯有缠在腰上的短短柔剑给予他一份安慰与自信。
他盯着龙王的房间,将屋子里彻夜不睡的男子想象成近在咫尺的对手,龙王也是他害怕的人,程度稍低一些,正适合磨练意志与胆量。
隔着整座庭院,龙王不会发现他的窥望,就是用这种自欺欺人、毫无危险的方式,上官鸿渐渐感受到悬在头顶的生死压力,也找到了某种自信,对于荷女传授的晓月剑法,他有了更深的理解:求生是最大的力量之源,所谓的杀人,不就是为了不被杀吗?
上官鸿渴望生存下去,即使身体残破不堪、伤痕累累,仍然无比珍惜剩余的部分。
龙王带来的压力恰到好处,不像独步王那么凌厉直接。上官鸿可以慢慢接受,右手在剑柄上越握越紧。拔剑的冲动就像是当年与孟夫人的偷情,明知其中尽是屈辱与危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扑上去。
他再也享受不到男女之间的快感,只好在锋利的剑刃上寻找替代。
他想拔剑,迫切地想要拔剑,好像再晚一点,就会有一柄看不见的兵器刺进自己的身体,他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就必须先发制人。
窗外突然出现另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一触即发的上官鸿。
就算是鬼魂在外面飘过,上官鸿的惊恐也不会更甚,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变成了冰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一下子空无一物。真气却像倾泄而下的瀑布,急速地在经脉中运转。
上官鸿终于拔剑刺出。
那双眼睛早已感觉到危险,趁着上官鸿受惊一愣的时候躲到一边,“咦,你的武功真的见长啊?”
上官鸿在最后时刻改变主意,这一剑没有使出全力。结果胸口却像是挨了重重的一锤,一股郁气从腹部直冲上来,喉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上官鸿大吃一惊,荷女传授晓月剑法的时候。虽然说过力量用得越足越好,可没说过留有余劲会造成致命后果。他之前用任何力道都没问题,这次怎么会伤到自己?
上官鸿百思不得其解,但也隐隐感到,刚才那一剑若是全力刺出去,威力必然远远超过往日的水准。
“是你。”上官鸿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后悔刚才手下留情。
“当然是我。”上官飞的眼睛又从窗缝外出现,他也是龙王选择的四名护卫之一,“大半夜不睡觉,你盯着龙王的房间干嘛?还一脸杀气。”
上官鸿关上窗户,拒绝回答,只要龙王不问,他犯不着向任何人解释。
上官飞推门而入,留出退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回石堡,希望龙王收回成命,可又不敢吱声,对不对?”
上官鸿盯着这个他最痛恨的仇人,“我想什么用不着你管,金鹏堡也没什么可怕的,在龙王面前不过是一只蚂蚁。”
上官飞其实比上官鸿更害怕,私下里哀求过龙王,遭到断然拒绝,他又向母亲求助,孟夫人竟然支持龙王,要求儿子必须拿出未来独步王的气势进入石堡。
母亲难道不明白,他若是能坦然面对父亲,根本就不需要龙王的保护?上官飞真希望自己能大病一场,好躲过这场劫难,他做了尝试,故意胡乱运行真气,想弄出点走火入魔的症状,结果体内寒气刚一露出苗头,他就放弃了,与其忍受这种地狱般的痛苦,不如硬着头皮去见父亲。
他决定用另一种方式缓解恐惧,于是来见同父异母的兄弟。
“唉。”上官飞长叹一声,转身关门,坐在一张椅子上,“其实我怕得要死,跟石堡无关,那是个好地方,可是……可是一想到王主,我就觉得脚都软了。”
屋了里没点灯,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上官鸿仍然保持着警惕,不明白上官飞向自己诉苦有何用意,“人人都害怕他。”他勉强回了一句,如果上官飞怕的是别人,他必然出言讽刺,只有独步王例外。
他们都是独步王的儿子,而且是不受宠的儿子,哥哥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对父亲的恐惧只有他们两人能彼此理解。
“我从小就害怕他。”上官飞继续说,“每次梦见他都和杀人有关,肢体横飞、血浆飞溅,不怕你笑话,我到十岁的时候还尿床,就是被噩梦吓的。”
上官飞主动谈起小时候的丑事,上官鸿惊讶之余,警惕也消除不少,忍了一会才说:“都一样,我从前一直跟母亲说,能不能搬出石堡,就算沿街卖菜,也比住在石堡里安心,那时我还不知道王主是……父亲。”
“嗯,人人都害怕王主,可没人知道,咱们这些儿女其实最害怕。”
上官飞竟然用“咱们”这个词,承认他们是兄弟,上官鸿更吃惊了,恨意稍渐,甚至产生一丝同情,“哥哥们自相残杀,其实没有多大的仇恨。是怕王主说他们懦弱无能。”
上官飞点头表示赞同,“也有人例外。咱们的妹妹就不怕王主,从小就敢在他面前撒娇,长大了也为所欲为,掉两滴眼泪就获得原谅——那个小贱人。”
上官飞狠狠地咒骂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上官鸿简直对他产生了好感,“因为她跟王主一样残忍,记得吗?还在学堂的时候她就敢杀人,打人更是家常便饭。你我都吃过她的苦头。她现在假装慈悲,还不是为了取得四谛伽蓝的支持?我怀疑这根本就是她与王主商量好的阴谋。”
“没错。”上官飞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龙王被小贱人迷住了,竟然看不清真相。”
兄弟二人越聊越亲近,上官鸿仍然怀恨在心。但已经没有立刻杀死对方的冲动。
“王主痛恨自己的儿子们。”上官飞哀声说道,“尤其是我,他觉得我给他和石堡丢脸了,其实他自己不也是好色之徒,只不过……稍有区别而已,我又不是生不了儿子。必要的话,生一百个也没问题。”
“嘿,王主恨你还能超过恨我?我可是跟孟夫人……”上官鸿及时闭嘴,说到兴起,他差点忘了孟夫人是上官飞的亲生母亲。
上官飞罕见地没有在这件敏感的事情上发怒。“生活在石堡里,有那样的父亲。一切事情都可